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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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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黝黝的天际一望无边,珍娘离了衙门后拐到巷子内,心口发憷般立在原地,月色将她的身影投在地面,汲汲顾影。脑中有千头万绪却理不清,只一点她是知道的。
无论时隔多久,有些被往事巨浸过的伤口,剥床及肤,剥肤及骨,终究有迹可循。
她强撑着镇定起来,自己闯不进县衙,闹不清是什么情况,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回家等着了。她上了来时的马车,一些回忆的片段比过往任何时候都清晰起来,分明已入秋,她却出了一身热汗,夜风从车帘灌了进来,一个哆嗦,冷汗涔涔。
珍娘将双手蜷在胸口,希望一切无恙。
夜色变得更浓,几抹身影飞檐走壁,落到马车附近,五名黑衣刺客拦住了去路。车夫吓得紧急勒停了马车,看了眼不远处的巷子口,朝车帘后道:“小娘子,你,你自求多福吧。”说完就跑开了,刚到巷子口,一柄飞刀嗤地一声扎进他的后背,贯穿前胸心脏,当场毙命。
听见响动的珍娘不安地拉开一角车帘,正巧看到马车夫倒地的身影,呼吸一滞,放下车帘。
有人要杀人灭口?是什么人?难道黄松真的出事了?可来不及细想,五名黑衣刺客已经将马车给包围住了,持刀步步逼近,满身都是必杀的使命。
此刻,黑衣人将马车头包围住,一人上前用刀挑开了车帘,可却见里头空无一人,再细看一眼,车底板被掀开了,露出一个黑洞。
几名黑衣人迅速往马车后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珍娘疯狂逃跑的身影,几人也不说话,立时分散开追击,瞧得出是很专业的杀手。
很快,黑衣人施展轻功很容易就追上珍娘,将她团团围困住。
珍娘喘着粗气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杀我?”
黑衣刺客并不多说,几人举刀上前,眼看刀尖就要落下,珍娘却忽然问道:“是范大人派你们来杀我的?是不是他?”若真是这样,黄松一定是暴露了。
就在刺客愣住的档口,不知从何处砸来一只灯笼,珍娘趁机跑开,看到斜角的屋檐上立着一女子,身着鲜艳的淡紫色,衣炔飘飘,她双手叉腰道:“几个大男人欺负一名姑娘,也不害臊?”
是谢家娘子?珍娘朝她摇摇头,让她快点逃。
方宁从屋檐飞了下来,将珍娘护在自己的身后,边警惕着面前的刺客,侧头边问道:“珍娘,你怎么会惹了这帮人?”
“你快逃吧,别管我。”珍娘拉着她的手腕,是真心不希望她也跟着出事。
方宁摇了摇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刺客开始进攻,瞧准了方宁要保护珍娘,故意刀刀往珍娘的方向劈,令她分散了注意,没看到一侧的攻击,刀尖砍伤了她的手臂,她带着珍娘迅速往后撤退。
“你怎么样?”
“一点小伤,没事。”
虽然听她这么说,珍娘还是不放心,可转念一想却仿佛窥探到了一丝不妥,这谢家小娘子怎么有一身武艺的?她说她是和谢公子私奔来的宜兴县,两人青梅竹马……珍娘开始回想和她相遇的种种。
可眼前的危机还没解决,珍娘知道这些杀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愿拖累她,于是一把将她推走,“你快走,不用管我。”说完,自己往后边跑开了。
两名黑衣人见机施展轻松,飞身闯出方宁的阻拦,一人快步追击拦到珍娘面前。可方宁被另外几名黑衣人拦着,没法立时过去相救。
珍娘不知和黑衣刺客说了什么,两人举刀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就在那时,黑夜中一抹月白色的身影飞来,快如流星,剑光闪过之处,那两名黑衣人倒地。待他落定,手里哪还有剑?只一身白衣,被月色笼罩着。
方宁也突破了黑衣刺客的包围,朝谢佑灵跑去。两人在月色下相遇,想要的动作却戛然而止,一切都掩映在眸中,谢佑灵看着她,轻轻拉过她的双手,然后微微用力,就将她揽到怀中,贪婪地感受着她的体温。
“我话还没说完,你这么着急跑什么?”谢佑灵口吻温柔。
适才谢佑灵刚说到黄松可能会派人杀了珍娘,杀了黄松的羁绊,好让他彻底成为自己的工具。方宁知道珍娘独自回善卷,怕她会出事才会急匆匆赶出来。
“我怕我来晚了,珍娘会出事。”
谢佑灵松开了她,到底此刻不是诉柔肠衷情的时候,捏着她的手心说:“幸亏我跟来了,以后啊,要听我的话。”
方宁微微一怔,心里却是暖暖的,应了一声“好”。
珍娘看懂了他们的举动,慢慢走了过来,看着方宁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什么身份?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
原本方宁和谢佑灵的计划并不是这样,先用当年的案子吓唬珍娘,再让何季拖着黄松,总有让珍娘说出当年案情的办法,却没想到范西楮准备杀人灭口。
没了珍娘这个“死而复生”的人,当年的案子就是一个死案,黄松的把柄就不会被谢佑灵抓住,也就牵扯不出范西楮什么事儿了。
偏偏这事碰到一起,方宁他们也不得已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眼下这个时候,珍娘除了相信他们,再无别的办法。
三人来到一处客栈,落座后方宁开口道:“他便是宜兴县新来的县令,谢大人。”
“原来如此。”珍娘便懂了,看来他们已经查到黄松头上,刻意接近自己,说不定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目下黄松到底在哪里?
