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末世派对》山边草

5、逃跑

　　方清明不相信司祭“起死回生”的治愈能力是毫无代价的。

　　即使是异化完全体也不可能。

　　所以，方清明在赌。

　　赌若这是神教的阴谋，司祭会忍不住动用能力抵抗。

　　付西汀知道方清明真的会开枪，他无奈道：“随便你吧，反正我也动不了。”

　　方清明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砰!”

　　弹片掉落在地。

　　付西汀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左腿被子弹擦过，浸出一道血痕。

　　垂首作疼痛状，掩饰微微上扬的嘴角，付西汀知道自己猜对了——

　　方清明不会下死手，他承受不起自己再一次濒死时恐怖的异化。

　　年轻的领袖反手将枪别回腰间，声音冰冷：“希望下一次见面，付司祭已经恢复记忆了。”

　　方清明还有上代议员留下的烂摊子要处理，确定司祭暂时无用，没有停留，快步离开。

　　房间重新漆黑一片。

　　.

　　俞年没有走远，一直站在实验室外。

　　他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看起来兴致缺缺。

　　俞年清楚，对自己来说，最明智的选择是离什么司祭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碰面。

　　但再一次遇到，记忆的画面在脑中回放，俞年无论如何都对抗不了身体里类似本能的东西——

　　那叫嚣着去亲近，去探索的本能。

　　房间内传来动静，方清明看见门外的俞年，吩咐到：“俞教授，对于司祭异化状态的研究放到一边，请务必先恢复他的记忆。”

　　毕竟，真正关乎人类存亡的，不是已经成为普遍现象的异化，而是即将出世的灾难神。

　　在其他神教信徒提供不了更多信息的现下，方清明迫切需要司祭与其有关的知识。

　　俞年点头：“实验室会尽全力。”

　　等方清明走远，俞年计算着药剂生效的时间，重新打开实验室的门。

　　然而，机械椅上，青年的身影不见了。

　　俞年瞬间瞳孔一缩。

　　下一秒，实验室的自动报警器疯狂鸣响起来。

　　……

　　轻松挣脱束缚，付西汀将指尖的黑影收回。

　　其实，在实验室里刚刚醒来时，他就意识到体内多出了一股任凭调动的能力，这些影子触手温顺得像自身的一部分，运用起来没有一丝滞涩之感。

　　旭日基地那群研究员不知会对自己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趁现在他们放下警戒，相对轻视，是逃跑的好时机。

　　这旭日基地，付西汀是绝对待不下去了。

　　用黑影遮掩行踪，他在实验室传来的警报声中遁去，寻找基地的出口。

　　正值夜色昏沉。

　　暴雨骤降，无人机和搜查队集体出动，嘈杂的人声脚步声、机械声雨声混合，旭日基地里一片混乱泥泞。

　　付西汀躲避又一支接近的搜查队，扶着巷子的隔墙，只觉得四肢的僵硬感越发明显，刻入骨髓的冰冷越来越深。

　　他一向温和的脸上显出难得的恼怒。

　　是因为那个俞教授的药!

　　出口在基地的东南方向，离这里挺远，就算到了出口处，也要躲避守卫的探测，对现在的付西汀来说几乎不可能。

　　必须……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付西汀衬衫彻底湿透，紧贴着躯体，裤子也溅上血水污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凄惨极了。

　　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也渐渐模糊，他一脚踩滑，向前方倒去。

　　摔下的那一刻，付西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失忆前与那个教授俞年认识，也必定是仇人!

　　迟迟没有迎来预想中的疼痛，付西汀感觉自己被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接住了。

　　“天杀的……俞年。”

　　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付西汀彻底失去意识。

　　·

　　警报响了一夜，第二天一切恢复平静，阳光穿过玻璃，浅浅洒在青年身上。

　　付西汀睁开眼。

　　入目是一间简陋的卧室，除了床铺衣柜和一套办公桌椅，几乎没有其他东西，也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身上已经换了干净衣服，腿上的伤也被包扎好，付西汀还未回神，听到阳台门被打开的声音——

　　长发的教授走进来，拉上窗帘。

　　他依旧穿着研究员的白色外套，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精致的锁骨，眼下有轻微的墨色，看起来昨晚未曾休息，透着些许疲惫。

　　俞年沉默地走到床前，递来一颗丸药：“吃了能恢复。”

　　付西汀接过，正欲咽下，俞年又递来一杯水。

　　“咕嘟。”

　　见青年毫不犹豫服下，俞年目光复杂：“我以为你不会轻易相信我。”

　　付西汀回道：“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没有把我交上去，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俞年挑眉：“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付西汀抬头看他：“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留在旭日基地。”

