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天晓》艾木人

5、 恶魔的同情心

　　火花镇，这是十地一个普通的小城镇。
　　有谁知道这一天，一个顶着魔族外皮的人类开始走入魔的世界了呢？晓跟着婷婷绕过一条条山路，火花镇就在眼前了。

　　“少爷，您不舒服吗？”婷婷见晓不停地做深呼吸，好像呼吸不畅的样子。

　　“不……只是有点紧张。”晓抹了一把冷汗，他的心咚咚跳得厉害。虽然还没进入城镇，但他已经感受到其他魔族的气息，听到了许多人声。若是以前人类的自己是做不到这样，但拥有了魔体后视觉、嗅觉、听觉等上升了一个档次。

　　突然意识到从此以后自己就是魔族了，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存下去了。

　　为什么会紧张呢……在静阁里没有过这种感觉。
　　静阁与世隔绝，那里的一切就像被凝固冰封，理所当然的虚幻。然而站在这里，再次听到了尘世的喧嚣，晓知道这不是梦。

　　好像，再踏出一步，他就永劫不复……
　　然而他的脚步没有过一丝丝的犹豫，直到跨过最后一株野草，他才停顿下来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这……这简直比人类还像人类！

　　地上铺着粗糙的青石板，房屋像朴素的农民的房屋，只是规划得整齐统一，像异乡人的工地一样，某些空地上会搭着一个高台，虽然是用木材搭建的，但那木材是十地比较有名的硬木紫杉杨。一些皮肤土红的魔人托着货物来往于房屋与高台之间，来往的行人各做各事，偶尔出现一对不知是朋友还是恋人的魔族说说笑笑而过。

　　除却它们相对于人类来说“惊世骇俗”的外表，它们真的不怎么样。

　　——很温顺，像蚂蚁窝中的工蚁一样。没有飞在空中的，也没有在使法术的。它们在用蛮力做着各自的工作。

　　像工蚁一样。
　　放大版的蚂蚁窝。

　　默……

　　“呃，对，对不起……！”
　　一个托着货物的魔人撞在了晓的身上，包袱重重地倒在长了一些青苔的青石板上，它慌慌张张地道歉，一脸惊恐。
　　这个魔人比较矮小，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它的皮肤红红的，肌肉匀称有力，倒是一个俊美少年的身材，只是它的脸不是人类的脸，有点像狐狸，头发灰白凌乱，像扫把一样竖起来。

　　街道上其他的魔族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看了一下又别开脸。

　　晓把魔人扶了起来，魔人惊讶地瞪着小眼睛，刚想说些什么，这时人群中冲出一个穿着黑“背心”的魔头，这个魔头修为比其他魔人高了很多。

　　“啪！”

　　一鞭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小魔人的身上，黑“背心”魔头凶狠地甩动着手中蛇形的暗红发亮的鞭子——

　　“瞎了你的狗眼！你眼睛长哪里去啦？！没看见这位大人站在旁边吗？你×的！！×××××#×&××××#×*×××××****×××××××！！！！”

　　黑“背心”一边骂一边狠狠地一鞭子一鞭子抽在小魔人的身上，“啪啪啪”作响。

　　晓早就呆住，等他回过神来时黑“背心”已经向他鞠了好几躬，点头哈腰：“对不起大人，是这小子不长眼冒犯了您！”

　　晓像被雷劈中，脑子里兀自隆隆作响。
　　——这是什么世道？！奴隶社会吗？！！

　　躺在地上的小魔人鲜血淋漓，它头俯得低低的，不知脸上是什么表情。

　　晓还张着嘴巴傻站在一旁。

　　见晓没有“表示”，黑“背心”急了，又抓起鞭子往小魔人身上补了几鞭。
　　“少爷，”婷婷拉住晓的手，“既然已经惩罚了他，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婷婷眼神闪烁，探究地看着晓。

　　晓僵硬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小魔人，跟着婷婷走了。街上的其他人则像松了一口气，各做各事。

