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的地方》二尘不染

4、谣言

　　林墨基本不发动态和朋友圈，只有唯一的一条动态：
　　“纯情男高被骗50，谁能借我点钱。”
　　下面还有几条回复。
　　lm：笑死我了墨哥哈哈哈哈哈
　　言：求我我借你。
　　很明显，这已经够了。
　　苏逸果断点开lm的主页发出好友申请。
　　几乎是秒同意，消息框弹出一个呲牙的笑脸。
　　lm：你好啊
　　风：你好，我是xx高中的。
　　lm：校友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风：你知道校园网的验证吗
　　lm：当然知道！你算是找对人了，这验证还是我想出来的呢，来我告诉你，非常简单。
　　风：是什么
　　lm：天王盖地虎……校长二百五啊！是不是巨押韵！
　　………沉默震耳欲聋。
　　【果然都不是正常人】
　　那头的沈浩还在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灵感来源，苏逸已经反手点了消息免打扰。回到电脑的验证界面。
　　房间里，林墨正兴致勃勃地抱着手机打游戏，手机上方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苏逸：来我房间。
　　游戏还没结束，林墨不耐烦地划掉消息，没一会儿却又发来一条消息。
　　苏逸：过来。
　　要是平时沈浩或是白慕言烦他，他估计已经开免打扰模式了，但是苏逸接二连三发来消息，实在不像他的作风，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墨自然很快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
　　【苏逸怎么会执着于叫我过去，嘶…不会有什么大事吧，算了，反正这局队友坑，挂机了】
　　林墨翻身下床，在苏逸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从门把手移到门上，敲响了门。
　　“进。”
　　冷冰冰的一个字。
　　轻轻推开门，苏逸坐在电脑前，脸色阴沉，眉头紧皱，电脑的亮光使阴影处更为明显，虽然苏逸平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一直不苟言笑，但这副样子明显是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
　　【我靠，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啊】
　　“啊哈哈，苏逸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太好？”
　　林墨边说着边又走近了几步，已经能看到电脑屏幕了，即使离得不是很近，林墨也一眼就认出那是校园网的界面。
　　“校园网？？！你怎么进去的？”
　　苏逸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接下来的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你到底，造了我什么谣？”
　　苏逸的眼神瞪过来，林墨却愣住了。
　　“造谣？我没造你谣啊。”
　　“那些照片除了你还有谁能拍？”
　　“照片？我……我承认我拍了你的腹肌照给那个发帖子的，还……薅了她一笔钱，但…但这不算造谣吧。”
　　“自己看。”
　　苏逸把笔记本侧过去一点，林墨有些忌惮地向前走了两步，凑近看帖子的内容。
　　〈从一位神秘同学那里拿来的高冷校园男神的腹肌照，姐妹们可以大饱眼福啦〉
　　配图是躺在床上的苏逸被人掀开了一半衣服，露出较为明显的几块腹肌。
　　这正是昨天苏逸喝了高强度安眠药之后林墨偷偷去拍的照片。
　　精致但不柔性的脸庞加上完美的身材，让男生都羡慕不已，底下的评论也是炸开了锅。
　　“这就是高中嘛，太刺激啦！”
　　“男神男神，吸溜吸溜”
　　前几条是很正常小迷妹的发言，但是林墨越往下翻，越有些不对劲。
　　“好标准的腹肌，但是这是谁拍的啊？”
　　底下回复
　　“这手怎么看着像男人啊，是舍友吗？”
　　“苏逸不是不住宿吗，难道他在外面和男人住在一起！！！”
　　“我丢，他是gay吗？”
　　“不会吧，帅的果然都是内部消化的。”
　　“如果真是gay，这算公然把两人的小情趣发出来了吗，怎么感觉他玩的很花啊。”
