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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你伤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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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清以风来说,回到云渺后的日子缓慢而悠长,初游妖界涉险的事情仿佛不存在一般,如果不是床上还躺着一个燕洛羽,他大概早已把妖界相关的事情抛之脑后。
一如往常,清以风每个月的月初与月中在主峰授课,再到天池峰指点萧映寒修行,然后回到住处给燕洛羽熬药。在他的照顾下,燕洛羽的伤势也逐渐好转,从一开始的动弹不能到可以稍作走动,竟也花了数月时间。
能够活动的燕洛羽自然不甘于成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但又无法完全自如地行动,只能趁清以风回到住处时缠着他消遣。
比如某一日清以风在分药,燕洛羽从身后靠过来,将头抵在清以风肩膀上问,
“这是什么?”
清以风蹙眉,撇了一眼搁在肩膀上的脑袋,说,
“药”
燕洛羽勾起嘴角,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继续问道:
“啊,是给我准备的吗?”
确定对方确实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来了,清以风便毫不客气抬起手肘往后一推,本意只是想把燕洛羽抵退拉开距离,用的力道也不大,哪知对方却吃痛地大喊出声,
“啊!好痛啊!!哪有你这样对伤员的!”
闻言清以风放下手中的药,转过身上下打量了燕洛羽一番,看到对方捂着胸口皱着眉头一脸难受,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戳到对方伤口上了,只能冷着脸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转回身继续分药。
见对方没有明显的怒意,燕洛羽勾起嘴角,继而又把头搁回清以风肩上,装做叹气的样子,
“哎呀,我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啊?”
明显感觉身前的身影一顿,拿着药材的手在空中一滞,燕洛羽扭头暗暗观察清以风的侧脸,他知道清以风向来不喜欢与人有过多肢体接触,之前碍于他是伤员忍了,以为这次自己真的惹到了他,却发现对方瞬间又恢复如初,手上的动作继续,冷清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快了”
得到默许的燕洛羽笑容放大,他盯着清以风明明不满又忍怒不发的侧脸,心中盈满无声的喜悦,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他无法具体地描述出来,他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恨他的人很多,依附他的人很多,需要他庇护的人很多,可唯独清以风,踏夜而来,用剑锋将他幽沉晦暗的世界劈出一道天光,托住了他要坠往深渊的心,也唯独这个人,在他面前自己可以做自己,无关好坏与善恶。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可以做一个安心地依靠者,而不是被依靠者。
----真好啊。
那是来自心底的感叹,不知是感叹这千年漂泊的心,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还是感叹有幸能遇到眼前这个人。想到这燕洛羽伸出双臂,揽住清以风的腰身,从背后看像是他耷拉在清以风身后,把对方整个人圈在怀里,带着欣喜和几分逗弄对方的语调,得寸进尺道,
“那就拜托我们的云仙师啦,哦,不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终于在察觉到清以风原本拿着药的左手猛然攥紧时,趁着对方要爆发之前赶紧撤回身子,
“哎,好困啊,我要去休息了。”抽身离开。
又一日清以风在临窗的榻上翻阅典籍,燕洛羽走过来往榻上一躺,直接将头枕在清以风腿上,一手撑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朝旁边的桌子上勾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地开口,
“你在看什么?”
清以风翻着书页,并未朝燕洛羽投去一个眼神,只专心看着书页上的内容,当他不存在一般,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个字,
“书”
其实以燕洛羽的视角,只要稍作抬眸就能看到清以风手中书卷的名字,但他仍明知故问一般,用手指逐一将书卷封面的名字一一点过,
“让我看看,叫什么名字。。嗯。。枢。。。灵。。。九。。。。问。。。这是什么?”
挡住视线的书卷突然被撤走,点在问字的手指来不及收回,清以风面色不悦的脸猝不及防地闯入自己眼中,视线相接的那一刻,燕洛羽的心脏一颤,未来得及开口,对方的话语先至,
“你伤好了?”
以燕洛羽对清以风了解,这句看似关心的话,在他听来与“你皮痒了?”是一个意思,当下灵机一动,朝着清以风抱怨起来,
“哎呀,你以为我不想好吗?这伤恢复得好慢啊,不再待上一年半载的我看是好不了了,你们这就没有更好的药了吗?”
对方面色稍微缓和,回道,
“我在找”
所以。。。
燕洛羽一把拿过清以风手里的书卷,发现是一本治疗内伤的医书,他将书压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清以风,原来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对方曾这样为他的伤势默默上着心,不由笑起来,
“你这么关心我啊!那可不可以给我做点吃的,这几个月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样,我都腻了。。。”
发现清风眼神开始变得凌冽以后急忙把医书塞回清以风手里,连忙起身,
“啊哈哈,我开玩笑的,你继续,我不打扰了。。。”又一次溜之大吉。
清以风喜静好乐,偶尔燕洛羽不缠着他的时候,他也会为燕洛羽抚琴辅以疗伤,本以为这样可以消停些日子,哪知燕洛羽不知道又从哪弄来了一根竹笛,凭着记忆里的琴声竟也吹得像模像样,还不忘找清以风邀功,
“你看,我吹得怎么样?”