　　这只是晓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真的，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天空还是一样的天空，那么悠远，纯净，湛蓝湛蓝的，抬头看天，像在看一幅画，一幅画着遥远幻想世界的油画。只是，当你真的身处那个世界，它就不会那么烂漫了吧……

　　晓默不作声地走了很久，婷婷终于忍不住了：“少爷。”
　　晓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一间小店铺的门前，门旁挂着一些黑灰的像草药的干枯的植物。

　　“我……是不是曾经做过很残酷的事情?”晓脸上一片茫然，“他们都……那么怕我……”

　　“不是的，少爷。他们是最低等的魔人，这是他们对上位者的尊敬。”见晓误会了，婷婷赶忙解释。

　　“尊敬……？”

　　晓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上位者是指……”
　　“是十地中地位尊崇的前辈！是强大的人！他们是十地的骄傲！”婷婷满脸崇拜，看得晓诧异极了。
　　“那么……下位者是魔人咯？”晓大概有点明白了，魔人是修为最低的魔族，同时也是人数最多的，他们是“百姓”，是弱势群体。
　　可是……总觉得像对待奴隶……
　　晓又想念21世纪了。

　　“您怎么啦，少爷？”见晓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婷婷想了想。“您不必为刚才的事情烦恼，少爷。我们是魔族不是神族，这就是我们的生存规则，十地就是这样的。”

　　婷婷心里暗暗担忧，以前少爷有一个神族人格，那个人格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闭门思过，老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要不是泯息家把他保护得好，他早就因为同情心泛滥而莫名其妙地死去……
　　如今少爷已经康复，但愿不要残留了那个人格的什么东西才好。

　　街道上人来人往，晓站在那家店铺前，一身翩翩白衣，身材纤细如山间落泉，而街上众多的魔人粗壮丑陋或怪异，更衬得他如同水中幻月。一个穿着深蓝色朴素衣服的魔人有些惊喜地停住了脚步，对他唤道：“愿大哥？”

　　婷婷一见这人，脸色一沉。晓有些奇怪地循着婷婷的眼光看去，恼中迅速飘过一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没错，这个人，虽然也有着普通魔人的粗壮，但是他身上偏偏缠绕着一股柔弱的气息，加上他脸上那副无害的表情，真是个“没用的书生”……

　　莫非这个人认识泯息愿？

　　“嗨。”晓不知道魔族是如何跟陌生人打招呼的，只好按以前的习惯来。
　　晓走了过去，“书生”很高兴，激动得说不出话，他看了晓许久，拉起晓的手，“愿大哥，我，呵呵，太好了，又见到你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着。

　　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晓觉得有趣，这个魔人真是可爱。

　　“我最近脑子不好，忘了你叫什么名字了……”干巴巴地傻笑。

　　“我是萧致远啊！大哥！”

　　“原来是致远啊……”

　　……
　　像白痴一样寒暄了一堆废话后，萧致远兴致勃勃地对晓说：“大哥，要不要来看看金莲？它现在长得肥肥胖胖的了。”

　　晓疑惑，金莲是谁？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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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很普通的民房，今天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远远的就可以看见屋顶上盖着的茅草，茅草虽然已经干枯，颜色却呈现出好看的蛋黄色，煞是显眼。有一股农家特有的霉味，那是肥沃湿润的土壤混合着动物体味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萧致远打开了房子外围的栅栏的小门，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个民风淳朴的泥石小房子让晓眼睛一亮：有时候，最朴素的东西反而是最动人、最自然的东西。

　　“咯、咯、咯。”
　　晓一愣，好大的一只鸡啊！

　　样子像鸡的灰色魔兽慢慢地走上前，像狗一样闻了闻晓和婷婷。晓在书中看过这种魔兽叫“踵毛”，是一种类似家犬的魔兽，大部分都很温顺。
　　这只踵毛有一双红褐色的眼珠子，如宝石般的瞳人里映出晓的影像。

