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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客人 ...

  •   赫延被罚去了书房。每天默写一遍《论语》,三天不准出家门。
      其实赫老头说得有道理,早些年罚这些还管用,现在罚就作赫愉怀给老头消消气罢了。

      赫愉怀讲理数、爱面子。今晚赫延给他丢了一个大大的脸。不改过自新、承认错误,他是不会放赫延踏出家门的。
      门外站着两个身形差不多的黑影,一个箍着兔耳朵发带,另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片。
      赫延撂下毛笔去开门,就见齐清晨带着唐沐鬼鬼祟祟地溜进来。

      “赫延,你没事吧?”唐沐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道齐清晨“咚咚咚”疯狂敲她房间门,对他说赫延出事了。
      “没事。”赫延反手把门关上,说得很轻松。
      “你个贱人!”唐沐咬牙看向齐清晨,追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去死吧,齐大嘴。”

      齐清晨踉跄栽到沙发,捡起一个抱枕,防护得很顽强,“我真的没骗你,要不然他大晚上不睡觉,修什么仙?”
      唐沐转头看着赫延回到书桌前,毫无波澜地捡起一根狼毫,旁边洋洋洒洒的宣纸大字摞了两堆……

      “头悬梁、锥刺股,上进好学不行吗?”唐沐转回头,毫无理性地继续揍。
      齐清晨坐在沙发,边挨揍边朝南边看,赫延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手腕匀速勾勒着线条,脸侧的骨线清晰好看。

      脑海里划过把“赫延”压在身下的片段,齐清晨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齐清晨闭了闭眼睛,脑子乱成一团麻:我是直的,特别直!

      “赫延,他住你家了。怎么办?你真打算把他留下?”齐清晨问。
      赫延勾完一行的末尾字,云淡风轻地道:“明早我把他赶出去。”
      唐沐停下手中动作,闻言懵逼地仰起脸,没明白这俩人说的“他”是谁。
      “我不是那个意思。”齐清晨的脸皱成了褶子,面带嫌弃,“从锦西到胶东,从高铁站到家门口,你赶了一天,也没见什么效果,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齐清晨侧了侧身体,试探着问:“要不算了?”
      “不行。”赫延又扯来一张纸,非常执着地说:“他必须走。”
      “你是有多恨他?”齐清晨想一下,“你给他当狗腿儿,一定没少受气,我刚才帮你揍了他一顿,他连喊都不敢喊。”
      话刚说完,赫延抬起眼,在齐清晨心虚的脸上扫一圈:“你现在可以喊了。”
      齐清晨:“……你耳朵有毛病吧?”

      唐沐的视线一直在俩人之间来回移动,她穿着长睡裙,拖鞋踩到齐清晨腿上,暴躁地问:“到底谁住进来了?”
      齐清晨嚎叫了一嗓子:“赫延,救我!”

      赫延站在沐儿的“九阴白骨爪”前面,齐清晨躲在赫延身后。
      唐沐对赫延护着齐清晨的举动见怪不怪,她很识趣地收回爪子,娇柔做作地听赫延解释。
      “是谈迟,今天在楼下对你打招呼的那个。”
      “小哥哥!”唐沐的眼神突然一亮。

      齐清晨弯腰探头,泼一桶凉水:“姑奶奶,你醒醒,他是敌人。”
      唐沐一个大白眼珠子翻过去,转头问赫延:“齐清晨说得是真的?”
      赫延很努力地点了下头:“嗯。”
      “……”唐沐开心不到三秒,伸出染着白色指甲油的十指,表情逐渐狰狞,“敢欺负赫延,看姑奶奶的九阴白骨爪怎么挠死他?”