　　“男同不都玩的花吗？”
　　“完了，滤镜破碎了，喜欢上男同是我的命运。”
　　“之前还跟姐妹打赌谁能要到他微信，这么一看还是算了。”
　　“你们别瞎猜吧……一张照片而已啊，而且就算是两个男生，也该尊重吧。”
　　越往下翻，评论就越扯，偶尔有几条比较理智的评论，但是看得出大部分人都认定了苏逸性取向男。
　　林墨越刷越心虚：“这，怎么会这样，这些人怎么乱造谣啊？”
　　看着一旁脸色黑得吓人的苏逸，林墨立马解释：“这些人真不是我找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样想，我真的只是为了敲诈那人一点钱而已，我……”
　　“算了，出去。”
　　林墨噤了声，还想说什么，也忍住咽了回去。
　　退出苏逸房间关上门，林墨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这时手机正好弹出沈浩的消息。
　　沈浩：完了墨哥，你看了校园网没
　　林墨：……看了
　　沈浩：我们好像玩大了
　　林墨：你去找发帖那个人，让她快点把帖子删了
　　沈浩：我找了啊，她说她钱都给了，这条又那么火爆，不肯删
　　林墨：我把钱退给她
　　沈浩：没用的，我给她发了钱了，她收了就把我拉黑了……
　　看着屏幕里的字，林墨第一次感觉到有点无力。
　　他没有那人的联系方式，一直是沈浩和她交流。
　　之前孤僻的沈浩在初高中却异常活跃，交际圈很广，或者说是他的迷妹比较多。所以要找一个人发个帖子很容易。林墨也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却没想到……
　　林墨依然倚靠在苏逸的门上，身后传来关灯声，门里透出的光消失了，一种愧疚和窘迫交杂的情绪顿时淹没了他。
　　这可能是他上高中之后人生给他上的第一课。

　　一夜未眠。
　　林墨辗转反侧了一夜。他想到或许苏逸也是一样的，他会怎么想他？一个造谣者？一个幼稚的小学生？
　　在繁杂的思绪中，天渐渐泛起鱼肚白，他的头胀得慌，太阳穴隐隐作痛。
　　时间还很早，他翻身下床，出了门。
　　经过一晚上的纠结，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沈浩商量，然后把那个发帖的人揪出来。
　　天没有完全亮，西边还是灰蒙蒙一片，有早起的几个晨跑的大叔经过他，除了他们的脚步，周围几乎没有声音。
　　“砰砰砰”
　　林墨大力拍着沈浩家的门。
　　不愧是别墅，几米高的雕花门，隔音效果还极好，林墨在楼下喊了很久，楼上的沈浩才慢悠悠地开窗伸出头来。
　　“谁啊？大清早的……墨哥？你怎么这么早，才五点呢。”
　　“你还有心思睡呢，给我开门。”
　　“哦，来了。”
　　沈浩还穿着睡衣，给林墨倒了杯水，把面包放进烤面包机。
　　“怎么了吗，这么早来找我。”
　　“帖子的事，你不想解决吗？”
　　“想啊，但是我联系不上了，问了好多人也都不知道那个人的具体信息。”
　　“那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就是随便找一个妹子要的，但是她也不清楚发帖的人是谁，就和表白墙一样。”
　　“那就任由谣言扩散？”
　　沈浩摇摇头。
　　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烤面包机发出“叮”的一声，才将寂静打破。
　　沈浩起身去拿面包和涂抹的酱。看林墨愁眉苦脸的样子安慰道：“其实也不用太担心的墨哥，校园网上的人不是太多，高中业务又繁忙，说不定一会就没有人记得了，除非有闲人把这事放到表白墙那。”
　　说完这话，沈浩怔愣了一下，林墨也迅速抬头，四目相对。
　　“不会真有吧？”
　　不好的预感袭来，沈浩慌忙打开手机，林墨也连忙靠了过去，打开表白墙。
　　一张图片。
　　“墙墙
　　可以帮我问问谁有高一七班苏逸同学的联系方式吗，虽然他喜欢男生，但实在是太帅了呜呜呜
　　匿”
　　下面评论也是炸开锅。
　　性感大蟑螂：他居然喜欢男生吗，失恋了。
　　等风来：各位无机物别看了。他不属于我们。
　　瑶瑶爱玩瑶：他有男朋友吗，是不是也很帅啊？
　　易禾禾：男同们有福了。
　　lan子：女生都出去好吧，这回受众群体是我们了。
　　云端回复lan子：死丫头，命真好。
　　暮嘞个桑：我有，v我50就给
　　“……”
　　又是一个噩耗。
　　林墨绝望地闭上眼。
　　沈浩打着哈哈：“至少，至少评论他们对苏逸没有恶意对吧。”
　　“虽然没有恶意，但是这和默认他是同有什么区别.”
