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1、第七十一章 ...
-
难怪它刚来穹庐山之时,看这里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阿黄这样想着,心中一阵悲戚,忽然觉得他还未化形之时险些在这座山上饿的毛都快掉了个精光的倒霉事,也算不得什么了。
“都是我的错。”赵川垂下眼睫,看着地面难过道:“原官差若是山神,我非但误会他不说,还带人上山,说他是妖邪,我又和百年前那些人有什么分别。”
阿伍拍了拍他的肩,一时无言。
三人对着冰棺鞠了又鞠,才默默离开。
越往前行,山洞便愈来愈狭窄,约莫过了半炷香时辰,洞内便只能通过一人,阿伍体型最小,率先摸索着打了头阵。他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匍匐前行,很快,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他用手背捂眼,睁眼一瞧,发觉自己已经身处半山腰看了,他不免有些惊愕,这洞穴竟然纵深如此之深。
“阿伍,你出去了且在外头等着,可别乱跑啊!”那声音从遥远的洞内传来,,是阿黄在大喊着。
他应了一声,准备坐在洞外等二人出来,穹庐山风景如画,他坐着坐着,忍不住出了神。不知坐了多久,他抬起头,上空一抹熟悉的物体滑过,阿伍猛然警觉,忙不迭去追。
是大人的信鸽!
如今胡,陈二位官差都不在,想来大人是要找阿黄问话了。幸而这鸟儿他也喂过,也算熟悉,那信鸽在长空盘旋已久,朝着他的方向迅疾扑来,用利爪抓紧他小臂衣衫的褶皱,稳稳当当站住脚跟,喙中吐出一个小布条来。
定是胡官差有了下落,阿伍高兴的想,随即,在看到布条的内容后,怔愣在了原地。
待到阿黄拽着赵川狼狈不已的出来时,看见的就是一个小脸儿泛白,抽抽搭搭的将泪水糊了满脸的阿伍。
“怎么,谁欺负你了?”阿黄拍拍土,在小孩儿头顶胡乱揉了一把。
“关.....关外出事了。大人让刘叔你过去一趟。”
——
已经在城外耗了两日,许修年这些日子心神不宁,未曾睡过几个好觉,眼下也有些泛青。他时不时就要往账外望上一阵子,担心,若是阿黄没有看见他的信该如何是好,若是阿黄在路途上遇上了赛罕的人,能否逃脱,又该如何是好呢?
眼下大当家的尚且困在城内,胡述尚且不知所踪,他实在是一天比一天焦急。
原渊瞧他瘦了好些,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好说歹说才劝他吃了自己做的几道辣菜,开了胃,胃口也能变得好些。
终于,在许修年被他按在怀中半哄半求的又喝了一碗小粥后,远处的黄土坡上,突然出现了三个小点儿,小点儿朝着营帐越来越近,许修年认出了赵川骑的是他曾送过的一匹漆黑如墨的良驹,大喜过望,顾不得旁的,忙冲过去迎。
“怎么他们也来了?”许修年三步并作一步,很快便和他们碰了头。
阿黄道:“这两个小的听说京城出了事,非说大人的事就是他们的事,非要跟了来,我拦也拦不住,只好由着他们了。”
许修年点头:“那便让他们去营帐内待着,听到动静别随意跑动,等到这里安然无恙了再带他们一起回去。”
阿伍摇头,第一次违抗许修年的命令:“我还欠着大人一条命呢,我只跟着大人,绝不做缩头乌龟!”
许修年莞尔:“我要你的命作甚么?你只管保护好自己,为国冲锋尚且到不了孩子身上。”
阿伍嘴一撅,不说话了,显然还是倔的很。赵川翻身下马,看见自家大人在风沙中,瘦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面色苍白如纸,几乎是下意识的联想到了冰棺内那具脆弱不堪的尸体,心里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阵阵的疼。
“大人这些日子饭用的不好吗?是不是城外风大,睡不好了?您这身子可还能受得住?”他说着说着,几乎要落下泪来。赵川不争气的吸了吸鼻子,想要去搀许修年。
原渊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了两人之间,在许修年耳边道:“外头风大,娘子去里面说吧。”
说罢,他用余光看向赵川伸出一半的手,两人视线相对,空气中充满火药味。
下一秒,赵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原渊:“?”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原渊一时怔愣,想要伸出手来,却一时顿住,不知到底是该扶还是不该。
“那日大人带我们上山采笋,待大家离开后,我无意间看见原官差用藤丝托起大人,心中害怕,错将你当成了妖邪。实在是很不该。”
“.....子不语怪力乱神。是不是那日你看错了。许是累着了,有些头晕眼花?”想起曾经上山后,赵川有几日的闭门不出,饶是许修年再迟钝也意识到了,那日他们虽小心谨慎,却还是让赵川看见了,定是吓坏了他。
还未等许修年多加反驳,赵川便叩首,声音洪亮道:“原官差.....不,山神大人,犯下过错的人是我,之前种种针对也皆是因我而起,望您不要迁怒山上百姓。”
???
