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追夫记》玉拂渊

128、哭了？

　　姚千里看看陆离，看看朗都玺，又看看商锦习，心道以眼下这三个人的关系，谁能想的到日后竟会变成那般模样？而且自己还纠缠其中……

　　商锦习此时还完全没有以后那种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只不过还是能瞧出来骨子里是极度高傲的，这时候的商锦习眼里连朗都玺都没有，只有陆离，虽然二人方才简短的对话丝毫不显得有多亲近，但是明眼人一看这两人的关系就非比寻常，此时她看似随意的站在了一旁，实则整个人都不自觉的朝着陆离这边。

　　姚千里看得心头酸水直冒，恨恨瞪了陆离一眼，却又没有立场说些什么，转身拉着段引臣气鼓鼓的回到方才的坐处坐下了。

　　陆离被瞪的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眼睛追着看过去却发现那人鼓着腮帮子根本看也不看他了，只有段引臣勾着嘴角歉意的朝他点了点头。

　　这诗会虽然没有言明男女要分开来坐，但是早到的诸位已经不由自主就按着男女有别分别坐在了流觞两侧，而此时段引臣却是跟着姚千里直接就坐了下来，明晃晃的杵在女子这边不打算走了的样子，众人却缄默，没有一个人开口提醒他。

　　毕竟段家大公子疼爱自家妹妹是出了名的，段家小姐骄纵也是出了名的。

　　朗都玺拽着陆离的胳膊轻声耳语，“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段家姑娘？”

　　“不止你，我自己都以为我得罪过她，然今日实则乃是初见。”

　　“当真？”

　　陆离不理他，随意找了个地方也坐了下来。

　　姚千里瞥了一眼，看陆离并没有坐得离商锦习很近，面色稍霁，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段引臣看得好笑，也不多问，自己笑嘻嘻的打扇歪坐在一边大剌剌的盯着陆离瞧，只是他这笑得实在是不怎么端方君子，陆离这样少年老成的人都教他盯的有些坐不住，亏得此时朗都玺的理智战胜了邪念，没好意思往那兄妹俩跟前凑，一屁股坐在了陆离边上，刚好隔断了段引臣的视线。

　　不一会，人陆陆续续坐满了，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到场中间洋洋洒洒吟了一段词作了开场，诗会就算是开始了。

　　有人掐了个花名，和者甚多，一众人纷纷赋诗，不乏有才华卓绝者，姚千里却听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的在想看来陆离也不值得相信，换了个地方就对她这样冷眉冷眼的不好，还不如不来找他了。

　　“这又是怎么了？”

　　“看样子是陆离招她了，她又不愿意见陆离了。”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要一直看她沉迷这些情情爱爱当中不成？”

　　“莫急莫急，我来添把火……”

　　恍惚间姚千里被人摇醒，一睁眼正对着一张陌生放大的人脸，姚千里朝后一缩“你是什么人？”

　　面前这人脸色微不可见的一僵，很快就伸手佯扶在她身后，”这么热闹的诗会竟然还能睡糊涂了？是不是来的路上累着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反正母亲也不放心你老在外头。”

　　原来是段引臣。

　　姚千里缓了缓神才想起来这还是在诗会上，下意识抬头去找陆离，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商锦习已经不顾男女之防与陆离相邻而坐，眼下两人正看着同一幅诗词在小声说些什么。

　　“回家！”姚千里突地起身，起来的动作太快，面前刚倒好的茶水撒了段引臣一身。

　　“怎么了？”段引臣也连忙起身，先查看姚千里有没有被热茶烫伤，“何事这样惊慌？”

　　姚千里却是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只是刚走出几步，没注意脚下，被不知道哪里支出来的凳子绊了一下，段引臣手扶不及竟就教姚千里啪得就摔在了地上。

　　“噗。”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引得一片哄笑。

　　“噤声！”段引臣喝道，脸上惯有的笑意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面急忙俯身去搀姚千里。

　　众人或忌惮或不屑一时也果然齐齐收声。

　　姚千里咬着嘴唇，不愿去想陆离有没有看见，刚爬起来就更着急的要走。

　　“一首诗没作出来也好意思来呢，不知道的还当宗□□上缺这顿茶水钱。”

　　尖锐又熟悉的声音激得姚千里脚下一顿，回首便道：“是岳青青在说话？在哪里？”

　　“不是一副火急火燎要跑的样子吗，找我做什么？”

　　姚千里循声找到人，抬着头睨她，“原来你这个时候就是这副没有教养的样子了。”

　　“你！”这时候的岳青青到底还小，红着脸憋了半天才恨恨驳道：“你们宗□□上倒是教养好呢，兄妹两个多大了还不知道避嫌，也不知道是人前不避还是人后更龌龊喔？”

　　众人倒吸口凉气，不少视线往兄妹两人身上打量起来。

　　姚千里深吸几口气，到底是没忍住，几步走到岳青青跟前，扬手就朝她脸上抡了一巴掌，“长了张人嘴说不出人话我不介意给你废掉！”

