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非人类拯救地球的可能性》年拾酒

34、举头三尺有神明

　　划拉一声，是洒水的声音，艾伽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塞黎拿着一根浸水的柳枝在村民身上轻拂，艾伽看着他的动作，从记忆宫殿里不断搜寻。

　　漂流物同宇宙一起诞生，所以艾伽的寿命也和宇宙一样悠长，他的脑海存放着许多东西，不管是有意识的想要记住还是随意的一撇，他的脑子已经存满了浩瀚星海。但艾伽不喜欢那些记忆，但是他无法消除，而构造一个记忆宫殿则是一个随意取放记忆的好方法，当有需求时，艾伽就会从宫殿上千层的记忆阁间里快速找出它们，不需要时也不会从脑子随便冒出。

　　而现在，艾伽很快就从宫殿里找出塞黎的行为有什么意义。那叫洒净，洒净是佛门做佛事前的一个仪式，通过洒大悲咒加持过的净水，令坛场及参加的人获得清净。虽然村长念得不是大悲咒，这里也不是佛门净地，但艾伽想两者的作用大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洒净后，塞黎与村长一同立在香炉前，手里分别拿着三根已经点燃的紫香。嘴里默念着什么，然后向前一步，将香插在香炉里，随后早已排着队的村民紧随其后，仿照他们的动作。艾伽则站在边上安静的看着，因为真的没有什么他能够上手的，除了塞黎这个联系外他的这个身份跟无名村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不过，在某个眼熟的人经过他身边时，紧紧皱眉，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意味，有人的腥臭已经忍不住要爬出来了。

　　“嘿，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哈里森揉着眉心，脸色怪异。

　　喻惊鸿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回想着刚才一系列的举动，怎么记忆有点模糊？
　　“刚才我们做了什么？”

　　“不是祭祀吗？”尤莉随口回到。

　　“等等….我们是怎么祭祀的？”哈里森放慢脚步，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不就是…等等？”尤莉烦躁的抓着头发，明明就是刚才做过的事，她的脑海竟然没有具体的记忆！

　　“是同化！”喻惊鸿和哈里森异口同声。

　　“都最后一刻了，真烦！”尤莉抱怨着，同时手上也开始动作。

　　等三人很快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后，都不约而同从身上翻找着什么。尤莉率先拿出一瓣拇指大的蒜瓣，一口闷下，大脑瞬间前所未有的清醒，随即脸部立刻扭曲抽搐，看的出蒜瓣对她的刺激很大。很好，现在尤莉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上帝的洗礼，已经彻底升华。

　　而哈里森和喻惊鸿也是一副宛如重生的样子。

　　这是他们无意间发现，对抗同化的办法，除了坚强的意志还有精神的强烈刺激，如果同化程度很深，利用精神刺激法，可以短暂的清醒一段时间 。当然喻惊鸿不知道他们被同化的如何了，所以谨慎一点只要不对劲就吃自己最为厌恶的食物，刺激麻木的神经，也幸好无名村东西挺丰富。

　　祭祀有条有序徐徐举行，艾伽躁动的心也蠢蠢欲动 ，在知道可以随时撕裂副本而不会影响核心欲望时，艾伽就心痒难耐，想要直接动手。
　　可是此刻的他还处在被纯白压制且十分虚弱的状态，手上的指环也没有一丝动静，所以如果想要带走他，艾伽就必须用到自己的本源，但是使用本源非常冒险，不仅会让艾伽本就不牢固的理智更加破碎，还可能使他本就虚弱的身体重上加重，如果行动成功，脱离副本，那纯白就无法压抑艾伽的力量，那他无论怎么造作都有办法给自己兜底。但失败的话，那他就会陷入十分被动危险的局面，很可能直接被纯白抹杀掉。

　　所以为了一击即中，艾伽选择慢慢等待，等到神降之后，如果他的核心欲望想要跟他一起走呢？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到最后一步，请神降临。

　　喻惊鸿三人乏味的神经瞬间警惕，终极大boss要出来了。

　　此时的祭台村长早已站在一旁，位于中间地方的是穿着大红色袍子的红衣主教塞黎。

　　“…万物之耶和华神，宇宙的主宰，全知全能的上帝，掌管万有的神。感谢、赞美归于你…..”

　　耳边是塞黎恭敬虔诚的祷词，所有人面露狂热，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尊神像。

　　“.…天主圣神求您降临，从至高无上的水晶天，放射您的光明，求您洗净我们的污秽，医治我们的创伤，引领迷途的人脱离迷津…..”

　　艾伽紧握拳头，目不转睛的看向神像，连人群中愈发恶臭的气息也有所容忍。

　　“真理的圣灵啊，祈求您降于此地！”
　　祷词已经念完，塞黎抖着手双掌合一最后弯腰献礼。随着他动作的结束，原本石头色的神像仿佛镀上一层银光，莹莹光亮从祂身上散发。

　　塞黎鼓着一双眼睛，老泪纵横，神明真的显灵了！果然他的预言是正确的。

　　神像空洞的眼眶出现一抹银色，祂睁开眼，淡漠的注视着身下跪拜的人类，神的眼里是流动的万物，而此刻万物被鲜艳的红色覆盖。

　　“汝等何事所求？”无悲无喜的声线瞬间布满众人耳中，所有人的灵魂一霎那颤抖，那是来自至高神明的威压。

　　喻惊鸿跪在地上，余光瞟到唯二没有下跪的两人，一个是主教塞黎，另一个则是艺高人胆大的神父，不由的咂舌，那种勇气是他一辈子学不来的。

　　在神明的的威压下，所有人恐惧的低下头，没有任何人敢动一下，更何况是直视祂开口说话。

　　艾伽垂眸克制着心底涌起的兴奋，指尖狠狠扎进掌心，直到感受到湿润，低头去看，才发现是太用力戳进肉里流血了。迟钝的疼痛也接踵而来，艾伽下意识皱眉，不知为何他很讨厌身上有疼痛的感觉，会让他下意识的烦躁。

