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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All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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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小公园面目模糊。路灯昏暗，百货大楼的霓虹灯散射下来，映在园内的榕树叶上。园外高架轨道每5分钟出现一列轻轨，将霓虹短暂遮蔽。列车呼啸而过，霓虹重新亮起，像一次均匀的呼吸。
“感觉怎么样？”杜总指着球场里的那个人，笑着问。
乔麦张大了嘴巴，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叹为观止”四个大字，明显是服了。阎炎也呆在原地，缓缓摇头。
“见过浮夸的……没见过浮夸成这样的……”
今天球场很冷清，只有五个人。一位身穿纯棉白背心的秃顶老大爷，三个造型朴素的初中小孩，阎炎指的显然不是他们。
他们说的那人脚穿Hyperdunk 08经典复刻版糖果色球鞋，左脚风□□粉红，右脚刺眼荧光绿，一样一只，在球场的大灯下闪闪发光。一双Nike Elite NBA官方白色球袜反穿到脚踝，球裤是洛杉矶湖人2000年紫金配色复古款，里面露出UNDER ARMOUR黑色七分紧身束裤。
上身是宽大的街头风T恤，外面叠穿一件白色球衣，领口和袖口有紫金配色的条纹镶边。号码是6号，和胸前的队标一样，都是洛杉矶湖人队经典的紫金色，但那队标却不像是湖人队标志性的“LAKERS”。头戴一条NEW ERA × SUPREME联名姜黄色发带，蓬松的刘海挑起来，微风中轻轻飘动。
至于右臂、左肘、右腕、左手中指、右膝、双踝分别佩戴的护臂、护肘、护腕、护指、护膝、护踝大套餐就不必细说了。最夸张的是，这哥们儿居然还自带BGM。
没错，此刻响彻球场的Travis Scott、J.Cole和Kendrick Lamar，并非出自公园喇叭，而是此人带来的蓝牙音箱。乔麦和阎炎在野球场也混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带着音响设备来打球的。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Allen？”乔麦问道。
杜总微笑着点点头。
“这哥们儿……是个练习生吗……”阎炎感叹。
杜总哈哈大笑，搭着二人的肩膀，“走吧，带你们认识一下新队友。”
**********
不到十分钟，阎炎就确认了一件事——薛人杰根本不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人。Allen才是。
一见到杜总，他先是冷言冷语地嘲讽“你那一柜子游戏这么快就打完了？”，然后翻着白眼，背诵起杜总去年组队失败后发表在□□空间的中二言论——什么今生无缘赛场，来世再与篮球相见，什么决定去游戏的世界里寻找自己，什么我已遁入虚无，了此残生……
杜总受到如此的公开处刑，搞得耳根发红，汗如雨下，连忙捂住他的嘴，哀求他别说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气人的。
最让阎炎恼火的是，这小子自始至终都只跟杜总讲话，连看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和乔麦一眼，更别说把他们的邀请当回事了。
“不去。”
“干嘛不去？”杜总急道。
“全市大赛什么水平？”Allen问道。
乔麦和阎炎互看一眼，像是被问住了。
“三大豪门同场竞技，四大小前锋捉对厮杀。剑川21分逆转育才，三中7秒绝杀树人，鱼城双加时大战外国语，名场面数都数不过来。”Allen瞟了一眼乔麦和阎炎，“就凭你们这几块料，去了还不让人打得内裤都不剩？”
阎炎怒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看你是怕了吧！”
Allen笑道，“小黑哥，你说对啦！我就是怕了，我怕丢人现眼。这种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乔麦这时才近距离看清他的长相。身材瘦削，腿型纤细，生得一副柔弱面孔，唇红齿白，娇俏动人。一笑起来面若桃花，担得起美艳二字。全身上下穿戴的每一种颜色都在发光，每一寸未被包裹住的皮肤都洁白如细雪。阎炎说得没错，这张脸似乎更适合出现在唱跳男团的舞台，而不是篮球场。
“可是……咱们明年就高三了，今年是最后的机会了啊。”杜总捏着Allen的肩膀，声音近乎哀求，像一只温驯的大白猫。
Allen被捏得十分舒服，闭着眼享受了几秒钟，轻笑一声：“没机会参加，也比参加了丢脸好。”
杜总还想再劝，Allen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肚腩，补充道：“对了，咱们高二不是还有个薛人杰嘛？他打得不错哦。你俩组合在一起，要吨位有吨位，要配合有配合，这不就是当代的科比和奥尼尔吗？天作之合呀。期待你们胜利的消息哦。”
阎炎再也无法遏制心头的怒火，骂道：“我呸！一个穿盗版湖人球衣的娘娘腔，也配提科比的名字？你想来我们还不稀罕呢！”说罢，迈着大步向球场外走去。
杜总也垂着头，慢慢往外走，对乔麦投去抱歉的目光。
只有乔麦还站在原地，不知该先把他俩拦住，还是跟Allen再争取一下。不，应该先道歉才对，毕竟阎王骂别人娘娘腔，实在太冒犯了……
他正要开口，却听见了Allen的声音。