“黄松呢?我要见到他的人。”珍娘只道。
谢佑灵朝方宁看了一眼,两人之前的想法一致,珍娘不是个愚笨的人,若没有见到黄松,想必什么都不会开口。
方宁道:“今夜县衙有事发生,想必你也知道。”看了看珍娘的神色又道:“范西楮刺杀你没有成功,这件事情势必会激怒黄松,或许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呢,就是黄松了。”
“那你们要什么?”珍娘问着。
谢佑灵道:“黄松手里捏着范西楮的罪证,是什么?”
“这你问他不是更快一点吗?”珍娘嘲讽了一声。
方宁看着她道:“不,那个罪证他交给了你,也只有你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看到珍娘眸中微露的震惊,她又道:“你适才和黑衣人说话,便是这个吧,所以他们没再对你下杀手,回去复命了。黄松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保护你。”
“因为只要你一死,范西楮就会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公之于众,那帮黑衣人不敢做主。”
“我要见黄松。”珍娘还是那句话。
谢佑灵一抬头,“好,就让你们见。”话音刚落,边上的屏风便落了下来,屏风后的桌旁坐着三人,分别是何季、吕逸风和烂醉的黄松。
“你们……”珍娘站了起来,有些迟疑和不解。这时,吕逸风和何季往黄松脑袋上倒水,把人给弄醒了。
方宁耐心和她解释道:“灌醉黄松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让你找不到他。”或许从头,方宁接近她的目的不简单,但相处过程是真心的,这一点珍娘也能感受到。
“而至于你,你的身份到底是小梅还是杜府的姨娘,还是珍娘,我们都不会在意。”
黄松悠悠转醒,看着一屋子的人先是一愣,猛地又握拳,不知憋着什么。谢佑灵看向他:“别急,你娘子刚刚死里逃生,且听我们说完。”
“我们不会用杜府的案子来威胁你,事实上,只要犯过罪的人,因果报应,迟早会到自己的身上,怎么躲都躲不掉。”方宁看着珍娘:“你是信佛的,我知道你明白。”
“你为了逃离杜府,制造了一场火灾假死,可为了圆你的假死,害死了杜府的管家,还有仵作,和仵作的情妇。这些,光是黄松一个人肯定完不成,当年还是狱卒小吏的范西楮恐怕帮了大忙。”
之后,黄松就和范西楮捆绑在一起,成了他的得力手下。
“可如今,他要杀人灭口,你们该当如何?”谢佑灵接着说。
黄松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话只能两夫妻私下说的,方宁等人退了出去,让他们俩好生商量着。其实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黄松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好的,他希望扛下一切,让珍娘好好的,而他若是供出范大人,戴罪立功,兴许还能活着见到她。
当年杜府的火灾,本以为只是一件小案子,可谁知道被那管家发现,只好下手杀了他,而仵作又查出死因有疑,当时黄松许以金银美色,可仵作不同意串供,因此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案子。
一整夜过去,天边蒙蒙,曙光乍现,是天亮了。
珍娘和黄松出了屋子,方宁他们早已在此等候。珍娘过去,先是递给方宁一张纸,然后说道:“我和松哥造的孽,我们一起承担,我们和你们回衙门。”
“好。”方宁将纸条偷偷收了起来,一行人出了客栈。
可还没离开多久,来了另一波衙役拦住了方宁和谢佑灵等人,范西楮着一身官服,走到最前面,当着谢大人的面,丝毫不客气道,“抓人。”
几名衙役上前就要动黄松,谢佑灵拦在前面,问道:“范大人是何意?”
范西楮哼了一声,看着黄松道:“此人罪大恶极。大人呐,你可记得不久前佃户闹事的那片官田?那官田被淹,早就不能农耕,可他隐瞒此事,还上禀说要增加租额,害得佃户闹腾了不久,民不聊生啊。”
“此事我已经禀给了常州知府,知府大人下了海捕文书,命我将他捉拿!”
看来这范西楮昨夜知道刺杀无望,自己手里的把柄还在黄松和珍娘手里,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想到这个法子,先将两人控制住。
可谢佑灵会如他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