　　然而没等艾伽擦拭手心的血迹，就感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扫视他，艾伽猛然抬头，撞进一看银色汪洋。是神，祂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小信徒。

　　手心传来异样的感觉，有些痒，但是艾伽没有去查看，而是直直的回视着神像，眼里丝毫不隐藏自己强烈的情感。一人一神深深对视着，谁也没有挪开视线。

　　而一直低头的村民没有察觉任何异样，村长还在拼命积攒勇气想要抬头与神明对视，神父则静默在一旁，嘴里激动地念着大概是某些赞词。

　　久久凝视神明的艾伽看着那双银色的眸子，眼里闪现火花，很好，他彻底忍耐不住了 ，动手催动自己体内的本源，想要马上撕裂副本，带走他。

　　“神，我祈求您..”
　　一道阴鹜的带着渴求的声音突然响起，打乱了艾伽的动作。
　　“祈求您杀了所有人！”

　　闻言，所有村民包括喻惊鸿三人乍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声音的主人，说话的竟然是丁凌 。只见他面露癫狂，漆黑的瞳孔充斥着无比浓厚的恶意，整个人就好像从地狱攀爬出来的魔鬼。
　　“你做什么？！”村长怒斥，离丁凌最近的村民直接暴起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最后还不解气的踹了几脚。

　　喻惊鸿三则直接震惊在原地，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随即想到什么立刻转头，顾不得神压，直接看向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的神明，祂不会真的要杀了所有人？
　　“如你所愿。”神目光划过一直站立的小信徒，淡漠的音调也随之响起，此刻却成了所有人的催命曲。
　　死亡的恐惧压倒对神压的惧怕，村民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祈求神明，哭诉着这不是他们的愿望。而塞黎震惊过后变得坦然，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这就是无名村的命运。

　　顷刻间，所有人感到心中一悸，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瞬间爬上所有人的心头，“啊！救命！”有村民承受不住这难以忍受的压抑，大声尖叫。“不要...这不是我们想要的！”有人愤怒的大吼，有人苦苦哀求，企图让神明放过他们。

　　谁也没有想到无名村本该完美的结局一下子变成人间地狱，他们已经是亡灵，亡灵的死亡便是永远消失于世，烟消云散，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

　　哈里森神色晦暗不明，站立尤莉的身边，手里捏着一张金色卡片。喻惊鸿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不过同样手上和哈里森尤莉一样，紧紧攥着一张金色卡片。他们在犹豫着要不要现在使用脱离卡。

　　尤莉拧眉，副本的颜色明明还是白色，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她的预测出错了吗？余光忽然瞥到一旁的猩红衣角，是神父。他正一脸平静的看着神明，没有一丝生命受到威胁的急迫恐惧感，他平淡的眼神让尤莉觉得他看的不是一个掌握他们生死的危险神明，而是一处简单的风景。
　　她一把拽住哈里森的衣角，示意他再等等。哈里森顺着尤莉的目光看过去，挑眉，他发现十分淡然的神父，仿佛置身于事外、那挺直的脊背丝毫没有承受巨大压力的样子，很是惊讶。

　　两人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喻惊鸿，他艰难的转身望向神父的方向，那风轻云淡的模样根本就不像背着一个绿巨人的样子，喻惊鸿眼眸深沉，果然他的实力深不可测。既然如此他也可以再等等，大不了最后就是全身骨折的脱离副本。

　　有些村民已经彻底疯魔，直接扑倒丁凌身上，不要命的揍上去，看着他们轻松的动作，喻惊鸿暗惊，他们承受的威压程度看样子是不同的，他已经很难在扭动自己的身体，而村民还可以自由如风的打人。

　　“都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许这个愿望！？你想害死我们吗？！”

　　“对…咳咳…你们都该死！！我就是故意的！！”丁凌顶着一张青紫的肿胀脸，带着强烈的恨意，说着颇为嚣张的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敢！？”有早已吐血的村民破口大骂。

　　“难道不是你们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你们姐姐早就和秦姐姐一起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横插一脚！害死秦姐姐！”
　　“你们知道吗？就在昨天，姐姐告诉我说，她总是梦到阿秦，在梦里阿秦很生气，为什么她这么久还不来找她，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害怕。然后姐姐就当着我的面直接自灭魂魄！自灭魂魄啊！！在重获新生的前一天，永生永世不复存在！！”
　　“凭什么你们这样的畜生还好好的活着，下一秒就可以得到解脱，而我的姐姐却只能永坠阎罗！”丁凌赤红着双眼，神情激动。
　　“所以，二白死了，大壮死了，九财死了....接下来就是整个无名村的死亡！”丁凌大笑，眼里是即将报仇的欣喜，这一百年他早就不想活了，可是无名村的轨迹不能更改，它只能按照既定的线路，不断重复获得神迹的那十年，于是他只能戴起面具，一次又一次的若无其事。

　　“一起下地狱吧，诸位。”丁凌闭上眼睛，坦然的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