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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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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棠潭回到家的时候,门口已经俨然的整齐摆上了一双干净如新的运动鞋,有微微皱下去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主人擦洗过很多次。
鞋子的主人有洁癖,无论什么地方都容不得一点脏乱差。
赵棠潭把自己的鞋子摆在旁边,那双鞋足足有她的两倍大。
她往屋里探头。
厨房有人影在走动,隐隐约约透出水流声。
听到开门声,里面的人影晃了晃,隐没在玻璃门的木缘处。
清隽的少年从门边探出头,露出半个身子。
他围着围裙,手中拎着拿着一个半洗不干的瓷碗,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架势。
他说,“回来了?”
赵棠潭把自己的拖鞋从鞋柜中拎出来,一双粉红兔子的毛绒拖鞋。
粉粉嫩嫩的。
是赵敬安买拖鞋的时候一便给她买的,是典型的直男审美,但是赵棠潭很喜欢。
别人送她的东西不多,她总很珍惜。
赵棠潭轻轻“嗯”了一声,把手中装菜的塑料袋子放在门口的吧台上,沙沙作响。
赵敬安擦着碗,说,“饿了么?饭还要一会才好。”
赵棠潭坐在沙发上,柔软沙发微陷。
“我学校组织了研学游,可能这几天会不在家。”他顿了顿,“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赵棠潭认真的摇摇头,“不用管我,我最近状态很好。”
赵敬安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他熟练的把菜倒入锅中,锅里的油刺啦一声炸开,抽油烟机呼呼作响。
翻炒,放调料,上菜,动作熟练的一气呵成。
赵敬安端着盛菜的盘子从厨房走出来,解开围裙。
“姐,去端饭。”
赵棠潭应了一声,走进厨房。
*
冬天的太阳仿佛没有温度一般,落在人身上,寒意未消。
赵棠潭从出租车中出来,寒风便一股脑的直直往没被裹住的脖颈口里灌。
还没到最冷的冬至,在外面穿了件厚厚的羽绒服和毛衣的赵棠潭都还觉得冷的透心。
家里有暖气。所以赵棠潭并不觉得今天外面有多冷,只打算穿一件毛衣就出去的,所幸在赵敬安的强烈建议下,穿了件羽绒服出去。
赵棠潭此刻还是庆幸听了赵敬安的话。
她拢了拢羽绒服衣领。
赵棠潭站在街口处,不作多的停留,往街旁的一家咖啡店走去。
暖日如意。
是家名字看起来很暖和的咖啡店。旁边立着一块今日促销的牌子。
赵棠潭推开标记着“open”的玻璃门。
店里有暖气。
暖流扑面,带着咖啡的细香。
暖黄的灯光,静谧的环境,还有零零散散坐着人的窃窃私语。
赵棠潭绕过前台,径直走进最里面那间贴着“闲人免进”字样的木门里。
赵棠潭走进去。
里面的墙壁刷的雪亮,大大小小的设计稿件有些杂乱的摆在拼在一起的木桌上。
这是店主的工作室。
照她的原话来说就是“因为感觉很像地下秘密交易一样让人激动所以才会把工作室建在这儿。”
赵棠潭进来就看见店长正坐在工作桌前。
店长是个很有个性的活力女生,喜欢换各种颜色的头发和各种美甲,张扬又肆意。
“糖糖~”店长闻声看见她,招呼道,“因为其他人还在休假就暂时先叫了你出来,我们有新活了。唔……还是个大单。”
赵棠潭看着店长的头顶,眨了眨眼。
今天是惊艳的绿色啊。
赵棠潭走进去。
“锵锵
~”店长把一张照片拿出来。“就是这个。”
赵棠潭接过照片。
一张人物照片。
准确来说,是一张舞台照。
背景是被抹平了的深黑。
黑的彻底。像是覆盖了层层灰暗叠起来的绝望。
在巨大伺机而动的黑色中,有亮光落到了某一处。
赵棠潭的目光循着那束光慢慢往左下移。
是一架钢琴。
修长匀称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跃。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不是病态的白弱瘦长,而是一种更加强劲有力,极富有生命力的手指,像是一场夜雨后的山间青竹一瞬间的疯长,势如破竹,有斩云破日之力。
说是竹骨也不为过。
这种人应该爆发力极强。
赵棠潭暗忖。
手的主人被亮光遮住了一半,只露出□□的下颌,看不清面容。整个人像是被黑与白的交界线交织出来的。
面前是可以看见的光明,背后是一望不见底的深渊。
很漂亮。
赵棠潭从小就觉得钢琴很漂亮。
第一次见到的钢琴还是那台摆在母亲房间里的钢琴。
但是那台钢琴是母亲的禁忌。
母亲从来不容许她进她的房间,那是她在某一个趁母亲不在的清晨偷偷窥探到的。
一方天地。
巨大的钢琴静静的驻足在木地板上,仿佛沉静一般看着她,阳光细细密密躺在琴盖上。
庄重优雅。
那是她无法触碰的梦境。
小小的赵棠潭记了那时好久好久。
不是后天形成的,而是仿佛生来就具有的,流淌在血液里的,对钢琴的痴迷。
小时候她也曾缠着母亲教她弹钢琴,可母亲似乎总是不愿。
母亲好像教过她一首曲子。
是什么呢。
她记不到了,她只记得那天她坐在琴凳上整整一天,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累的弹那首曲子。
快乐和欣喜从她指尖溢出,透进琴键缝隙。
自那次以后,母亲再也没有让她碰过琴。
把她灰暗童年里唯一的光,生生截灭。
照片里舞台的灯光细细密密的打在琴键上,仿佛沉静一般看着她。
庄重优雅。
可与那时不同的是,赵棠潭在这张照片里莫名的读出了一种悲伤。
很浓重。
莫名让人窒息的悲伤。
这悲伤很眼熟。
像是埋葬在记忆里好久好久之前的东西忽然被翻腾起来,心脏有一瞬间的灼烧感。
——
“我要是死掉了,他们会开心吗……妈妈会开心吗……”
——“可是妈妈这么不快乐,为什么还是想要活着呢。”
耳边突然出现很稚嫩无辜的声音,很微弱,但却萦绕不息。
眼前忽然出现了朦朦胧胧的模糊身影,光影斑驳。
谁。
是谁.
这是谁。
这是谁。
快告诉我这是谁。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死了,不会更好吗……”
——
赵棠潭呼吸一窒。
“你说现在有钱人可真不一样,还说非要专门画出来的才有艺术感……”
店长顿住。
“小糖糖?”店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凑近赵棠潭,“你没事吧?”
少女此时面色苍白如纸,像是呼吸困难一般,双唇不断翕动,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是谁……是谁……”
“小糖糖你怎么了?”店长一边叫她,一边拿出手机打给赵敬安,她心急火燎的跺着脚,“小糖糖,你可别吓我啊。”
电话很快就通了。
“娜姐?……是我姐出什么事了吗?”少年清冽的嗓音夹杂着些疑惑。
“糖糖感觉很不对劲,像是呼吸困难一样,叫她也没反应。她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反应吗?这怎么办啊……”
对面的人声有些焦急,“你让她碰钢琴了?”
“没有,只是看了一张照片,她就变成那样了。”
“照片?”少年一顿,随即传来窸窸窣窣收拾书的声音,“……娜姐你帮我先看着她,我马上请假过来。”
明娜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