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别记·枯骨闻花香》长骨

4、落地成霜江城破

　　玄真道人从房顶上刷的一声跳下来，衣袍猎猎作响，按住宁扶舟的肩膀：“别乱动心思！”
　　宁扶舟用茫然不懂的神色看着师父，紧接着天边就炸了一朵桃花，玄真道人扭头看了眼残留的烟火，从衣袖里掏出张羊皮卷，仍给了青桐，“拿着，照着这个练，为师过段日子来检查你的成果，有不懂得问你师兄……算了，不懂的就跳过去吧，”又叮嘱宁扶舟，“不许给我惹事！”
　　宁扶舟很冤枉，青桐很高兴，裴渊很迷茫，这是什么操作？
　　玄真道人突然不废话正经起来的样子也是很迷人的，只是迷人了一会儿，就飞走了……真的是飞檐走壁的飞走了。
　　“那个，恩人……”
　　“啊，抱歉啊，抱歉啊，苗兄你……”
　　“唔，咳……噗”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三连发声再次打断阿苗发言，侧头吐了口黑血，又晕倒了。
　　“嗳？墨公子！”宁扶舟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黑衣人的脸，赶紧蹲下身，抬起这个面朝黄土的黑衣人的头，“这是怎么了？”
　　墨姓其实是个很敏感的姓，这个姓氏曾是大周辉煌的代名词，名将世家，铁骨铮铮，只是一朝国灭，就被清了个干净，而现在的墨氏，大概也只剩下如今亡夫了的长公主的遗腹子，墨江城，单字昀！
　　宁扶舟一边感叹，一边赶紧托起墨江城的身体，往小巷里拽着。
　　“师兄，我来帮你！”青桐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托起墨江城的另一侧，雄州州气昂昂地问：“师兄，去哪？”
　　宁扶舟往墨江城的嘴里塞了颗药丸，想了想，道：“去靡靡楼吧。”
　　……
　　良久的沉默，没有人动。
　　靡靡楼是什么地方，是江城人都知道的地方，暗巷里的楚风馆，以男子美貌与服务技术出名的楼，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裴渊不论是穿来前还是穿来后，最多也只是从书里、网络或他人口中听到过彩虹色的爱，靡靡楼的出名程度，在她来的第二天就如雷贯耳。青桐则是单纯但不蠢的少年，摸打滚爬自然知道什么该惹什么不该惹，什么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可以去。
　　至于，存在感一度被忽略的阿苗，依然被忽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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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行人站在靡靡楼……小门前时，裴渊大脑一时当机，我为什么要来，我们为什么要跟来？！
　　青桐背着墨江城，一直低着头，不曾说话。
　　阿苗看着小楼门里露出的一点春光，满脑的：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宁扶舟神色相当的坦然，抬脚就往门里进，只是突然一个回转，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不用怕，我跟楼主人是好友的。”
　　“哦”嗯？顺口应完的三人，仍旧一脸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宁扶舟又看着裴渊，不过片刻又舒展开来，启唇传来郎朗清亮声：“裴姑娘，人间常念暖阳春，可最难有山海云雾冷清茶，这世道去者妄也，来者安也。”半蹲下身子的宁扶舟在靡靡楼的灯火前显得格外迷人……裴渊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的自带光芒圣母光环，简直闪瞎了她的眼。
　　只是你站在一个秦楼楚馆门口跟她谈人生是什么意思？不是看不起这层楼，只是红尘气息如此重的地方，着实不适合探讨虚空的大道……想想即将踏入一个这样烧金窟，那桃花漫漫的味道实在让人着迷，只剩些世俗的欲望蠢蠢欲动。
　　美人一笑，灯火通明。可惜，裴渊现在只想看看美人身后鼎鼎大名的靡靡楼，“那我是来者安么，你怎么知道我到底是来者，还是去者？”裴渊没有去看宁扶舟，反而错开眼神望着靡靡楼的楼牌，复而笑了笑不再思考话与话的深意。
　　宁扶舟盯着裴渊看了半晌，神色成谜的招呼着众人随即而入，紧随其后的青桐险些被门里的火光耀瞎眼，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眼神又在宁扶舟与裴渊之间切换数次。
　　“呀，宁官人，您来江城了，快请进，这是？”小楼门里是个花圃，一蓝衣小伙快步上前，引着四人上了二楼，其中频频看着青桐肩侧黑衣人。
　　“兰柯，扉之可在？借我们几间房住吧，”宁扶舟不好意思的讨笑着，并没有表明身边人的身份，兰柯难免有些好笑，扶舟啊扶舟，你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来青楼楚馆找房间借住的人了。
　　几人在二楼的两间房前为难着，楼下隐约有些房间的窗门并未掩住，左边一声声压抑的喘息，右边放浪形骸的身影随着灯火晃晃悠悠，好一派春色盎然。
　　裴渊觉得这些房间的隔音效果真是相当的差，一辆辆小火车哐嗤哐嗤的在耳边开过去。
