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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原是狗咬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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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空气像是凝结了,两股强劲的威压在
“今日宫宴,怎的论起了道理,怕是丞相大人见不得清净啊。”
阿浔话中绵里藏针,企图不硬碰硬。
她赶忙上前一步,挡住烨华,也及时制止武将们的蠢蠢欲动。
大瑜朝局不稳,羯族还在汴州虎视眈眈,文官与武将虽有不和,但决不能明面上对立!
“太子你且不听政,怎知我朝真如此清净!”白裕一边咬紧“清净”二字,一边嘲弄阿浔“太子”的有名无分。
阿浔冷眼看着他,青筋暴起,可如今朝中绝大部分都是丞相党之人,她必须隐忍不发保存实力,决不可以卵击石。
可是,不清净,不就是因为白裕“玉玊非玉”!
“丞相这么多年真是白干了!奸佞都分不清,倒论起清净二字来了!”
沙哑年迈的声音从背后传出,阿浔未回头便知晓是谁,顿觉手疼,回首笑望道。
“裴太傅。”
一个白发老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出。
是善于打手板的裴怀璋。三十多年掌管军权,后为避免白裕挟持,将全权顺利交于汴州的太上皇叔,自十五岁入朝后六十年把父皇带大,再把阿浔拉扯大,着实辛苦。
裴怀璋站定在阿浔面前,看着阿浔给了她力量,但一脸的褶子恨铁不成钢。
“陛下,依老臣之见,太子殿下研精典籍,德生于性,才不世出,不能令人誉,且殿下即将弱冠之年,按历代临朝听政年龄已算极晚。”
临朝。太子登基前的必经之路。
阿浔一愣,看向父皇的方向,老皇帝冲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兴奋,反而心如寒冰,宽袖间的手紧紧攥起。
这是父皇与太傅商议的结果,也意味着父皇......
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
而白裕听到这二字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众臣也交头接耳,气氛由此紧张。
“老臣记得早年间,陛下年仅十五便与前丞相白友文共担朝政,共退羯族,天下太平,万物安宁......”
裴怀璋鄙夷般斜撇了一眼白友文的二儿子—白裕,又转向阿浔,拿着拐杖在她面前狠狠一剁。
“太子殿下应效仿先辈,与朝臣共进退,万不可畏缩!”
“是,裴先生教诲的是。”阿浔偷缩了下脖子。
她知道太傅话中有话。
“裴太尉好记性。”皇帝眼眸缥缈,不似常日深沉,似回忆起年少风华。
“裴大人有所不知啊,自打臣回京,太子殿下便遭遇两次暗杀,我朝储君竟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热之中,国之不幸啊!”烨华在阿浔身后慢悠慢悠道,矛头直指白裕。
“你早干什么去了?”裴怀璋反问烨华。
“......”烨华看向别处。
若是因为屡次遭遇暗杀,众臣定会美其名曰保护太子,从而推迟她临朝,便达到白裕老贼的目的。
阿浔轻轻摇头让烨华禁声,从而借力打力。
而烨华挑了下眉似说:老裴最见不得你被欺负了。
裴老三朝元老,众臣不乏有他的学生,就算是丞相党,也要礼让三分。
“宫墙外都知道了,老臣怎会不知!”裴怀璋声提八度,边咒骂边颤颤巍巍走向高台,唾沫星子直接喷到白裕衣袖上。
“裴老息怒,我等也是分外惊恐,正努力揪出幕后指使予以承办,定还太子殿下安定之日。”白裕赔着笑脸,偷搓着两只袖子。
“那是挑灯处的事,屡次将储君立于危墙之下,他们干什么吃的!”裴怀璋怒道,暴躁的拿着拐杖指着众臣。
一直喷一直喷,三朝老臣的教诲就是香。
“微臣失职,针对太子的暗杀由来已久,臣自当尽心,只是挑灯处是诏狱的下属......”
丞相党的延尉曹以柯赶忙出列,正要解释便被一直沉默的白裕出声拦下。
“曹大人,刺杀定会牵扯诸多,幕后指使也及其狡诈。既关乎太子性命、江山社稷,若是再有此等恶劣事件,你便提头来见陛下!”
白裕似是在责备曹以柯,可短短一句话,将之前的暗杀一笔带过。眼中忽然一闪而过的狠戾,又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良官模样。
“待挑灯处查出幕后指使,本相助挑灯处一网打尽,此后,可保太子殿下安稳无忧,毕竟太子龙体万不可有损啊。”
裴怀璋不搭理白裕,长长的白眉一抖一抖的,自顾自慷慨激昂。
“你们,身为大瑜将臣!吃皇粮,办国事,结党营私,中饱私囊,你们还把陛下放在眼里吗!把太子放在眼里吗!把钟离氏放在眼里吗!见过太子殿下几回?对未来的储君尔等不闻不问,要你们何用?!”
