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隐秘 ...
-
一分钟后，贺威嘴里叼着一只青苹果味的棒棒糖，修长的手轻松悠闲地掌着方向盘，丝毫不见之前的恹恹之色。
许砚清从后视镜瞄了他一眼。
“……”
他怎么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明明是他含/过的棒棒糖，不知道贺威怎么吃得这么……开心。
“我记得小露给过我一包巧克力，你可以在副驾的储物袋里找一下……”等红绿灯的时候贺威说。
许砚清把手伸到身后翻找，他没有摸到巧克力，但是摸到了两个棒棒糖。
许砚清：“……”
“你不是说只有一只棒棒糖吗？”
贺威打哈哈道：“我刚才没看到还有其他糖……要不然我把这只棒棒糖还给你？”
许砚清：“……”
他确定某人就是在耍流氓。
·
两周后，许砚清的论文在国际期刊上顺利发表。
他在这篇论文中是第一作者，宋瑜明是第二作者，陈教授则是他们的指导老师。
论文能够顺利发表，他们都很开心。陈教授答应他们俩，如果许砚清能通过J大的答辩，他会在市里的沁香楼好好摆一桌，请同班的人一起吃顿饭，让大家沾沾许砚清的喜气。
之后，陈教授组织了一个越洋电话，和J大的教授们约定答辩的时间。
经过双方协商，时间定在本周日。
答辩的地点就在学校逸夫楼的阶梯教室。
论文顺利发表之后，许砚清没有告诉贺威他要去A国做交换生的事，他只说自己在弄一篇论文，这篇论文需要通过几位国外教授的面试。
贺威不疑有他。
答辩的前一天，许砚清正在实验室里收拾东西。实验楼在学校的东南角，这里本就偏僻，加上正值周六，此时更是没有什么人。实验室静悄悄的，只有楼后面的假山中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
明天就是答辩的日子了，许砚清的心情却无比宁静，像是一潭安静的湖水没有半点儿波澜。
他甚至觉得，就算明天顺利答辩，他的心情可能也不会有什么起伏，只会比此刻的心境更幽深、更死寂。
许砚清实在高兴不起来。
实验室里的精密机器运作时发出低沉的电流声，明明近在耳边，却像是隔着一层水膜传来，闷闷的。
他的目光随着思想涣散，乱七八糟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突然，低沉的电流声消失了，头顶的灯“啪”得熄灭。
许砚清这才回过神，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门。
走廊里一片漆黑，除了绿色的应急标志没有其它光亮。
“难道是停电了吗？”
走廊尽头是一排窗户，从那里可以看到其它楼层的情况。许砚清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其他楼层也是漆黑一片，没有声音。
许砚清折转回去。
临近傍晚又加上停电，实验室里昏暗不清。许砚清想拿了手机赶紧回去。
他记得手机就放在储物柜旁边的桌子上，可是此刻却凭空消失了。
还没找到手机，身后的门陡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钢化玻璃门被关上了！有人用一根铁棍卡在门把手和门框上，向外打开的门被堪堪卡住！
昏暗中，许砚清紧张地干咽了一下，他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玻璃门外。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才遇见过的彭乐乐。
·
四个小时前，学校食堂。
彭乐乐正在吃午餐，突然，他看到了一个他永远也不会看错的人。
是许砚清。
许砚清正在和崔锦学、汪成野吃饭，他们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开心事，正欣然地讨论着什么。
这时，许砚清站起身，从他的口型中，彭乐乐猜测他正在和室友们说再见，随后许砚清从食堂门走了出去。
彭乐乐饭还没吃完，立马跟上他。
距离上次见到贺威和许砚清已经是几个月前，他满心希冀着能再次见到贺威。
今天是周末，贺威肯定会来找许砚清的。
他不求贺威能好好和他说几句话，只要能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彭乐乐边想边加快了脚步，目光恶狠狠地看向许砚清。
他讨厌许砚清，恨不得许砚清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样也许他就可以代替许砚清站在贺威的身边……
