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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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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腾,是玉壶光转的舞姿。
伴着白川的流淌和微笑。
街上的灯火全都在跳动,在月色的庇佑下,人们那肆无忌惮的笑声牵着各色花灯的影子,闹上了天。
星光在这冲上天的热闹里无限穿梭,累了,便就藏在漫天绽放的烟火中,踩着那抓住火焰与晚风而徐徐上升的孔明灯,跃进了我的眸子。
人们相聚于白川的洛庙边,只为这庙会最热烈,最盛大的仪式。
于洛庙前祈福洛神,是华胥一贯的传统。
“嘿,你们看!”
西丹谱买了只白兔样式的面具,举在面前摆了摆后,又探出半张脸来,嫣然笑道:“怎么样,好看吗?”
她话音刚落,天边又传来几阵“砰”的巨响。
烟火在夜色里绽开,余落下几点斑斓笼在西丹谱的身上。
“好,好看。”
汤许是好像看迷了眼,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这一句。
或许是烟火好看,或许是人好看。
西丹谱噗嗤一笑,整个人都好像融在了这灿灿光晕里。
“那边的花灯倒是不错,我看看去。”她别过脑袋,眼角的那一抹余光又恰到好处地落在了汤许是的身上。
汤许是却只是点了点头,也无什么其他举动。
“不陪着一起去吗?”
我看着西丹谱朝那卖花灯的摊贩跑去,才有意逗他说。
他摇了摇头,又特意向西丹谱那儿望了好几眼。
见她已沉浸在各色花灯的琳琅里,汤许是才好像放下心来,拉着我向街那头的一处摊贩走去。
走近了瞧,才看见那摊上架着不少钗簪首饰之类的物件。
“不知这两位小郎君,想买些什么?”
见我俩过来,那摊贩立马眼冒精光,谄媚的笑道。
汤许是没有理会,只从那些架子上取了支钗子,拿在手里细细观摩。
“客官真是好眼光,这支蛱蝶穿花金累丝珍珠钗可是昨儿才进来的,好着呢!”
我看了眼那摊贩,又看了眼汤许是,见他仍看着那钗子,不免有些心急。
“她一个小摊贩,哪来的门路能弄到金累丝呀!依我看,怕是假的!”
我凑在汤许是耳边咕囔。
“倒不是图它是金是银,主要瞧着这样式不错。再说,我也不缺买个钗子的钱。”
汤许是一边对我说着,一边从小囊里掏出一锭金子,很是大气豪爽地扔给了那摊贩。
而我,看着那摊贩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只觉得现在的汤许是头上写满了“冤大头”这三个字。
罢了,人家有钱……
我也不再纠缠在这个话头上,拐了个弯问道:“你说样式好?难不成你自个儿要戴?”
“哎呀!你……”
汤许是红着张脸,朝我“狠狠”瞪了一眼。
“哦~”我拉长声音,刻意装出一副贱兮兮的样子,“不是给自己戴的,那看来,是给某家姑娘的!!!”
说完,我还特意当着他的面,朝不远处的西丹谱看了一眼。
“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这样好的福气?!”
“你!”
“嗯?”我歪着脑袋,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嘴脸。
汤许是倒是有些急了,“你……你别说!!!”
“我都不知道是谁,怎么说呀?!”
“你!哎呀!!!”
汤许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急冲冲地一言不发地向前面走去。
这下就不能再逗他了,再逗怕是要真急眼了。
“哎,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说就是了!”
“真的?”
汤许是还有些半信半疑。
“真的!”
我忙止住脸上的笑意,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
汤许是停下步子,一脸严肃地盯着我。
“哎呀,真的真的真的!!!我要说了是小狗,行了吧?”
“唉!你俩搁那站着干嘛呀?快过来呀!”
不远处,西丹谱挥着手,招呼我们过来。
“姑且信你一回。”
“好啦好啦,快点过去啦!”
“咚——咚——”
浑厚低沉的钟声追着风声响起,欢腾的人群有了短暂的停歇。
人们纷纷涌向白川边的洛庙,去观赏今日里那最为隆重的宴席仪式。
白川隔断了内外两城,那洛庙,就建在内城东边的白川旁。
水花涌溅,正如人潮的拥挤。我们三人互拽着衣袖,在人群间挪着步子往前走。
一路上,我们又遇见了好些个同学,他们有人要去洛庙,有人则觉着每年都是一样的仪式,没什么好看的,便是回家去了。
几番招呼打下来,也没有可以与我们同行的人。
要么干脆不去,要么与我们不算太熟。
我们仨儿人手拿一盏花灯,顺着人流走着。终于,我透过人群的缝隙,隐约瞧见了一处闪着金光的地方。
我刚准备踮起脚瞧一瞧,就有两个举着鱼灯的人从旁边窜了出来。
“让一让,让一让昂!”
