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坑坑坑坑》周白

35、归墟

　　她即将死去，鲜血从她身体里迅速流失，在她身下漫延如不灭的火焰。
　　少年跪倒在她身边，一言不发。他怀里抱着初生的婴孩，小小的柔软的身体，似一团云絮落在他怀中。
　　“阿寂，你在吗？”她在黑暗中呼唤少年的名字。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一只渐渐冰凉的手。
　　她笑了。在他记忆里，她总是带着那样悲凉的笑意，仿佛已被放凉的碧茶。
　　“我要与你定下契约，要你守护他一生，你可愿意？”
　　少年跪在原地，没有答话。
　　“你不会死。”他说。
　　“是吗？”她笑笑，天上的星辰陨落在她漆黑无芒的双眼之中，像茫茫大海上的零星灯盏。
　　“阿寂，你会知道，人的一生那样短暂，短得那样叫人寂寞。”她说，“百年也不过一瞬而已。你要答应我。”
　　她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染了血的指尖轻触他的额头。她用最古老繁复的字体写下一个“守”字，然后挣扎着起身，将自己的额头贴在那枚血字之上。
　　霎时，无数道金光从两人额头相贴之处暴射而出，照彻整座慌败颓圮的旧庙。黎明前黑暗的旷野安静下来，仿佛天地都守望着这场古老而庄重的仪式。
　　她的声音在大地上久久回荡。
　　“我，羽式光华，与六道氏寂，在今夜定下鲜血的誓约，以我的灵魂为献祭，约定六道寂守护吾子赵归无一世，此生不离，九死不弃。”
　　那是后世传说中拥有妖魔血脉的光华公主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她身上的光芒渐渐沉寂，仿佛夏夜流萤在夜风中渐渐散去。
　　很久以后，少年垂下头颅，轻轻蹭了蹭她早已冰凉的面颊。一如多年前他们初见，她伸出指尖抚摸他的额头。
　　“我答应你。”他说。
　　反正人的一生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弹指而已。
　　最后所有人都将离他而去。
　　他怀里的婴孩发出嘹亮的哭声。旭日从东方徐徐升起来，发出万道金光，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