　　晓心里涌起一阵熟悉的感觉，不仅是对这个踵毛，还对这个房子，栅栏，小院子，周围的花草树木，甚至是，这里的天空、云彩。
　　脑海里像是要飘过一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

　　“伊苏，这是愿大哥！你还记得吧？噢哦！”萧致远逗弄着踵毛，又是抱又是搔它的毛，它蹭了蹭萧致远，又伸长脖子来到晓面前，好像在要求晓抚摸它。

　　伊苏？这只踵毛的名字？
　　晓也学着萧致远揉搓它的毛，“伊苏~伊苏~~~~呵呵~”心里想起了前世家里养的小狗白白。

　　萧致远笑得阳光灿烂，发梢飞扬，如被春风吹拂的野白兰，晓看得愣了一下。

　　房子的淡熟褐色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编着两根辫子的小姑娘走了出来，见到晓和婷婷，脸上并无讶色，只是轻轻地走过来，“哥，你回来了。”像是没有看见晓和婷婷似的。

　　“看，金莲长大了很多，快看。”

　　晓一惊，金莲……金莲就是……

　　就是这只花斑毛毛虫？！！！！！！

　　天知道，他最怕的就是毛毛虫。
　　小时候路过一棵树下，一阵风吹过，一只毛毛虫不偏不倚掉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堪回首啊！从此以后他看见虫类就皮肤过敏……

　　不过还好，现在的这个身体似乎对这只毛毛虫免疫。晓心里恶寒阵阵，嘴角抽搐。

　　“它……它多大了？怎么不变蝴蝶啊？”晓干巴巴地问。

　　“变蝴蝶？它不会变蝴蝶啊！它只会变玄蛾！不过变了玄蛾它会……”萧致远顿了顿。

　　“会如何？”晓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恶补一下魔兽知识了。

　　“炎蚕一旦变成玄蛾就会死去。”一个小姑娘的声音答道，是萧琪琪。她有一双灵动的绿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姑娘。

　　“我不会让它变玄蛾的。”萧致远像宣布一样说道。“我会好好地对它。”

　　“总有一天它会变的。这是它的本能。”琪琪声音里有一丝尖刻，她眼光有意无意扫了一下晓。

　　婷婷自进屋起就死死地坐在椅子上，好像对这个房子兴趣缺缺。

　　玩了一个下午，暮色降临，天边晚霞道道照耀着农家小屋。晓这才发现了天色的变化，心里有点舍不得走。这个萧致远是他在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这个人给人一种单纯的感觉，和他在一起很舒服。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致远。”
　　“什么事？”

　　“你有没有觉得……我跟以前有点不一样？”晓吞吞吐吐，既然致远是泯息愿的好朋友，那他肯定有所察觉，何况，晓可以肯定自己跟以前的泯息愿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没有啊！愿大哥一直都对我这么好！”

　　萧致远的绿眼睛十分清澈真诚。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像一段抓不住的美好时光。

　　晓眨了眨眼睛。
　　“天已经黑了，”萧致远抬头看了看天，“大哥要不要留下来住一晚？”

　　晓又眨了眨眼睛。“好啊！”

　　晓看着洒在地上的月光。
　　老实说，这里的被子远远比不上静阁的被子柔软舒服。
　　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

　　晓享受地抱紧被子，闭上眼，嘴里噙着一个笑，像小猫咪一样。

　　什么香味，甜甜的。

　　晓猛地睁开眼，下了床，打开门。

　　“对不起……能和我说几句话吗？”门外，一双闪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披散着长发的琪琪望着他。

　　夜色中，穿着半透明白色长裙的少女一脸严肃。晓突然发现，其实琪琪很特别。她称得上美丽动人——

　　她的样子！

　　不是普通的半人半兽的魔人样貌，而是人类少女的样貌。

　　她是[上位者]。这是修为高强的魔族才能化成的样貌。可她却是一个魔人的妹妹。

　　晓心里暗恼，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么重要的问题呢？

　　“我希望你——”背对着晓的少女终于转过身，厉声道：

　　“别再伤害我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