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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突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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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长,陈科长叫你!”
“哦。”
泽川合上笔记本,没有多想。他喝掉最后一口咖啡,起身走向陈科长----陈老师的办公室。
敲门,进入,泽川被浓浓的烟味呛得干咳几句。
窗口的花瓶里挂着的名贵植株半死不活,大概明天就会被换新。实木的办公桌是别人送的,角落里雕着繁复的花枝。陈实忠半倚半靠地坐在这样的办公桌前看着电脑上传来的文件,坐起将烟头摁灭。
“老师,您叫我。”
泽川一点都不想这么称呼他。这位所谓的老师,只是他生母找的关系罢了。母亲让他这么喊,只能这样。他来到他手下三年了,学到的唯一有用的,就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那一次他质疑了一起案子的真实性,为了获得更加有用的信息,他将所有的假想和已经找到的证据交给了陈实忠,希望他能利用自己更高的职权进行调查。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一翻批评和检讨、案子的草草了结以及陈实忠升职为特殊冲突科科长的“好消息”。
那一次,泽川亲眼看见真凶逍遥法外,无辜的替死鬼被处刑,他感到了无力和挫败。
他还要在陈实忠的控制下工作,看着更多错误发生。
他痛恨着,却无能为力,甚至要在母亲面前表现出与陈实忠的交好。
“泽川啊,”
泽川收回目光,看着陈实忠抬起眼睛,摆出虚伪的笑容。
“最近在忙什么啊?”
“只是听了您的建议,去查了一些过去的典型案子。还有的话,就是对几天前您的新闻采访的总结。”
“有什么思考和发现?”
“要灵活,毕竟我们这一科是处理和其他组织的有紧密关系的重大案件的。。。”
“那你对第四极包庇罪犯的行为有什么看法?”
“我希望他们能交出罪犯,尽早结束这起案子。”
“那你现在对白林山的共犯行为怎么看?”
“……老师,我已经对偷看资料这件事做了深刻检讨。现在我想明白了,老师的判断是对的,我完全同意。”
“是吗?”陈实忠不明所以地笑了两声,露出慈祥的表情,“你成长了。”
“谢谢老师。”泽川长吁一口,“如果老师没有其他事了,我就不打扰……”
“等等。”陈实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泽川顿住。
“你又在说谎了。”陈实忠冷冷地戳穿他,“你的电脑里,藏了不少东西吧。”
“我……没有。”
“没有?哼,那你看看这是什么?”陈实忠转动面前的电脑。
泽川艰难地看清那是自己刚刚编写文件,那上面还有……
“你是怎么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谋杀案的?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谁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
还有他顺手记上去的、姐姐告诉他的细节……
“泽川,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泽川的背上已经出了冷汗,他想起自己刚刚没有关上电脑,难道是有人趁自己离开的时候传给了他……
“泽川,你是不是在和白林山接触?或者说,”陈实忠眯着眼睛,“你还想帮他?”
“我没有。”泽川低着头攥紧拳头:“我……只是无意间从一个朋友那得知这些的。本来是想要等完全了解情况后告诉您,希望像上次一样帮助您……”
“朋友?公安局的?”
“嗯……”
“哦,这样啊。”陈实忠冷哼一声,“好的,那我就接收下这份文件了。而你,我要你删了它、和它有关的一切资料。”
“……”
“你不希望我告诉你的母亲,撤了你这个组长吧?”
“好……”
“还有,后天晚上有一个饭局。你,带上你的朋友,一起来。”
当天晚上,林山的房间内,泽川将这一周的事都告诉了林山,包括被老师发现的事。
“就是这样的。”泽川苦笑,“没想到马上就被发现了。”
“我问了我姐该怎么办,她让我来找你商量。她帮我们找回了文件,但她没有实体,朋友的事帮不了。”
林山脸色很难看。他抓起药片塞进嘴里,艰难地灌下,咳嗽几句。
“早知道你那边情况这样,我也就不联系你了。”
“别这样林山,是我大意了。”
“我们这样自责也没有用的,”林山叹气,“不过,就一个晚上,我们该去哪找这么个人。”
“唉……”泽川也叹了口气,“现在会有人帮我们吗……”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一声声地叹息。
“我……知道一个人。”
这个声音意想不到的出现。林山转头,看见扯掉针头的默带着满身透绷带倚在门上,摇摇晃晃地站稳。
“我……知道……”默说着就要倒下。
“默!”林山赶紧上前抱住他,撑住他发软的身体,“你没事吧!”