话音刚落,许修年便惊出了一身冷汗,赵川如何得知?
阿黄注意到了两人的视线,苦不堪言,摆了摆手道:“是那日赵郎君误会,摸去了后山那处禁地,因而得知,本无意如此冒犯山神。”
言外之意,是他们自己去的,和我一个小小妖怪可没有什么关系,山神大人要迁怒,那也不能到自己头上啊,他们不在山中,自己可是兢兢业业的养鸡养鸭,还要安抚这一群小孩儿,何苦来哉。
幸而,原渊并无愠色,只是顿了顿身子,对这没由来的抱歉有些茫然。他转身离开:“若还有事,便去帐内,大人在风里陪了你们许久了。”
眼下的头等大事便是大军如何进城,想到这里,许修年也顾不上该如何与他们解释,支走其他两人后,便匆匆扯了阿黄进账。
“如今城内已经被赛罕所占,大当家进了城,贺家的那些老兵也是和我们站在一处的,只是现在城外都是赛罕的兵将,城内不管是兵士,就连百姓也快要弹尽粮绝。若要攻城,那些百姓就是敌军最好的人质,因此,必得将百姓带出城外才行。”
阿黄道:“可......就算是我是妖,山神大人都无法做到,我又如何能在敌军眼皮子底下救出百姓呢?”
“你可还记得那些鹅膏?”
记得,怎会不记得?小贺将军食用后,险些将他们那一桌宴席都掀了个底朝天,因为那小小鹅膏,不仅闹到了贺老儿那里,还害得大当家身中箭伤。实在害人不浅。
想到这里,阿黄一拍脑袋:“大人是想我偷偷进城,将那鹅膏放入那些人的饭菜中,将城外的这一群人药翻后再让圣上举兵进城,救出百姓?”
“正是。”许修年笑道:\"在山中喂鸡倒是没有白喂,倒是机灵了许多。若是事成,长安的烧鸡铺子,我送你一套都成。\"
一听烧鸡,阿黄立刻来了尽头,拍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入夜,月明星稀。阿黄背着满满一麻袋大人用鹅膏磨成的碎屑潜入城中。他已经做了几十年的人,猛然换回自己原来的身子,只觉得浑身难受。
平日里只到它小腿的野草如今将整个妖盖得严严实实,它艰难的拨开草丛前行着,身上的行囊和它一般高,快要压弯了腰,显得十分滑稽。
为了烧鸡,忍了!
阿黄给自己加油打气着。
城外有不少狗洞,只是杂草横生,遮掩的不留一丝缝隙,因此也就无人发觉,更无人想到去填。那狗洞狭窄不已,阿黄一缩身子便钻了进去,狗洞对他来说畅通无阻,只是包袱太大,废了一番功夫才拉出去。顾不上那些散落的碎屑,阿黄拎了包袱便跑。
又废了一番周折,阿黄终于摸到了炊事房。怕贺家那些贼子半夜里来下毒,炊事房内两名兵士轮流守夜。
倒是挺警惕的,只是.....
他们算对了有人会来下毒,可他们千算万算也不会料到,来下毒的根本就不是人。
阿黄朝远处丢了块石子儿。
“谁?”守夜的那人听到声响,朝外走来。
看清脚下的那一团,他嗤笑一声:“我当是什么呢,一个黄大仙,白担惊受怕一场。”
瞧不起你黄爷爷是吧。阿黄气的胡须一抖一抖的。
趁那人转身之际,他转眼间显出了人形,顺手抄起一块炉边的窑砖,狠狠一砸,那人闷哼一声,很快晕了过去。
他本想顺便砸晕了灶台边的那位,只是那大汉鼾声如鼓,别说是同伴被砸晕,哪怕是大兵压境,他也未必醒的过来。
阿黄想了想,将那些粉末倒了些在储备好的水缸内,搅了又搅,直到看不出什么颜色。米面内也揉了不少,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将那一口大锅的边缘处,也涂了些。
确保万无一失后,阿黄拍了拍手,利索的变回原形,转身跑进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