　　说罢没尽兴似的，反手又抽了一巴掌，“说你没教养都是抬举你了。”心道反正你们家的人我一个也是打两个也是打，也不在乎这巴掌多一个少一个了。

　　岳青青一时间连哭都忘记了，是真被这两巴掌打懵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照脸打过，别说是打，连凶几句也是极少的。

　　段引臣却是立马反应过来这是闯了祸了，这个岳青青出了名的没有章法，一会要是闹起来不知道要怎么难看，趁着人还懵着，段引臣连忙带着姚千里就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口中还义正言辞道：“岂有此理，妹妹别怕，我这就带你说理去！”

　　两个人火速消失在人前，身后传来岳青青后知后觉的嚎啕大哭。

　　两人一路不停的直接回了家，到了姚千里住处还没坐稳，跳珠跑进来说夫人过来了，段引臣一下子站起来，走到姚千里面前道：“你快哭！”

　　“谁哭？”

　　“你啊！快哭一个，母亲过来了！”

　　“我哭什么，挨打的又不是我。”

　　“你不哭一会我该哭了，哪回你惹了祸挨打的不是我？”

　　姚千里不情不愿的撇撇嘴，“我哭不出来，我还没打够呢你就拉我走。”

　　段引臣气的不行，“你可是当着那么多人在打岳相的脸呢。”

　　“她先当着那么多人污言秽语，我是替岳华教育她。”

　　“什么污言秽语，你们两个去个诗会又给我惹了什么事回来？”兄妹两个正争执间，段夫人已经走了进来。

　　姚千里头皮一紧，下意识坐的端庄了些，低下头不说话了。

　　段夫人也不理她，只拉了段引臣问：“说吧，怎么回事？”

　　段引臣哪里有不向着自己妹妹的道理呢，把个岳青青粗鄙跋扈的行径仔细说了一说，不等段夫人再往下问，门口一阵瓷器落地的脆响吓了屋里几个人一跳，只见段华卿吹着胡子走进来，“那是岳华家的姑娘说出来的话？好啊！教的好啊！”

　　段华卿在屋里走来走去，瞪了段引臣好几眼犹不解气，撩起袍子就要往外去，“我倒要问问是不是他岳华亲自教的！”

　　要说段引袖那性子绝不可能是只有一个段引臣就能惯得出来的，段华卿护起女儿来那才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幸段夫人看惯了十几年，见事不妙连忙拉住了他，嗔道：“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姚千里听这语气心里咯噔一下，果然，紧接着段夫人就朝她走了过来，“这岳家姑娘如此出言不逊，我可是不信我们嫉恶如仇的段大小姐能生生咽下这口气，就这么平白让人欺负了，是不是，段大小姐？”

　　姚千里心中一顿盘算，酝酿半晌打定了注意，等抬起头时眼睛里已经蓄了满满一包的眼泪，又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开口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是，我打她了，她当着众人骂我我就当着众人打她了，我知道打人的样子不好看，一点也不贤良淑德，明日里……不，要不了明日，今天这个事情就会传遍都城，我的名声断然不会好了……”

　　说到此处姚千里抽了抽鼻子，下定决心似的，毅然道：“爹娘放心就是，女儿不会想不开，女儿这辈子就在家侍奉爹娘，管他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去，以后我也不会再出去见那些不相干的人！”

　　一番话下来，别说段华卿，连段夫人都听得差点老泪纵横，一把把姚千里护在了怀里，“瞎说些什么，娘只要你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就好，什么名声不名声，凭得你爹在，谁又敢到我们面前来说什么！”

　　段华卿适时的在旁边重重哼了一声，以示赞同。

　　段引臣看的叹为观止，正犹豫要不要再添把火，突然一个人影一闪而入，高声道：“段小姐放心！本王断不会让小姐名声因此事所累！”

　　一家人瞠目看着朗都玺，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后又有一人，似乎是在门口踟蹰了一会才走了进来，进来后恭敬的朝段华卿和段夫人行了礼，“庭之唐突，未得府上下人回应便擅闯至此，还望宗正大人原谅则个。”

　　姚千里闻声转头，看到陆离的时候恰好眼里的那包眼泪再也挂不住，刷地落下，泪珠子越过脸颊凌空落到了衣襟上。

　　段引臣大为震撼，觉得妹妹今天终于有良心了，为了不让他挨打这次竟然如此卖力，碍于有两个外人在不好表现的太过，不过依旧把心一横挡到了姚千里跟前，铿锵道：“父亲母亲，这次全是我没有护好袖儿，儿子愿意自领家法！”

　　朗都玺也大为震撼，并且瞪了陆离一眼——美人落泪本就引人心疼，更何况还是心上的美人，都怪这陆庭之一路推搡动作太慢晚到了。

　　陆离面上倒看不出太多异色，只不过拢在袖子里的手还是握得更紧了些，心中已不平静，不是只骄傲的孔雀吗？怎么说哭就哭了？还哭的这么可怜兮兮……

　　而且不知为何，在刚刚那短暂的一眼里，陆离就觉得她这眼泪里有他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