“我知道……”默倔强地念叨着。
“别胡闹!快回去。你的伤口会裂开的。”林山瞄了眼泽川,小声责怪,“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你还在这……”
“他说什么?”泽川起身走过来。
“不,他没说什么……”林山将默挡住,回头看泽川,“你不会相信这么个杀人犯的吧?”
“信我一次!”默挣扎着抓住林山的肩。这一句喊太过于用力,默伏在林山身上咳嗽起来。
“默!”林山脸上的心疼完全掩盖不住。
泽川蹲下来也帮忙扶住默。
“你说吧。”
门铃叮咚叮咚响个不停,暮骂骂咧咧地登着拖鞋从二楼走下来,抱怨是谁打扰他难得的安稳觉。
“来了来了,大半夜的吵什么……”
他攥紧袖子里的枪,缓缓开门。
“谁啊……”
门外,是努力站直、满脸疲惫的默。他的身体前倾,慢慢抬手扯下口罩,没有神采的眼睛看向暮。
“你……你这是,怎么了?”暮赶紧抓住他,“他们怎么把你搞成这样!”
“……”
“快进来!进来再说。”
他拉着默要进屋,可后者却挣扎着不肯。暮不敢用力,他只能转回来看着他。
“暮。”
“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帮你。”
“我要……”
“我要你陪我们演一场戏。”
本应该待在车上的林山跑过来,接过默的话。他伸手抓住摸的另一只胳膊,将他拉近自己。默的身体歪了一下,靠在了林山身上,重量让林山也后退几步。
“哦,你。”暮脸上没了表情,他松开手抱在胸前,“果然,默被你们当成工具人了。”
“我们没有强迫他,是他向我们推荐了你。”
紧跟着林山下车的泽川跟过来解释道,他向前一步站在俩人身前,开门见山:“我希望你明天晚上能扮演我的朋友和我出席一场酒席。”
“酒席?朋友?”暮挑挑眉毛,额头上被默打伤的疤已经看不见了,“cosplay?”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没朋友吗?为什么要找我演戏?”暮抬手打断泽川,“等等,让我猜猜。要不,就是你根本没朋友;要不,就是这个朋友要有特点要求。看你这大半夜的来,大概是很着急吧。”
他转转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的眼珠子,笑起来:“你是说了个圆不回来的谎吧。”
“确实,”泽川瞄了眼默和林山,“我们可以进去说吗?”
“进来?吼,胆子挺大,是你身后两位没和你说清楚嘛?”他坏坏一笑,“我可不是好人。”
林山脸色复杂地看向泽川。
“不过,看在我默哥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以。”
“哦……哦哦……”暮听完泽川地概况后总结,“所以,你需要一个公安的人帮你圆谎,避免你陷入麻烦?”
“是的。”
“吼吼吼,你这是说了啥啊,这么恐怖。”暮嘲笑着,“你当时直接承认和他刚不就是了?他和你母亲交好,又会对你怎么样?你骨头看着也不硬嘛。”
“我……”泽川语塞,“我只是不想和她起冲突……”
林山一直盯着坐在暮身边的默,结果被暮发现了。似乎是为了气他,暮将默拉近,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然后坏笑起来。林山冷着脸偏开头,什么也没有说。
“暮……”默想坐起来。
“你要讨好我啊,不然我就不答应了哦。”何暮冲他嘿嘿,“我还没计较你告诉他们我身份的事呢。”
默无语,只好靠在他肩上。
“这位,”暮重新看向泽川,“你这说的事,是几天前凌晨,在西区烂尾楼里发生的一起莫名其妙的枪击案吧。”
“嗯……是的。”对面的两人都皱起眉头。
“很巧的是,我就在当时接到报案的那个分局里,我知道这件事。”
“这……很好啊,这样就……”
“这起案子是要保密的,我们是不能说的。”暮抱着后脑靠在沙发背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你其实根本找不到人的啦!”