结党营私,中饱私囊。
听到这明晃晃的八个字众臣浑身一个激灵,他们不尽心虚,也明白至今日之后。
太子党和丞相党如今搬到明面上对峙了。
听着太傅句句如刀、字字珠玑,阿浔内心海狗鼓掌,继续在火上浇上绿茶味的油。
“太傅息怒,本宫才十八,各位大臣与皇叔年岁相近,自然是亲近些。”
钟离氏除了烨华和他爹太上皇叔外,其他两个个皇叔也都是不好惹的主儿,离京甚远,佣兵自重,从未主动来京觐见,皇族根基甚稳,主要是......
皇帝多年的故意纵容,从不削藩,相互制衡。
不仅二位皇叔制衡,也制衡了丞相党。
众臣不敢言语,互相偷对眼神,心有所指。
丞相党忌惮的早已不是高台上病恹恹的老皇帝,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两位皇叔。他们虽在夺嫡争位时失败,但依然是钟离氏血脉,只要确定了他们二人的心意,白裕才可......
助其中二人之一篡位。
当然,又或是他自己篡位。
三人狗咬狗,赢了的狗改朝换代。
皇上依旧斜卧在高台上,将台下小动作尽收眼底,深知他们心中所想,半眯着眼眸泛起微微杀意,一瞬便归于平静。
“唉。”
裴怀璋忽然叹气。
“太子都十八了,连个妃子都没有,尔等对社稷不管不问,还让我这个糟老头子操心!”
阿浔无语凝噎,把头埋到胸前。
一时间阿浔成为场上焦点,一些臣子踊跃发言,这家姑娘那家女眷,果真人类的本质是八卦。
越来越离谱,企图掩耳盗铃般转移话题。
裴怀瑾手杵拐杖,梗着脖子,闭着眼不再言语。
见太傅将话点到为止,也算是给了白裕和众臣一个小小的台阶。阿浔给烨华使了个眼色,瞥了眼挑灯处的曹以柯。
挑灯处,她可想了很久了。
“陛下,东宫不稳,朝心难安,当务之急查明刺杀的幕后指使,臣愿尽微薄之力,为太子殿下效力。”烨华借机打入挑灯处内部,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继续道。
“太子乃我朝唯一储君,挑灯处办事不利,至今未查明真凶,若不严惩,世人怎会信服于太子?”
烨华话音刚落,一个臣子看到阿浔给出的眼色,立即出列,再一个臣子出列,太子党纷纷出列细数着挑灯处的种种过失。
朝中分庭抗礼,曹以柯仗着白裕的奸名,也不乏瞧不上他的人。
“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从龙椅上传来,打断了对挑灯处的质疑。
“今日狩猎一如家宴,这等朝堂之事,再议!”皇帝缓缓起身,今日他已很满意了。
先定临朝,不可逼得太紧,日后慢慢清算。
“老齐!择吉日,太子临朝问政!”
“哎呦陛下啊。”齐公公弓着身子从皇上背后走出,好似不经意般站在白裕面前,尖着嗓子道。
“您忘啦,顾天阁今儿个刚来报,紫气冲天,入主东宫,明日便是大大的吉日,陛下万不能错过这等良日啊!”
“陛下,此乃天意不可错失啊!”烨华赶忙接力道。
太子党尽是朝臣中的一小撮,他们纷纷跪下附和烨华的主张。
丞相党众臣看向白裕,见其低垂着眸子似在算计着什么,看不清神色但并未反驳太子临朝,继而众人不想得罪皇帝,便纷纷下跪。
“太子临朝乃天意,瑜国千秋万盛矣!”
......
一句复一句,果真人类的本质是鹦鹉。
皇帝与阿浔,一个屈卧高台上,一个委身高台下,虽隔数丈,犹如近身,皇帝因疲乏半眯的眼睛满满的慈爱。
我的孩儿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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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好似刚才的舌战没有发生过。
朝臣轮番恭贺阿浔临朝,都是往日对她趾高气昂的脸孔。
几轮过后,阿浔早已及不胜酒力,但介于太子颜面,只是端坐着,强行提起精神。
“皇叔......”
“嗯?”烨华一口一口闷着酒,他最是厌烦这种满是阿谀奉承的宴席。
“你能分身吗。”阿浔如泄了气的皮球,“去挑灯处任职吧。”
“哦?小侄儿终于知道叔叔的好了......晚喽!”烨华升天的嘴角慢慢放下,忽然吃味道,“你的秦先生呢?又是大司农又是太子伴读,满身的荣耀,今日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本是白裕的门生,夹在中间确实不好做。”阿浔想起刚刚隔开云嵩手时,他眸中的不可置信。
看了看云嵩的方向,他一如往日与朝臣寒暄,看到阿浔的目光,展颜一笑,举杯恭贺。
这笑容与往日没有分别,温和而标准,与他那俊颜融合的很好。
不知他是习惯如此,还是抛弃了本性,用习惯装点自己。
阿浔怕他彻底倒向白裕一边,毕竟还想策反他呢。见他无事,故松口气,回敬。
饮下最后一滴酒,阿浔看着天边的晚霞。
“本宫相信秦先生,不信秦云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