我向一旁躲了一下,等那两人走过去后,我又探着脑袋向那处望去。
白川热闹,不只有各色河灯与水间鱼儿的衬托,还因那洛庙前,一只巨大龙头灯的照耀。
龙头的周边,还盘桓着“仙鹤”与“鲤鱼”,他们共同绕在一个红色绸缎装饰的氍毹边。
“今年台子搭得比去年的好看!”
耳边是西丹谱的声音。
我细细回想了下去年的光景,印象里好像是一朵莲样的台子。
去年的庙会,是胡爷陪着我来看的。今儿若不是胡爷去了城外,想必也会与我同行的吧。
“看!消息果真传的不假,尊上确实来了!”
“唔——还有默言法师和端音师尊!”
西丹谱和汤许是在大声呼着。
我闻声抬头望去,只见严辌頫正与其他几位大人交谈着。
而他似乎是发现了我的注视。在万千灯火照川明里,我好像看见他朝我投来了一丝目光。
这目光深沉却又短暂,短到让我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不知道为什么,他仅是一眼,我的心头就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风有些大了,白川起了波澜。
今晚注定难安。
是他,或是白川告诉我的。
这场备受众人期待的晚宴终究还是开席了。
严辌頫坐在台上的主位,其余的几位大人也都依次坐在了两侧的位子。
红男绿女台下瞧,葡萄美酒宴上饮。这第一樽,还是照例酹了白川与明月。
接着,便是一系列繁琐的仪式。
我向来不喜欢看这些个东西,在严辌頫上完香后,我便同西丹谱和汤许是聊了起来。
“尊上还真是仪表堂堂,生得宛若天上来的谪仙一般。”
西丹谱一边吃着团子,一边看着台上的严辌頫说到。
“尊上确是个如壑上孤松,腊岁修竹般的人物。”我点点头,附和着说。
“你,你喜欢尊上?!”汤许是突兀开了口。
我又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两个。
“真是个呆子!”西丹谱不禁翻了个白眼,又道:“觉得人家长得好,和喜欢人家是两码事好吧!”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我听我祖母说,尊上年轻时也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呢!”西丹谱话头一转,用只有我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嗯?怎么说?!”
听她这么一说,我立马来了兴致。
“就是,尊上以前不是禅定先尊的弟子嘛,据说尊上是先尊所教中最皮的一个,用我祖母的话来说,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人!”
“你祖母多大年岁了呀?”
“唔——没怎么仔细算过,不过应该也有七八百岁了吧。”
“怪不得这么清楚尊上以前的事情呢!对了,我不打岔了,然后呢?然后呢?”
“反正就是可没规矩啦!像内城里那座普音塔,说是老早以前被尊上给打烂了都,后面才又修缮成如今的模样。不过,在禅定先尊的不断教导下,尊上的性子才开始有些稳重起来,直到五百年前灾厄爆发,禅定先尊陨落,尊上接手了华胥,才彻底变得不苟言笑起来!”
川边潮湿,听完西丹谱的话,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些所谓的“传闻轶事”,不知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我无心辨别真假,我只知道,我的心里,并没有把这些话当做“传闻轶事”去听。
余下的,若问我,便也只是一概不知,一概不晓。
或许川边潮湿的水渍,会知道川底水流的汹涌。
在白川拍岸之后,水的汗,诉说着白川源头的丰腴肥美,诉说着白川路途的骨瘦嶙峋。
而旁观的人,则无心顾及。只在今夜,这醉醺醺的欢腾中,将沧海桑田祭在香火里,托在明灯上,淋在霜蟾下。
至于我,也夹在这醉醺醺中,跟着众人,蹭着点五百年前留下的残羹冷炙,摆出一副餍足的姿态。
“好!好!好!”
繁琐的,令我心烦的仪式结束了,接续的,是预备给天地众人的酣歌恒舞。
“好!好!好!”
在热闹里,我合上眼。
此刻,或许有一个装醉的人骗过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