　　“不然这周末我们再去找人脉，总能把她找出来的。然后再让苏逸去表白墙投稿澄清？”
　　林墨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我去找苏逸道歉。”
　　沈浩轻轻拍了拍林墨的肩：“你也别太自责了墨哥。”
　　“不，我太幼稚了，给人惹了这么大麻烦，还像小学初中那样意气用事。”
　　沈浩没再吭声。
　　“你这，还有吃的吗？”
　　“当然。”
　　沈浩从房间搬过来一个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零食。
　　“你仓鼠啊？这么多屯粮。”
　　“害，都是我那个表姐买的，我说一个人根本吃不了那么多，但她不听。”
　　“表姐？”
　　“对啊，你认识的，小时候她经常来我家的，叫宋芝芝。”
　　“宋姐姐？”
　　“对，她也在B市，和我们同一所高中。”
　　林墨大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激动地抓住沈浩的肩膀，吓了他一跳。
　　“对啊，宋姐姐！她比我们大一岁，在高中呆了一年了对不对？”
　　“对…对啊，怎么了？”
　　“啧，你怎么反应这么慢，你想想，她对校园网和表白墙肯定比我们了解的多啊！找她帮忙肯定更快！”
　　“对哦，那我……”
　　“你尽早联系她，我先去学校等苏逸。有美女加持，他肯定会原谅我们的。”
　　没给沈浩多说两句的机会，林墨抓了一把零食就冲下楼。
　　同样一夜未眠的苏逸在教室揉了揉眉心，开始预习今天的上课内容。这个时间点来的人不多，寥寥几人，但是路上依然会有一些不明意味的目光，不分性别。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林墨为什么没在，他早早就听见了林墨出门的声音，却没在学校看见他。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生气，对他来说，这样情绪波动幅度这么大的情况已经很少有了，面瘫高冷扑克脸这样的形容他也听过上百次了。他或许，需要这样的意外。
　　正想着，砰地一声，林墨大力打开门，出现在教室门口。教室里的几个人都齐刷刷抬头，意识到打扰到了别人，林墨连连鞠躬，轻声走回自己的座位，因为是最后一排，所以即使坐里面，苏逸也不会挡着他。
　　刚坐下，他就从书包里掏出一包薯片，一瓶可乐，一包辣条，小心翼翼地递到苏逸面前。
　　“咳咳，那个，苏逸，我想，跟你，道个歉。”
　　没反应。
　　林墨有些尴尬，硬着头皮继续讲：“我知道我不该偷拍你还把你照片发出去，但我真的没有想造你谣，我也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这样，我和沈浩已经商量过了，这个周末那个发帖的人我们一定会找到，但是我们需要你…也一起，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苏逸聚精会神的看着书，仿佛没有听到林墨的话。
　　也是，哪有这么轻易就原谅呢。
　　林墨失望地转过身。
　　“我知道了。”
　　很低的声音。
　　“东西拿回去，我不吃。”
　　反应了几秒，林墨才惊喜地回道：“好好好。你什么时候想吃我这随时都有。”
　　苏逸没有回应，嘴角却不可察觉地勾了勾。
　　天空已然大亮，教室渐渐热闹，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高中生活，仍在继续。
　　青春里，每个人都有可能犯下一些错，或轻或重，也许在许多年之后再回想起，这些并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事情，但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是逐渐开始成熟的思想对从前幼稚自己打出的第一枪，通过弥补错误来完成蜕变的第一步。
　　而苏逸也意识到了，一切都不会一成不变，事情不会完全随着自己的意愿进行，意外，是不会敲门的。
　　他需要做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