“站住。”
糟糕。
乔麦紧张起来，心里暗暗叫苦，阎王这暴脾气，骂什么不好，非要骂人家娘娘腔。这下真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阎炎也停下脚步，双手抱在胸前，肱二头肌夸张地隆起，斜睨着Allen，仿佛在说，老子就骂你娘娘腔了，娘娘腔，娘娘腔，怎么了，打我啊？
Allen左手抱着篮球，右手纤细的食指指向阎炎，冷冷地说：
“你，说谁穿盗版呢？”
**********
阎炎和乔麦愣住了。
眼前这个身形柔弱的美少年好像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妖娆的笑容收起来，眼神里多了几分冷酷。乔麦明白，那是在告诉阎炎，你要为你说的话付出代价。
刚才他还只想让他们赶紧滚蛋。
而现在，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样吧。”Allen轻轻撩了一下头发，“你们三个一队。我在现场几位朋友里，随便找两位跟我一队。你们赢了，我就跟你们走。”
阎炎、乔麦、杜总，全都听傻了。
Allen看也不看他们，漫不经心地低头整理着护腕和护臂。
“要是我赢了……”他嘴角微微一翘，看了一眼阎炎，“那就请你给我的球衣磕个头吧。”
阎炎气得牙痒痒。Allen口中的“现场几位朋友”，无非就是那穿白背心的老大爷和几个初中生。随便挑两个，就能赢我们？想当年奥尼尔有句名言，用来嘲笑乔丹的队友罗德曼——“我奶奶跟乔丹一队也能拿冠军”。这小子是把自己当乔丹了啊！
他双眼喷火，恨不得立刻把这小子狠狠教训一顿。乔麦和杜总却很高兴。
至少，这个夜晚还远远没有结束。
**********
10个球，3对3。
乔麦、阎炎、杜总，对阵Allen、穿白背心的老大爷和一个瘦瘦高高的初中生。
对决已经进行了10分钟。4盏280瓦LED大灯把每个人的汗珠照得颗颗分明。乔麦撩起衣服，擦了擦被汗水洗过的脸，心中满是喜悦和紧张。
刚刚打完的几个回合已经证明，自己花了一整个周末，三顾卤菜摊、熬夜打游戏，都是值得的。
杜总毫不吝惜地展示着他古典而优雅的进攻技巧——背身单打，转身勾手，翻身挑篮、45度擦板中投……在内线翻江倒海，连进6球，像一座灵动的肉山，打得那初中生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每一次进攻，都令乔麦想起篮球史上那个遥远的、被巨人球员们统治的时代。巨人们坐镇篮下，凭借绝对的高度、熟练的脚步和灵动的技术，一个人就能撑起一支球队。他无比确信，杜总将会成为这支球队的定海神针。
若不是阎炎在防守端头脑发热，这场对决早就可以结束了。
阎炎被分配去盯防那位老大爷。可他一来觉得区区老大爷没什么可防的，二来满脑子都是那可恶的“穿盗版球衣的娘娘腔”，一心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便把老大爷晾在一边，跑去和乔麦一起夹击Allen。
Allen并不逞强。每次都慢悠悠地运球，待阎炎拍马赶到，纤手一抖，便将球稳稳传到大爷手中。无人盯防的大爷轻松得像在玩投篮机，竟然连进3个超远勾手，再加一个姿势极其怪异的歪把子中投，将比分追成了6比4。
乔麦不禁感叹，传说中的“野球场四大神兽”——灵活死胖子，勾手老大爷，矮壮篮板怪，高瘦远投王，今天算是一口气见识了前两个。
幸好他还能依靠与杜总的挡拆配合杀入内线，面对那瘦弱的初中生，接连上篮得手，将比分扩大到了9比4，距胜利仅一球之差。
然而，当他再一次——也许是今晚最后一次——来到三分线外持球，面对Allen的防守，却突然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
过去的每一个回合，Allen不是给大爷传球，就是拍着手大喊“弟弟加油，别怕那个死胖子！”鼓励那个初中生勇敢挑战杜总。自己一次也没有出手过。
乔麦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即使4比9落后，随时可能输掉比赛的局面，Allen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紧张。
尤其是此时此刻，面对乔麦很可能绝杀比赛的最后一攻，他也只是站在三步开外，并不上前贴防。
“你随便投，进了算我输。”
Allen并没有说出这句话。但从他留给乔麦的投篮空间来看，明摆着就是这个意思。
哪怕傲慢如大飞，也没有这样用行动藐视过他。
乔麦低手运球，小心地寻找着机会。杜总从内线提上来，想要挡住Allen，方便乔麦突破。今晚这个战术执行过三次，每次都让他成功突入了内线，屡试不爽。
但这一次，乔麦摇了摇头。
不用挡。
“最后一球，我自己来。”
**********
杜总心领神会，点点头，与阎炎位居两侧，将各自的防守者引开。这个回合，变成了乔麦与Allen的一对一。
乔麦小心翼翼地用身体护球，尝试突破。Allen始终没有贴上来，牢牢站在罚球线附近，离他三步远，以应对他的快速启动。这种防守意图非常明显——想远投，随便；想突破，没门。
今晚乔麦的进攻全是突破，还没有尝试过远投——他很清楚，那并非自己的强项。
他还在原地运球，寻找机会，内心越来越焦急。
果然，没了队友的帮忙，就不行了吗……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两侧的队友。如果将球交给任何一个，他们面对的都是实力远低于自己的防守者——一个初中生，一个老大爷。肯定能轻松得分，解决战斗。
但是，真的要这样做吗？
真的只能这样做吗？
乔麦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