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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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棠潭哈了一口气，白雾喷涌，一寸寸的侵占着面前的空气。
她拢了拢大衣领子。
还真是冷。
街边屋檐少见的结着水汽凝聚成的冰锥，算不上晶莹剔透。
如水滴溅落的一瞬被固定，下一刻就要滴落。
南方的冬天冰锥倒也很少见。
冬天虽然也是冷，没有北方如刀子刮脸的凛冽寒风，但却是润雨细无声的冷，像是温润的白玉公子，君子谦谦，不急不躁，寒意却抵进骨子里。
这估计是最冷的一个冬天。
赵棠潭想。
*
穿过一路的矮楼漏窗，就是菜市。
在大城市其实很难看见这样的菜市。没有什么组织规矩性可言，是政府没用的废地，菜贩自发的像波澜一叠一叠的涌现。
如今再想收回去已经很难。
杂七杂八的菜贩坐落不齐。
人声嘈杂，有奇怪的鱼龙混杂的气味。
从水泥地一直延到路的尽头，有零零散散掉在地上的菜叶子，被无数人的来来往往的足印剁的面目全非，甚至还有不知来源的污水跟着一起蔓延。
有一旁气势汹汹的老太太在对着一颗大白菜脸红脖子粗的讲着价。
菜贩汗水连连，朝那老太太不停摆手。
几个小孩骑着滑车在空地上嬉闹，没留意面前突然出现的坑，啪叽摔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哭，大人闻声赶来，恨铁不成钢的把孩子从地上拽起来，骂骂咧咧。
少女目不斜视，熟稔的一直往前走。
直到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老女人面前，她脚步顿住。
那女人确实很老了。皱纹层层叠叠的镶在脸上，脸上没什么肉，因此颧骨显得很突出。眯起眼睛的时候看起来总很尖利明锐。
摊子在最角落的位置，周围没什么人。
那女人头也不抬的点了一支烟。
又是那个看着病殃殃的小姑娘。
她这个人素来少话，招不来客，愿意买的就买，嫌贵不买就算了。周围小贩也恨不得离她八丈远，大家都是能抢到好位置的就抢，把她撵到最没人去的地方。她也不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自己的摊子前。因此总是没什么人来买。
只有这小姑娘不知怎的，经常来她这儿买菜。
看起来并不像是买菜的样子，因为小姑娘并不挑菜，也不看菜的好坏，就让她随便抓一把。像是受某人的嘱托，完成任务似的。
她没怎么听见小姑娘开口说话过，甚至有时候在怀疑她是不是个哑巴。
女人抬眼问赵棠潭，“还是和以前一样？”
赵棠潭没说话，只是点头。
女人熟练的拿起秤杆，抓起一把菜放进托盘，目不斜视的盯着秤砣，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放过。
“六块二。”女人咬着一口廉价的烟。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把菜套进塑料袋子里，递给赵棠潭，那只手甚至算不上干枯，就像仅仅在手骨上披了一层皮。和她的脸一样布满层层褶皱。
赵棠潭伸手接过。指尖伸进衣兜里，稍一轻捻，拿出手机。
女人猛吸了一口烟，让烟雾从嘴巴的缝隙穿出来，眯着眼。
“小姑娘，我明天就不在这里摆摊了。”
赵棠潭对涌上来呛人的烟雾也表情不变。她点头，朝那女人笑笑。
模样温婉的少女细细弯着眉眼，干净澄澈的像是潭水中的莲花，清幽晃人。像是不冷不急温顿的水，虽是娟娟细流却足以融化冰雪。
女人笑道，“……就这么不待见我？”
赵棠潭顿住，摇头。
她开口，嗓音柔的像在水里浸泡了很久的棉巾，但有些突兀的僵硬。
“不是的，我不会说话、我会惹您不高兴的。”
那女人便笑得更狠了，猛然呛进一口烟，不停笑着咳嗽。
她说，“你不是南宜人吧。说话这文绉绉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着说话用敬称的人。”
少女瓷白小脸上有些羞赧之意，不好意思的说，“我习惯了，我是京城人，母亲是这儿的人。”
“京城啊，大城市来的啊。”
女人若有所思的点头，继续往口里收住手中的烟。
赵棠潭付了钱，直到到账通知的机械女声响起后才离开。
*
经过一家肉店，老板正在割肉。菜板上搁放着大大小小的猪肉。
赵棠潭放缓了脚步。
她顿头略微思索。
家里面还有没有肉来着。
赵棠潭打开和赵敬安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板一眼的打起字。
“家里还有没有肉。”
赵棠潭规规矩矩的在后面打上了标点。
对面的人似乎也在用手机。很快就回复她。
“还有，昨天我买的还没吃完”
对方一直在输入中。
“你出门买菜了？”
“出门小心点，天这么冷多穿些”
赵敬安比赵棠潭小三岁，说话做事她还老气横秋，碎碎叨叨着就一直没完。
赵棠潭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然后认认真真的打了一个“好”字。
赵棠潭一直对赵敬安有近乎小孩子的依赖感，是天然的，下意识的，对亲人的依赖。
不知道是因为弟弟太过早熟还是她没有尽好一个姐姐的职责，赵棠潭其实没怎么把他当成要照顾的弟弟过。
赵敬安属于别人家口中从小没让人操心过的孩子，从小到大在班上一直是优生，生活习惯很好，头脑也聪明，模样端正。本该是爱玩乐的年纪，不但不用人操心照顾，还和母亲一起照顾赵棠潭。
她略微思顿了一刻。
她发道，“你在学校还缺不缺钱，缺了就找我要。”
对面人回的很快，像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
“…我已经找好工作了，大学一毕业就可以就职。而且现在我也在兼职，还不担心钱的问题，与其问我有没有钱，倒不如摸摸您自己的钱包。”
就算赵棠潭对情感方面再迟钝，也明白他语气的戏谑之意。
她红着脸反驳，“我只是这几天在休整，不能接稿而已。”
对方没再回复她。
赵棠潭把已经冷透了的手机放进衣兜里。
莹润指尖因在外面暴露了太长时间的原因而泛起细细密密的红。
赵棠潭把手指贴近鼻尖，哈了一口气。
确实该多穿点。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