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之音》原初拾

14、第 14 章

　　石桌上的吃食，被银杏收拾干净放在了一边，方映渔那写了半首词的宣纸铺了上去，毛笔被明荠亲自放在了她手边。
　　方映渔梗着脖子坐着，被赶鸭子上架，拿起笔，却无法落笔。

　　明荠让银杏泡了一壶茶，神闲气定喝着，他也不盯着人，只是就这么坐着。
　　但此人存在感太强，方映渔实在无法忍受，她道：“十几位姑娘都在正堂里奋笔疾书，王爷不去那里看着，何必在我这里盯着我一人呢？”

　　明荠斜睨了她一眼：“等你完成下半首词，我就过去。”
　　“那我要是完不成呢？”方映渔扶额，头疼道，“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

　　明荠盖上茶杯，问道：“方姑娘可有吃过包着铜板的饺子？”
　　话题岔得太远，方映渔愣了一下，才摇头。

　　“一盘饺子当中，只有一个饺子包了铜板，吃到便会鸿运当头。”明荠又指了指她的衣裳，“十二件衣裳，为何是你选了这件？”

　　这件衣裳难不成有什么不妥？

　　方映渔解释道：“这件衣裳是大家挑剩下来的。”
　　“一样的道理，不管是先选还是后选，衣裳到了你手里，你就是那个例外。”明荠的眼神没了先前那般犀利，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垂落在虚空，神情也恍惚起来，整个人看似郁郁寡欢，心事重重。

　　“这件衣裳……”方映渔迟疑开口，“有何特别之处？”
　　话虽问了出来，但她不确定王爷愿不愿意回答，当然，对她而言，答与不答，都无所谓，她向来好奇心不重。

　　“因为她爱穿。”明荠耳语般轻声说道。

　　她是谁？
　　方映渔忽然想起昨日在书房，被遮住大半的画。

　　果然，她没有猜错。
　　她道：“这两日的考核，可是因为她？”

　　明荠像是一下清醒了，眼神锐利起来：“不该问的别问。”

　　急眼了。
　　方映渔故意追问道：“她是谁呀？”

　　明荠忽然伸出手，捏住方映渔的下巴，那双眼中带着风雨欲来的沉闷，眼神还有威胁之意：“你没有资格问我的事……好自为之吧。”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跳了脚，甚至忘了方才说的话，要看着方映渔将词写完，就甩着长袖，急匆匆走了。

　　他一走，方映渔倒是安闲自在，把笔一搁，翘着腿往后仰，只是石凳无法像椅子那样躺着，有些遗憾。她伸长手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吃着，一边哼着曲子，见银杏收完茶具，还摊开手，邀请她一起吃。
　　银杏看不下去了，劝道：“姑娘还是写吧，否则王爷可能会生气。”

　　“他生气很可怕吗？”
　　“……”银杏老实说道，“我倒是没见过王爷生气，不过他就算不生气，也是生人勿近的样子……”
　　银杏忽然捂住嘴，又道，“唐管事让我们不要议论他人是非，是我多言了。姑娘，请别放在心上。”

　　明荠看着像是喜怒无常，又总是冷着一张脸，原来并不会轻易对人发火。不过，这人无理起来，也是毫无道理可言。
　　方映渔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难受，像是上辈子有血海深仇一般，让她对这个王爷很是反感。

　　即便是与王爷有过接触后，这种感觉也依旧存在。

　　方映渔对着宣纸上，自己的字迹发了会儿呆，随后，长长叹了口气，提笔续写了几行字。

　　**
　　半个时辰后，管事唐子晋过来请人时，方映渔正蹲在凉亭外的小鱼池边，用捡来的树枝逗池中的锦鲤，他咳嗽了一声，方映渔还没发觉，不得已他只好出声喊道：“方姑娘，时候不早了，请回正殿吧。”
　　方映渔挽着袖口，从石墩上跳了下来，高高的马尾和束发带随着她的动作，甩了几下，那副身姿，让唐子晋静默了片刻。

　　“走呀。”方映渔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唐子晋这才回神，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姑娘身手矫健，恰似那位故人。”

　　方映渔看向他，唐子晋立刻摆摆手，不再多言。

　　正堂之上，姑娘们已经答完题，给到了明荠手上。唐子晋把方映渔的那份交过去，就齐了。

　　明荠一份一份翻看着，他看得很快，几乎只是扫一眼，最后，他留下了两份答卷，对众人说道：“我心中已有结果，这王妃人选，将在这二位中决定。子晋，宣人进来。”
　　唐子晋点点头，从明荠手中接过答卷，看了名字后，对众人补充道：“我手中，是王爷选出来的两位人选，最终花落谁家，还需最后一步。今日王爷邀请了如意楼的歌女施意姑娘，她将用忧思曲的调子，将这两位姑娘的词，唱出来。其中，最打动人的词，便是最后的赢家。”

　　这王爷选妃，弄得跟科举考试一样，昨日考核的琴棋书画，到今日又不作数了，靠姑娘们写的词来取胜，还找了施意姑娘前来。
　　王爷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没有我。”可儿在方映渔耳边嘀咕着，“没有我。”
　　她踉跄着退了一步，像是腿软站不稳，方映渔察觉不对，及时扶住她，问道：“你……”

　　话还未说出口，便见施意姑娘从正门款款而来。
　　如意楼的歌女不仅歌声享誉皇城，长得也是闭月羞花，且身姿优雅，宛如仙子。她除了在如意楼献唱之外，向来不见外客，此番能来王府，王爷定然下了些功夫。

　　施意缓缓走到正中央，提起长袖，翘着兰花指，接过两份答卷，她念出了那两个名字：“是赵妍姑娘和如梦姑娘的词呀。”

　　此话一出，姑娘们神色各异。
　　赵妍似乎早已料到，丝毫不意外，遥遥看了看斜对面的方映渔。而方映渔并未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施意，恰好，施意在寻她念到名字的两人，与她四目相对。

　　唐子晋在一旁介绍道：“那位便是如梦姑娘。”
　　方映渔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施意脸上的诧异稍纵即逝，含着笑，点头示意。

　　唐子晋又道：“这位是赵妍姑娘。”
　　施意表情不变，与赵妍相□□了点头。

　　唐子晋道：“乐器已备好，施意姑娘若是准备好了，可随时开始。”

　　“那便开始吧。”
　　施意抱着琵琶入座后，不动声色向方映渔投过去一眼，随后手指轻轻一拨，弹出了一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