“。。。。。。”
“你说话啊,你看,你弹琴,我吹笛,用人界的话怎么说来着?这叫琴什么鸣。。。”
。。。。。。
在天池峰与清以风相处的这些日子里,燕洛羽也逐渐摸清了对方的脾性,又仗着清以风对自己受伤的宽容,不断地试探清以风忍耐的底线,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每每惹得清以风快要爆发之际,就识趣地抽身,竟让一向淡然平静的清以风也颇感头疼,暗自下决心要快点治好燕洛羽的伤势送他离开。
今日是萧映寒学习剑诀的课业时间,自从戴上了那无垢镯,虽然终日因身体被净化而感到痛苦,但也刺激着他更加刻苦地修行,在清以风的指导下进境飞快,然而萧映寒总感觉,近日的清以风总有一种心不在焉情绪在身上,可他又不敢擅自开口问询,只在清以风演示招式的时候抱剑观察着清以风的神情。直到对方停了动作,执木回身问他在发什么楞,才回神。
对方将位置让出,并如往常一般嘱咐萧映寒将所学招式照做演示,也许是刚才走了神,每每一到关键点总不得要领,被清以风打断要求重来,当第三次失误出现以后,一向面无表情的清以风也开始忍不住蹙眉,
“错了,这已经是第三次。”
清以风想不明白,萧映寒对剑道的领悟天赋极高,往常只要他稍作提点,萧映寒总能抓到要领,将所学内容做得更好,超出他的预期,虽然今日所学剑诀是第二阶段,难度确实比之前上了个台阶,但以他对萧映寒的了解,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错,他稍作推想,便知萧映寒定是走了神,面色一沉,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今你虽稍有进境,不说展宁,就是离言灼的修为,也还是差了一些,此时正是该沉心钻研弥补的时候,若你因为稍有进境就觉得修行可以稍作懈怠,那就别来天池峰找我。”
萧映寒没想到,只是一次走了神出了错,却换来清以风如此严肃的斥责,这是他与清以风相处这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来自尊长的威严。清以风是他的师尊,是他的长辈,是道德伦常中需要仰望尊敬的存在。意识到清以风确实有些动怒的意思,于是敛声静气,不敢多做辩驳。
“我最后一次演示”
正当清以风上前打算再给萧映寒做示范,身后不远处却传来了燕洛羽散漫的声音,
“只是稍微走个神而已嘛,至于这么较真嘛?”
师徒二人循声望过去,只见燕洛羽双手支在脑袋后,慢悠悠地朝他们走来。
清以风皱起眉头,
“你不该出来。”
燕洛羽置若旁闻,反而为自己辩解起来,
“怕什么,你徒弟又不是没见过我。”
当萧映寒看清来人时,心中一冷。
-----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回去。”
打断萧映寒思绪的,是清以风不耐的声音。
可对方似乎丝毫没有听出清以风口气中的不满,嬉笑着脸走到清以风旁边,也不问询,很自然地顺走了清以风手里的树枝,拿在手上边把玩边自言自语道,
“无剑之剑,原来你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
继而转头对着萧映寒笑嘻嘻道,
“算啦,我帮他再演示一次吧,你可要看好了。”
燕洛羽说完也不看二人反应,自顾自地舞起剑来,竟也耍得有模有样分毫不差,一套剑式舞完,撇见清以风已经转身离开,便随手将树枝朝萧映寒一甩,笑道,
“小子,这次看清楚了吗?”
萧映寒瞥了一眼清以风离开的背影,没瞧出个喜与怒,便兀自对着燕洛羽点了点头。
燕洛羽满意地笑了笑,
“那你在这继续练吧,我找你师尊有事。”
说完便径自朝清以风走去,二人越走越远。
萧映寒拿着树枝,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但大多数都是燕洛羽在说,清以风在简短地应,偶尔燕洛羽把手臂搭在清以风肩上,又被清以风果断地拍开,保持着距离,
“诶,你就这么放着你徒弟不管了?。。。”
。。。。。。。
“你说我什么时候好?”
。。。。。。。
“你下次能不能带点别的吃的,没开玩笑,我真的快吃腻了。。。”
。。。。。。
握着树枝的手不自觉捏紧,萧映寒觉得此刻自己的胸膛堵得慌,一种无法名状地难受情绪在心中蔓延。见惯了清以风清冷威严的常态,原来还有人可以在他身边如此随意,只是那个人不是自己,也不可能是自己而已。
天色渐暗,回去的路上,清以风听着一旁侃侃而谈越发随意地燕洛羽,思忖着他这段时间是不是对对方太过宽容了,显得燕洛羽越发肆无忌惮了,再看燕洛羽现在的伤势,想要完全恢复起码还需要半年时间,今日燕洛羽能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在天池峰随意走动,明日说不定他就会出现在云渺的其他地方,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与误会,早些将他治好送走为妙。思及此清以风心下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