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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凭什么 ...

  •   回到自己的宅院时,天已蒙蒙亮,季泠月走在前面,手中牵着蓝妩:“要去试探一下楚娇吗?”
      “这种事交给几位掌门就好,”蓝妩回想了下方才几位掌门的神色,叹了一口气:“果然,即便知道妖王与蓬莱之间的仇恨,他们还是无法信服蓬莱在魍魉城中掺了一脚。”
      季泠月垂下眸,淡声道:“囚禁鲛人取血来增涨功力,虽然听起来令人不齿,但在修士眼里,还没有到穷凶极恶的地步,毕竟……”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在他们眼里,鲛人也是妖,没必要同情,若他们有机会这么做,说不定也会心动呢。”
      蓝妩抿了抿唇,嘟囔道:“只有证明魍魉城被破确实是蓬莱的手笔,他们才会认真起来。”
      “是啊,”季泠月推开门,抬脚步入:“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好在,现在有庆子白识海被毁的惨状,还有齐姑娘作证,足以引起他们怀疑了。”
      听到这儿,蓝妩忍不住笑了下:“这么说来,还要感谢齐姑娘偷偷跟踪我们呢,不然我们几个拖着受伤的庆子白回来,肯定百口莫辩。”
      季泠月撇了撇嘴:“谁让我们是妖魔鬼怪呢。”
      蓝妩被她逗乐,想要抬手去捏捏她的鼻子,结果刚一动,就疼得嘶了一声。
      季泠月一怔,连忙撸开她的袖子,朝她小臂看去,那里赫然留着几个暗红的指印,已经隐隐发紫,蓝妩感叹道:“那庆子白也是,腕骨都折了,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捏得我生疼。”
      季泠月小心翼翼将手覆上,掌心温热:“他都那样了,你也不要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蓝妩垂眸瞧着逐渐消去淤痕的肌肤,叹了一口气:“只是,当年初见他时,我可想不到他最后会是如此下场。”
      季泠月没说话,为她疗好伤后,便拉着她往屋里走:“不必烦扰,他也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蓝妩挑了挑眉,转眼,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遇到夭竹了。”
      “夭竹?”季泠月微讶,转过头:“什么时候?在哪里?”
      蓝妩无奈一笑:“其实你也遇见了,之前离开魍魉城时,你一把将她掀飞了。”
      思索半晌,季泠月蹙起眉:“是那个,骑在你身上的女人?”
      “……这话说的,什么骑,好吧,确实是她。”
      “没想到,她竟然也加入了妖怪那边。”
      “她本就是妖,况且萱玉还在蓝月邀手里呢。”蓝妩沉思道:“也不知道她清不清楚萱玉的情况,这么多年了,夭竹那么精明一只狐狸,总该做了些什么吧。”
      季泠月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了一步,钻到蓝妩怀里,手也搂住了她的腰。
      蓝妩怔了一下,低头瞧她,将手搭在她后背上:“怎么了?”
      “累了。”
      蓝妩眨巴一下眼,温和道:“辛苦你了。”
      季泠月闷声道:“说一句辛苦可不够。”
      “那还要什么?”
      怀里的人沉默了会儿,抬起脑袋,清亮的眼珠定定瞧着她,蓝妩和她对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季泠月软绵绵哼道:“一下不够。”
      “好,”蓝妩捧住她的脸,挤着脸颊肉,红嘟嘟的唇便撅了起来,她不明所以地蹙起眉,整张脸皱巴巴的,愈显可爱,蓝妩噗嗤一笑,松开蹂躏她脸蛋的手,垂首吻住她的唇瓣。
      “蓝妩……”
      “嗯?”
      季泠月勾住她的脖子,低声道:“我们睡觉吧”
      “只是睡觉么?”
      季泠月一怔,忽然红了脸,抬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你说呢?”
      蓝妩迷糊道:“我还真不知……哎呦,你是属小狗的吗?”她捂住季泠月的嘴,色厉内荏道:“再咬人,我就要狠狠教训你了。”
      季泠月抬眸盯了她一会儿,轻启红唇,舔了下蓝妩的掌心。

      不知何时,屋外飘起了细细的雨。
      秋雨连绵,寒意萧瑟,漫长的冬天即将来临。
      泪珠自眼尾落下,女人的双腿无力地挂在蓝妩手臂上,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阿月,下雨了。”
      季泠月下意识望向窗外,斜挑的屋檐下挂着珠子般的水幕,几片枯叶飘零落下,停在了布满涟漪的水面上。她瞧了一会儿,恍惚地眨了眨眼,回过头要蓝妩抱:“最……最后一次……不要了……”
      “好。”
      云消雨歇,蓝妩慢慢摩挲着她细腻的腰窝,翻过身让她趴在自己怀里休息,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季泠月闭着眼喘息,汗湿的身体浸染在寒凉的空气中,渐渐有些冷了。
      “唔……”她不愿意用魔力御寒,缩起肩膀,撒娇般往蓝妩怀里钻,蓝妩揉了揉她的后颈,抱着她走到浴桶旁,添满水,又扔进去一个火珠,待水热后,便一起泡了进去。
      氤氲热气蒸腾而上,熏得人脸颊红彤彤的,许是刚折腾了一番,季泠月懒得动弹,闭着眼睛任由蓝妩摆弄,过了一会儿,蓝妩给她清洗干净,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唇:“困了?”