　　不等俞年回应，付西汀继续：“你很清楚药效，才能预判我逃跑的方位。”他环顾四周：“这里是你临时找的居所吧——想必避开监控不容易。”

　　“抢先寻找，找到了又不通知基地，目的除了帮我逃跑，找不到其他理由。”

　　俞年很轻地叹气：“你喝下的那管试剂能使人陷入假死状态。我低估你了——”

　　他顿了顿：“按照我的计划，你会在昨晚突然‘死亡’，我就能在后续检测上做手脚，合情合理将你送出基地。”

　　若知道付西汀有逃生的能力，他也不必多此一举，反而让事情变复杂。

　　吃了药后，付西汀四肢的僵硬感渐渐减退，他正要站起来，俞年突然凑近——

　　付西汀对上他晦暗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装下了很多：“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上报的第二个可能性。”

　　“什么？”一股无法忽视的熟悉感涌入付西汀脑海，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俞年的反常。

　　付西汀手指触碰到俞年垂落的长发，有些发痒。俞年俯身，轻轻在他耳边道：“我可以借药效控制你，把你偷走——基地发现不了，神教找不到，只有我知道你在哪，只有我能看到你，你会成为我的私人收藏。”

　　早已决定远离青年，所以俞年不介意做一次阴暗的试探。

　　和料想的惊慌失色不同，付西汀面色古怪的看向俞年：“我都不一定是人类，你这么……”重口吗？

　　什么奇怪的收集癖。

　　“开个玩笑罢了。”俞年收敛表情，恢复了冷漠：“这里暂时安全，消除药效需要时间，等过几天停止搜查，出口警戒放松，就能乘机离开。”

　　“所以，恢复前你最好呆在这哪也别去。”

　　“当然。”付西汀没有追问俞年帮他的原因，微笑：“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付西汀。”

　　“付西汀？”俞年张了张嘴又合上，面色奇怪地问：“你知道氟西汀吗？”

　　“那是什么？”

　　“一种选择性5-羟色胺再吸收抑制剂。”俞年解释：“它还有一个商品名，百忧解。”

　　付西汀眼前突然闪过一张杂乱无章的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种药瓶和胶囊板，还有一叠看不清人脸的合影。

　　眨了眨眼，把脑中的画面抛到一边，付西汀开口：“真巧。”

　　俞年打开门：“昨晚的录像我修改过，但一直不出现会被怀疑，我先走了……冰箱里有食物，厨房也有基础厨具，你可以——”

　　他突然闭嘴，像是察觉到自己不该说那么多，准备离开。

　　关门前，俞年听到付西汀远远飘来的轻笑：

　　“俞教授，你有一具……漂亮的骨头。”

　　……

　　“俞教授!”叶枝见俞年回到研究所，挥手：“教授，您昨天没危险吧？”

　　听说司祭逃脱，叶枝吓了一跳，不过一晚上过去，司祭估计早离开基地了。

　　“怎么是你？”俞年对照工作表：“今天的值班助理是顾薇。”

　　“诶，顾姐的儿子今天生病了。”叶枝表示同情：“她的丈夫末世来临时为保护妻儿去世，顾姐现在一个人抚养孩子。”

　　她指了指自己胸牌上顾薇的照片：“所以，我来替她今天的班。”

　　俞年点头，问：“方议长来过吗？”

　　叶枝：“方议长亲自来了一趟，取了监控后走了。”

　　俞年知道自己的伪装很完美，至少方清明一时发现不了差错：“这件事放下吧，继续以前的研究。”

　　俞年是生物领域的专家，在司祭被捕获之前，研究所一直在研究异化的可逆性。

　　短暂调整后，研究所的众人恢复了日常工作。

　　另一边，付西汀终于吃上了失忆后第一顿正经餐食。

　　在监狱废墟时，付西汀有库房的罐头和饼干维持所需，等后来离开，只能用感染区的不知名野果充饥了。

　　不知道俞年哪里找到的公寓，冰箱里除了面条和调味品，竟然还有鸡蛋和切成小块的猪肉——在旭日基地这样的大基地里，也算是难得的食材。

　　虽然失忆，但末世前的常识还在，热腾腾的面条出锅，付西汀终于有了活着的实感。

　　松懈后，一些影子触手忍不住从指尖溜出，在付西汀面前摇摇晃晃。

　　“诶。”付西汀叹气，将影子按回去。无论是司祭还是异化，他通通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这藏在身体里的虚影究竟是什么。

　　以前的自己似乎很麻烦。

　　付西汀起身将碗筷刷洗干净。

　　不过，他暂时不会离开基地了。

　　这里大概有他找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