      书房下层正对赫延的房间。谈迟躺在床上,悠闲自在。
      浅蓝的被褥和赫延身上是一个味道,枕头是,睡衣也是……啧,赫延今晚还能回来么?
      赫愉怀本来只罚了赫延一百篇《学而》,因谈迟和赫老头聊天时打了个喷嚏,加大了量。
      想到这儿,他感到自责。
      在赫愉怀那张正气脸面前,谈迟越解释,越显得赫延犯了滔天大罪,关键赫延的态度冷淡至极,扭头就去了书房。

      赫延目送齐清晨和唐沐离开。
      没过多久,门外又侧身站了一个黑影。
      赫延勾着大字,抬眼看过去,垂头时心里便有了答案。
      笔尖顿下一个点,赫延没有给予理会,任凭那个影子在门外呆站了二十多分钟。
      一直到窗外的天空蒙蒙亮,赫延才撂下笔,抻了抻浑身的筋骨,回房间洗漱。
      他轻轻推开卧室门,轻轻反手关上,轻手轻脚地往卫浴间挪。

      下一秒,赫延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匆匆折返。
      卧室里的墨香味太浓了!

      光线昏昏暗暗,落地窗开了半扇,风从阳台吹进来,卷起地板上的宣纸往墙根钻。
      赫延蹲下捡起一张,上面的字体楷草不辨,墨迹半湿半干……

      意识到床上躺睡的人,赫延缓缓走过去,利落地掀开被子一角。
      枕头凹陷的地方是谈迟的脸。
      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因为齐清晨的字体甚是漂亮,那是赫延为了让他高考时能多考几分,一笔一划教习出来的。
      赫延把被子砸回去,踏着拖鞋去洗漱。

      这个时间点的建筑物一面披着月亮,一面迎着太阳。不知怎的,谈迟穿着单薄的睡衣,半梦半醒地立在了高铁站。

      四周的旅客零丁稀落,有个中年大叔缩在候车室门外的角落抽烟,还有两个老外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讲什么10度啤酒。

      谈迟眯着眼睛,慢慢抬起头,天旋地转地扫一圈头顶上的广告牌:有朋自远方来……
      对,他现在可不就在胶东吗?

      过了好一阵儿,他才把赫延从模糊的视线里扒出来。
      那个少年站在电梯高处,他穿了一身黑色牛仔,单手起开一罐冰可乐,整个人看起来痞帅。
      他的目光太冷了,谈迟垂下薄薄的眼皮,不敢抬头看。

      电梯不停地向下移,赫延抛下来冷漠的目光。
      就见谈迟耷拉着脑袋,海风吹不动地站着睡觉。一条拖地长裤,愣是被他穿上露出俩脚踝。

      赫延下了电梯朝谈迟走去。
      这玩意儿,被人贩子扛走估计都以为梦游呢。

      喝完可乐,扔掉易拉罐,赫延骨节分明的五指陷入谈迟的发丝,轻声说:“乖,闭眼,继续睡。”

      谈迟迷迷瞪瞪将赫延搂在怀里,呓语道:“你的字怎么那么难模仿?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等我两个小时……”

      赫延的眼睫轻轻一颤,嗓子里没出声。稍许片刻,他说:“我给你买了最早回锦西的票,无数人期盼迟神驰骋球场的样子,你该回去,至少让观众席响一阵。”
      “而不是为了一个你所追逐的、不能给你未来的人,舍弃你所拥有的。”
      “你要去走你的阳关道,被鲜花和掌声包围,让别人追逐你,仰视你,而不是抢我的独木桥。”
      “这条路,我自己走得都颤颤悠悠。”

      谈迟的鼻尖在赫延耳根上蹭了一下,模糊不清地说:“不,我不想走…我想离你近一点…你别那样看我……”

      周围的海浪席卷而来,谈迟和赫延淹没在冰凉刺骨的水里。高铁站轰然倒塌,他们依然相拥。

      谈迟突然觉得脸有些疼,他伸手搓了一会儿,这种莫名其妙的疼痛才得以缓解。
      没过一会儿,另外半张脸也开始疼,他又抬起另只手搓,使劲搓。

      然而紧接着,他的两只手背变痛,越来越痛。
      他受不了了,努力撑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就见赫延直起腰,一只手从他眼前撤回去,袖口在他鼻尖摩擦过,留下沁凉的薄荷香味。

      谈迟茫然片刻,下意识地卷裹被子,翻身坐起来。
      时间正好7点,落地窗外天色大亮,十月初的阳光清淡。
      赫延听见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还有谈迟诚恳的歉意:“对不起。”

      赫延倏然愣了一下,刚才叫好几遍他仍没醒的不耐烦一下子被摁了回去:“哦,下去吃早饭。”同时,把后半句话“吃完早饭,滚”也咽了下去。

      “好。”谈迟懒洋洋垂着头,他往赫延的眼睛偷瞄一眼。

      “快点。”赫延站在一旁,催促道。
      谈迟动了动腿,他薄被掀到半空,又扑棱一下盖回去了,“再等会儿。”

      赖床是吧?