      季泠月轻轻嗯了声。
      “既然困了,那就睡几个时辰。”
      季泠月咕哝道:“你和我一起。”
      “好。”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逐渐消失,窗外乌云密布,小雨淅沥,是最适宜睡觉的天气,可刚到晌午,便有人敲响了院子的门。
      蓝妩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见季泠月难得赖床不愿起,便为她盖好被子,自己离开房间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撑伞的少女,一个吊着手臂,一个柱着单拐,蓝妩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纳闷道:“你们两个不好好休息,跑过来做什么?”
      丹青道:“城外有个鲛人,说是要见你。”
      丹柏道:“城外还有个凡人,说是要见阿月。”
      蓝妩一怔,下意识问:“是谁?”
      “那个鲛人说,她叫浮游。”
      “那个凡人说,他叫袁缜。”

      半个时辰后,一个身影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中,季泠月提起衣摆,执伞登上湿漉漉的石阶,抬眼看向不远处坐在亭子里两个身影。
      “袁缜。”
      男人没应,倒是他身边的矮个书童扭过头来,看了季泠月一眼,俯首在袁缜耳边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缓慢侧过头来,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季泠月步入亭内,怔愣道:“袁缜,你老了。”
      袁缜无奈地笑了一声,声音亦是沙哑:“凡人总是要老的,不像仙师,这么多年过去,仍是当年模样。”
      “当年模样吗?”季泠月喃喃一句,摇摇头,无言地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老人放下拐杖,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个纸鹤:“您忘了吗,当年,您给我这只纸鹤,说它能够帮我找到你,”说着,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含糊不清道:“等了这么多年,直到前不久,这只纸鹤才终于有了反应,带着我来到了这里。”
      季泠月接过那只纸鹤,上面还存有微弱的灵力,她轻轻摸了下,回忆起当年在茸安拜托他识别石板字迹的旧事,一时没有说话。
      那些字是什么意思,她如今已经知道了,袁缜却仍来赴当年之约,为她解答早已知晓答案的谜题。
      季泠月垂下眸,为他倒上一杯热茶。
      袁缜道:“当年寻到师父时,离我们分别不过半年,可当我弄清了这些字的意思,跟着纸鹤寻找仙师时,它却停在了南海之角,再也没有反应。”他叹道:“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仙师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在我死之前,还能履行与仙师的约定。”
      季泠月沉默了会儿,问道:“令师可还好?”
      袁缜哑然失笑:“仙师忘了吗,师父也是凡人,早已与世长辞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书童:“炎儿,把东西拿出来。”
      一旁的书童点点头,从背后的书篓里掏出了那块石板碎片和一张发黄老旧的布帛,小心翼翼地在桌面上摊开。
      “这便是师父当年译出的,这几个字的意思。”
      季泠月低头看,果然,写在布帛上的零星字迹中出现了“复生”、“魂魄”、“花”等几个词,她抿了抿唇,认真道:“多谢先生相助。”
      “不客气,”袁缜又干咳几声,轻笑道:“这都是师父的功劳,若他还在,定会亲自赶来,与仙师交谈个三天三夜。”
      “是吗?”
      “是啊,”袁缜叹道:“师父一直对这些失传的文字着迷,潜心研究,可惜走遍这世间,也没寻到几个同好,这些字是近百年写下的,他当时看见后,兴奋的不得了,一直嚷着要见一见石板的主人。”
      季泠月蓦地一愣,抬起眸:“近百年?”
      袁缜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仙师不知道吗?”
      季泠月脸色微变:“可这石板……这石板明明是七百年前的东西。”
      “不可能,仙师记错了吧。”
      “如何不可能?”
      “这也是师父告知我的,仙师请看,”袁缜拿起那块石板,抚了下它早已磨得光滑的断面,道:“这石头断面上存在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青色圆点,触感如玉,若天气好的话,对着太阳照一照,就会映出淡青色的光芒,极难察觉。”
      季泠月狐疑地看着他:“所以?”