　　“宁官人，您瞧，来的不巧，今儿庙皇节出来玩的人较多，就剩这两间房了，陆老板今天也是陪他情儿去逛街了，不知何时能回来呢。”
　　宁扶舟摆摆手，并不介意：“没事的，我们几人一间房，裴姑娘单独一间就好了。”
　　“一间房就够了。”裴渊看着兰柯。
　　青桐挠挠脸颊，对宁扶舟道：“一间房就行，我们一起也有个照应。”
　　宁扶舟虽然疑惑跟并不赞同，但也尊重人家自己的选择，阿苗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住下，宁扶舟也就不再推让。
　　几人挤在一间房里，把墨江城摆在床上，大高个大长腿的，很占床的地方，也没人上床跟病号挤，四个人便麻利打地铺睡。
　　阿苗，此时缓了过来神，忙帮着给那三个人铺床，铺完后站的笔直，脸红脖子粗，支支吾吾压低了声音：“恩人，我其实是希望您可以……小妹的脸上早年落了块疤，她，她实在不好意思跟您开口，这……”
　　宁扶舟面对着阿苗，拍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的，只是近日我走不开身，可否待我回寒山路过苗家寨时去给令妹看看。”
　　阿苗大喜：“当然当然，不急于这一时的，恩人什么时候有空去便是，我苗山寨随时恭候！”
　　阿苗为其妹求了神医一道药，开心的便立即跟三人要告辞了。
　　“我与鼓头寨寨主一同出来，要连夜回寨还有要事相商。”
　　“既然这样，苗兄，就不再留你，路上多小心，还有这个，”宁扶舟说着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人，阿苗懂得，立刻道：“今日我阿苗只是偶遇宁小神医，其余人等皆未见。”
　　宁扶舟好笑得拍了拍阿苗的肩膀，送阿苗出了小楼，又友情附送了一瓷瓶，惹得阿苗连呼使不得，使不得，一脸惭愧的收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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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万籁寂静。
　　墨江城突然惊醒，撑起身体，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你中了毒，别使劲晃头，会傻的。”宁扶舟拽着小被子，躺在地上看着床上坐起来的人。
　　旁边躺着的裴渊也睡不着，睁开眼坐了起来，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青桐睡得死沉，浑然不知今夕几何。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两人傻眼了，裴渊还不是很清醒，“什么情况，失忆还是失智？！”
　　宁扶舟伸手在墨江城眼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是几么？”
　　墨江城同志很实在地跟着一起比划：“二。”
　　裴渊起身点烛火，理理衣服的褶皱，顺道拍拍青桐的脸，要把青桐唤醒。
　　宁扶舟两人盯着睡着不醒的人与醒着睡着的人沉默许久，久到青桐又翻了个身，抓了抓屁股继续睡过去。
　　“宁扶舟，”裴渊的眼睛迎着窗棱漏下的月光，在昏暗的屋里熠熠生辉，“我觉得你们都好厉害，有名有姓江湖流传着你们的传说，你那个玄学面相神神叨叨的师父，你那句莫名其妙富有深意的诗句，好像一上来就把每个人都看透了。”说着深深叹了口气，裴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有什么东西总是在深夜里变得格外不一般。
　　宁扶舟看着裴渊，真的像是盯着一处深渊般，她没有好奇的欲望，她没有世俗的追求，即便是有，又是极其冷静般的可控，她好像又对一切都无所谓，富也能活，穷也能活，这般那般或有或无在她眼里似乎没有多大的区别，像是无尽的深渊默不作声吞噬了一切靠近的事物。
　　咕——意外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氛围，重新拉回在场人的注意力。
　　“我饿了，我想吃饭，我想吃黄金鸡，翡翠琉璃汤，玉碗金线……”墨江城拍拍自己的肚子，对着地上两人。
　　“……”
　　“宁扶舟....”
　　“裴……姑娘！他这个样子，无论如何，我现在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此处。”宁扶舟无奈扶额。
　　“城城饿了！”不甘寂寞被忽视的墨江城突然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肚子。
　　“你去要点吃的吧……”裴渊同款没眼看得扶额。
　　宁扶舟赶忙爬了起来，两人窃窃私语半天，青桐依旧睡得死熟。
　　这边三个人刚停下对峙，外面突然喧闹起来。
　　碰——碰——
　　“快跑啊，快跑啊！是齐王！是天砂军，天砂军进城了！”
　　“啊！别睬我，谁，谁拿了我的荷包！”
　　“幺幺，幺幺，你去哪了，天呐，谁看见我孩子了。”
　　混乱发生在一瞬间，火光突然掀起了云霄，夜半的繁华衍生成了黎明，火红的光芒分不清是鲜血还是灯火。
　　“城城饿了！”
　　“······”

作者有话说

　　嗳，就是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