“而且,”他眯眯眼,一把抱住默把他压到怀里,“我现在可以举报你们。一个违规调查,一个违规逃出忘忧所。”
“哈,我今天可以发横财啦!”他仰头笑起来。
“暮……”默在他怀里挣扎,“松开……”
“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做。”泽川拉住已经站起身的林山,“我们还是选择相信你的。”
“吼吼吼,其实你们根本没有信我吧?”暮歪歪头,拂过默的长发,嘲讽着林山忍无可忍的表情,“你都不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江泽川。”
“很好泽川,这样才有点诚意。”暮猛地收紧抱住默的双手,“我可以答应你们,我要和这个人单独谈谈。”
“你要干什么?”这句是林山问的。
“放心。要杀我也只是杀你。白林山,你为什么会把他变成这样?”
“这不是我干的……”
“好好好,我不想听你放屁。”他转头看向泽川,“就说可不可以吧。”
“……可以。”“泽川!”“我可以给你们十分钟。”“成交。”
林山无法理解地看向泽川,看着他往屋外走。他看向默,叹气一声,也走了出去。
没人了,暮松开手,将默放平在沙发上,掀起他的衣服去看伤口。他倒抽一口气,心疼地抓起默的手。
“他们可真敢打啊……很痛吧。”
“我认得那把枪,”默看向他,“是你给他们的。”
“默,不是我让他杀你的……我,”他摇摇头,“你逃出后,被你爸的眼线看见了。他知道这件事和我有关,关了我几天禁闭。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调用是为了什么,我以为只是……”
“算了……”他只能垂头,“我鬼话连篇……你不信我。”
“……我信。”
“嗯?”暮惊喜地抬头,“真的假的?”
“我想你帮他们。”
“哦,”暮的喜悦转瞬即逝,“是他们叫你这么说的吗?”
“不是的。”
沉默片刻,暮问了另一个问题。
“默,他对你不好吧?”
“……好。”
“可你这么多天了,身体还是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被他们欺负了?”
默垂下眼睛,这一次,他选择了沉默。
“你还是喜欢他吗?”暮苦笑,“你还是喜欢对吧?”
“……”
“好吧默,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暮迟疑着,“你是不是恨我。”
“……”
“好的,默,我知道了。我已经无可救药了。”暮站起身,惨白地笑,“我会帮他们。”
与此同时,门外的两人也沉默着。泽川看向脸色沉沉的林山,他知道他自从看见默开始,脸上就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你和他,其实,有其他关系吧。”
林山的眼睛转向他。
“你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我看不出纯粹的恨。”
“……”
“之前,你拒绝让我见他;你刚刚不让他说话,不让他出来,不让我靠近他;还有刚刚的那些行为。你是在保护他,你其实不想让他受伤。”
“……”
“为什么你从医院里逃出来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遇到他?是他找到你,还是你找到了他?”
“……”
“为什么他明明可以逃走,却受了比你还要重的伤?”
“……”
“你没有说清你和他一起待在忘忧所的那些日子了发生了什么。你隐瞒了什么?”
“林山,我希望你说清。这很重要……”
林山出声打断:“这不重要。”
“林山……”
“我和他是仇人,我恨他。”林山攥紧拳头,“我恨他,只是这样。”
他在强调,又似乎在说服自己。他将指尖捏的发白,最后也只能无力的放下。他转头,问泽川: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还会对他怎么样?”
“……”
“泽川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听从他的意见?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凶手,你这样,不就是在和凶手合作吗?”
“……林山,因为我们没有办法。”
“泽川,这件事后,你还会帮我吗?”
“我会的。”这个问题,泽川没有任何犹豫,他郑重地告诉林山,自己会一直帮他的。
林山只是叹了声,说了句感谢。
气氛冷了场。
“调协者----我姐姐,或者说,”泽川顿了顿,“也是我的老师,告诉过我一句话。”
林山再次看向他。
“人是会变得,这个世界是会变的。即使是神明,也不是一成不变。我们不能太死板,也不能太灵活。”
“虽然我这个结论太过武断,但是林山,”泽川笑了,“我觉得这个默,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