      “这种石头名叫雀青石,百二十年前才在东洲青霜谷被开采出来,因数量稀少,价格昂贵,便是如今,也只流通于东洲和南洲。”
      季泠月僵在原地,下意识捏紧拳。
      雨势越来越大,哗啦啦砸在青砖灰瓦上,顺着屋檐坠落,连成一线。
      她撑着桌面站起,恍惚走进雨中。
      冰凉的水珠打在身上,女人长睫微颤,被刺骨的寒意冻得一激灵,身后模糊的声音也瞬间清晰起来:“仙师,你要去哪儿?”
      季泠月回过神,慢半拍道:“我要去告诉蓝妩。”她一边沐雨前行,一边低声道:“石板被替换过了,它是假的。”
      若石板是假的,那上面的复生之术……还会是真的吗?
      最重要的是,蓝月邀知道吗?

      如瀑雨下,蓝妩用灵力变出一只小水母顶在脑袋上,小跑着前去城外与浮游见面,转过几条街后,身后脚步声依旧紧跟不放,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回头问道:“何必呢?你到现在还怀疑我包藏祸心吗?”
      齐月瑶环抱双臂:“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这么一说,蓝妩倒有些意外了:“你?保护我?”
      齐月瑶点头,严肃道:“你那几个小跟班,一个伤了手一个伤了腿,在这城里臭脸魔头也不好出手,我不保护你,还有谁能保护你?”
      蓝妩迟疑道:“你也说这是在城里,谁会在城里对我动手?”
      “那可说不定,”齐月瑶警惕地看向四周,鬼鬼祟祟地凑过来:“蓬莱人可阴险得很呢。”
      蓝妩忍不住弯起眼睛:“你已经相信我的话了?”
      齐月瑶一愣,别扭地哼了声:“半信半疑吧。”
      蓝妩心中感动,主动握住她的手晃了晃:“你真是个好人。”
      “……”
      齐月瑶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把手往身上蹭去:“别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恶不恶心?”
      蓝妩失笑,继续往前走:“反正多谢你了。”
      她匆匆走出城门,往外又走了百十米,便见被几个修士守着的浮游。
      女人仍着一身宽松黑袍,因为不常见光,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她淡然站在原地,身周却仿佛笼罩了一层无形屏障,将雨幕隔绝在外。
      “浮游,”蓝妩快步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有东西给你。”说着,她扫了眼站在旁边的修士:“不过,还是我们两个单独谈比较好。”
      蓝妩怔了下,客气地冲旁人点了下头,便拉着她往一边走去:“什么东西要给我?”
      浮游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匣子:“喏。”
      蓝妩茫然接过,匣子里铺着薄薄几张纸,拿起最上面那张,几行符号便映入眼帘,她看不懂,却觉得有些眼熟。
      凝视了好一会儿,她忽然瞪大眼睛,恍然大悟:“这不是子桑国的文字吗?你从哪里找来的?”
      浮游道:“从师傅的密室里。”
      蓝妩蹙起眉,简直摸不着头脑了:“前任大祭司?她为什么会有这个?”
      “不知道,”浮游摇摇头,又指了一下:“下面还有一张呢。”
      蓝妩低下头,把下面那张也捞了起来,这次的字体她倒是认识:“小心陛下……”她怔了一下,纳闷道:“小心陛下?为什么?大哥怎么了?”
      浮游迟疑道:“我觉得,师傅说的估计不是现在这个陛下,而是以前那个陛下,蓝止川。”
      蓝妩一愣,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纸张:“可他已经死了。”
      “殿下之前也说过,预言没有实现,蓝止川并非因你而死,可……可我不认为师傅会出错,想来想去,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浮游抿了抿唇,凝重道:“蓝止川没有死,他还活着。”
      蓝妩呆呆看着她,掌心的纸张已被紧紧攥成一团,半晌,她涩声道:“若他没有死,那这么多年,他又躲在哪里?”
      “我不知道,”浮游低声道:“我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但这是最大的可能,所以殿下,你一定要小心,若他当真还活着,你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轰隆一声惊雷,天地之间,好似只剩哗啦啦的雨声,蓝妩眼梢渐红,忽然嗤笑起来:“可笑……”
      “殿下?”
      “真是可笑……”她攥紧拳,颤声道:“这么多年,一个两个,原来都还活着,只有我的母亲,我的母亲……”
      她哽咽一声,恨得浑身发抖,一滴泪跟着坠落下来:“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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