一想到上次贺威当着许砚清的面打他的场景，他就心里冒火。
每次他在贺威面前出糗，许砚清都在贺威身边，就像他们天生命里犯冲似的。
要是能找个机会让许砚清在他面前出糗就好了……彭乐乐卑劣地想着。
许砚清朝着学校的东南方向走去，他渐渐觉出不对劲。
不对啊，许砚清如果是去见贺威，怎么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不管了，先跟过去看看。”彭乐乐自言自语道。
彭乐乐在许砚清身后亦步亦趋，他们穿过小树林，最后来到实验楼前。
眼看着许砚清走到楼梯间，彭乐乐一咬牙跟上他。
他看到许砚清进入一间实验室，彭乐乐站在门口偷偷朝里看了一眼，他不知道许砚清在忙些什么。
他满心都是想着趁着许砚清这次是一个人，他要好好报复他一下。
其实他不知道许砚清和贺威背地里是不是情侣的关系，但他本能地觉得许砚清对贺威的心思没有那么单纯，贺威对许砚清亦是一样。
彭乐乐在楼梯间蹲了一会儿，一个恶毒的想法在他脑袋里扎根……
他要让许砚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要让许砚清认识到他彭乐乐不是好惹的。
将近傍晚时，彭乐乐看着楼梯间的电闸犹豫了一秒，短短的一秒并不能改变他的计划。彭乐乐认定他和贺威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全是许砚清的错，要不是有许砚清这颗绊脚石他不会落到今日这份田地。他要报复许砚清！
彭乐乐舔舔后槽牙，随后一把将电闸拉下，与此同时，实验楼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
彭乐乐快步走到许砚清所在的楼层，他躲到放置着烧水器的走廊凹处。许砚清的脚步声先是由远及近，当他经过藏在烧水器后的彭乐乐时，彭乐乐做贼心虚地屏住呼吸，直到那脚步声慢慢变小，他才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
站在黑暗的走廊里，彭乐乐朝另一头的许砚清看了一眼。许砚清正透过窗户查看别的楼层的情况，因此并没有注意到他。
彭乐乐看着那玉立的身影冷冷嗤笑一声。
“原来你也能落到我手上……”他恶狠狠地嘀咕着，像是毒蛇在私语。
趁着许砚清没注意到他，他快步走进实验室，将许砚清放在里面的手机揣进兜里。
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躲进另一边的消防通道。
他从消防通道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棍，耳朵听着许砚清的动静，在确定许砚清进入实验室之后，他从暗处跑出，关上了实验室的钢化玻璃门！
最后，彭乐乐把铁棍卡在门把手和门框之间，他站在门口看着许砚清，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彭乐乐目光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他走近许砚清，用指节叩击在玻璃门上，“我告诉你许砚清，以后少在贺威面前晃悠，要是惹恼了我，有你受的！我什么都敢做！今天只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
他对着玻璃门呸了一口唾沫，随后消失了。
留下许砚清站在黑黢黢的实验室。
·
彭乐乐离开后，许砚清强装出的镇定瞬间崩溃，他弯腰，一只手牢牢抓住桌子的边缘，五指蜷起，指节泛着青白之色。
黑暗如潮水一般湮没了他，他像溺水之人一样开始呼吸急促，心脏因为肾上腺素的飙升砰砰砰跳个不停。
周围是化解不开的黑暗，他用手摸索着之前放手机的地方，可是手机被彭乐乐拿走了，他当然找不到。
夜色渐渐深了，听不到半句人语，许砚清顺着背后的柜子滑下去，他蜷缩在角落里，口中没有意识地喃喃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仿佛他可以从这两个字中汲取到力量。
“贺威……贺威……”
他的手机被拿走了，现在联系不上任何人，只能期望着明天有人来实验室，看到他。
可是明天是星期天，实验室来人的几率非常小。就算有人来，他也未必能赶得上答辩的时间。
J大的教授们漂洋过海来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人家不可能因为许砚清一个人再专门来一趟。何况教授们还会因为许砚清的迟到对他戴上有色眼镜，就算他们愿意让他答辩，许砚清通过答辩的概率也会大打折扣。