      谈迟对上赫延的视线,没吭声,把头偏向了窗外。
      赫延蹙了一下眉,在床上扫一圈,谈迟的手肘搭在膝盖上,旁边是赫延一早从卫浴间扔过来的道袍。

      卧室里有一瞬间安静极了,浅色窗帘被秋风吹得鼓起又落下,书桌上的宣纸浸着墨痕嘎吱作响,所有声音像浪潮般滚滚涌来。

      “我先下楼了。”赫延看着谈迟的侧脸,忽然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出了门。
      谈迟这才把头扭回来,耳根涨得通红。

      幸亏赫延是个冷木头,否则差点露馅!不能暴露这么纯情的本性,要不然怎么撩赫延?
      谈迟掀开被子,踏着拖鞋去卫浴间,刷着牙,心里提醒道。

      楼梯下到半层,赫延闷声笑了一下。这玩意儿的厚脸皮恐怕是张假的!
      赫延越想越觉得好笑。

      赫家的早餐有着明显的风格特征。自家人一起吃时,餐桌上的牛奶面包简单乏味,是齐清晨说得那种吃几顿就吐了。
      孩子们在时,当然这个“孩子”不包括赫延,餐桌上多了些烟火气。

      时钟嘀嘀嗒嗒走了半圈,看着没人动筷子,齐清晨率先捡起一块精致的虾饼,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唐沐递了个嫌弃的眼神。
      齐清晨,你洗手了吗?别把你的陋习带到赫叔叔家!

      齐清晨趴在餐桌扫视一圈,赫老头仰着鼻子高高在上,赫愉怀的黑西服平整得没有褶子,管丝竹画着精致淡妆,身上的紫披肩他曾摸过,质地柔软,价值不菲……唯有赫延穿着他从批发市场里给他淘来的假名牌长袖。

      赫延真的太好骗了,生日礼物齐清晨知道该送什么了。

      赫延侧脸注视着齐清晨,眼里的宠溺快要溢出来,他长胳膊一伸,把整盘虾饼端到了齐清晨眼前。

      赫愉怀坐在赫延对面,神情专注地看着报纸。虽然总是板着一张正气脸,但是他对别家的小辈非常包容,尤其齐清晨这孩子可怜,他爸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后来生意失败又带那女人跑了,留给齐母和儿子一屁股债。

      赫愉怀和管丝竹一边痛斥昔日好友的作为,一边默默地关照齐家母子。于是,便给了齐清晨超过赫延的宠爱。

      赫延转过脸,突然说:“别等了,我们先吃我们的。”
      众人:“……”
      赫愉怀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齐清晨和唐沐感受到了一丝凉气。

      赫愉怀把报纸往上挪了一下:“小延,你和同学有什么矛盾,要尝试解决,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他态度十分友好,上面供着的是个祖宗!
      赫延端起碗,并且大胆策反赫老头,“爷爷,我妈做了花生汤,您不是最喜欢喝了吗?”

      谁知赫老头意犹未尽地说:“谈小友昨天睡得晚,再等等。”
      赫延抿着嘴,无言反驳。

      谈老头欣赏谈迟,这孩子对关于艺术的学识甚是丰富,昨晚两个人从那件短袍聊到美学精神,“道”“气”“心”“舞”悟”“和”被谈迟说得头头是道。

      管丝竹提了一下披肩,神色担忧:“小延,你上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他就是磨蹭。”赫延说。

      赫愉怀的脸色“唰”的一下变黑,齐清晨和唐沐感觉赫叔叔下一秒就要把报纸“咣当”拍桌上,然后指着赫延说“你给我滚去书房,抄两千遍《论语》,再抄两千遍《道德经》,抄不完不许出家门”。
      小辈们对赫愉怀又敬又怕,虽然赫叔叔是个好人,但是架不住赫延和老爸的关系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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