但是，真正困扰许砚清的却不是答辩。
能否答辩的想法只是在他脑子一闪而过，就好像他其实并不希望能通过答辩，甚至还庆幸彭乐乐帮他做出了选择……
许砚清蜷缩着身体，他双手搂住膝盖，身体在小幅度颤动。
他更多地想起小时候被一个老师关进教室的事情。
那时他只有八岁，原主的妈妈刚刚去世。而自从原主妈妈去世之后，许父就日渐消极堕落，导致小砚清虽然还有个父亲，实际上却和孤儿没什么两样。
那时候，小砚清所在的班级有个男教师，男教师经常会请班里的男孩们去他的办公室吃糖果。
但是许砚清却没有被男教师请过。他猜测之前男教师可能是觉得原主的爸爸妈妈很有钱，别的小孩可能吃不上糖果，但许砚清是富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吃不上糖果。
但是在原主妈妈过世后的第二个月，在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男教师走到小砚清的桌子旁，让他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那天真好是星期五。
“我这里有很多好吃的糖果，你会喜欢的……”背对着窗外的夕阳，男教师笑着对小砚清说，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小砚清只得走进那间办公室。
到了男老师的办公室之后，看到屋子里还有其他老师，小砚清这才放下心来。老师给了他两颗糖，让他给其他同学改试卷。
“你是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孩子，这些应该很容易吧？”男教师和小砚清聊天。
但当时许砚清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因此他根本没听到男教师的话，也没回答他。
在改试卷的期间，男教师出去了一趟，后来许砚清才知道，男教师是专门跑去告诉小贺威，他已经被许父接走了。那时小贺威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对老师的话不疑有他，也就没多想……
放学铃响了之后，还有三分之一的试卷没有动，小砚清抬头，却发现其他老师都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男老师……
与此同时，贺威被保姆接走。小砚清还以为许父会像过去的一个月那样来接他，巧的是那天许父喝醉了，完全忘了还要接儿子回家这回事。
当男老师把许砚清从地上抱起来时，他才开始觉出不对劲儿来。他在男教师的怀里挣扎着，可是一个小孩的力气终究敌不过一个成年人，男教师竟然将手伸进他的衣服……
小砚清用稚嫩的童声道：“放开我！”男老师瞬间捂住了他的嘴！
小砚清立马在男教师的手上咬了一口，男教师吃此一痛松开了他，他趁着机会从男老师身上滑下。许砚清冲出办公室的门，男老师一边咒骂一边跟过去，他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在二楼的一间教室里躲起来。
等他终于听不到男老师的声音后，天色已经黑透了。
小砚清小心翼翼地从教室里走出来，可是教学楼的大门被黑色铁链锁上，电闸也被拉下。
小砚清不敢大声叫，他害怕男老师还在附近，只能重新回到教室里躲起来，他甚至不敢回自己的班级，因为他怕男教师就在那里等着他……
那一晚上，小砚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要不是第二天贺威早上来他家找他玩发现他失踪了，许砚清可能周六周日都要在学校的教学楼里待着。
一动不敢动，一声不敢吭地待着。
时至今日，许砚清都记得那天上午他看到贺威之后毫不犹豫地抱住对方的感觉。
像是黑夜中的人终于看到一束阳光。
从那时他再也挪不开眼了……
此时，许砚清蜷缩在实验室的角落里，满脑子纷纭的记忆。
他躺倒在地上，努力让自己忘记从小被留下的心理阴影。他的五指徒劳地抓着什么，舍不得，又放不下，却也抓不牢。
黑暗中，心脏像是被铁丝一点点箍紧，他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早就深深喜欢上贺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隐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