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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贪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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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
剑光一闪,划过正前暴乱百姓,随即数人倒地,身前正中洇开一小滩血。
豆大萤虫连织成罩,覆盖整个华阴郡,密密麻麻的数量让人难以躲避。文曲二人御剑打出片缭乱剑影,化作屏障护身,一面制止失控人群,一面提防沾上浮在半空的萤虫。但满郡人像是盯上食物香的苍蝇,一股脑冲过来四方夹击,吼叫声震天动地。
“真是没完没了!”
文景淇对这种无休止的人海战感到火大,招剑回身一扫,剑中狠厉气愈发明显,直接破开对方上身衣衫,给每个胸膛前留下到利落剑痕。
曲墨非瞧剑光下又倒一片,嚷道:“淇淇你不要杀死他们啊!师父特地嘱咐不能随意杀生!”
“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封了他们膻中!”文景淇踢开倒向前的人,回身又捅队友一剑鞘,“还有我说过,别那样喊我!”
“淇淇喊着多亲切。”曲墨非被捅地脸直接转了个方向,依旧忍不住蹦玩笑话,却听远方轰隆一声,望见河面窜出来个黢黑的庞然大物,倒吸一口气招呼对方,“天哪!你快看河里是个什么玩意儿!”
文景淇不耐烦望过去,同是一惊愕,不由自主吐出句世俗话:“这他娘的。”
“师父也特地嘱咐不能口出秽语,你快向祖师爷道歉。”曲墨非跳到身后再次唠叨,持剑相背而立,扫圈再次围上来的人,脸上仍然挂着笑说,“你说咱俩联手对付那个大家伙,能有几成胜算?”
文景淇直白估测:“不到一成。”
曲墨非倒十分惊喜废话:“我还以为一成都没有,你要是说毫无胜算,我就撒腿跑了。”
“你这种人是怎么混上山的。”文景淇丢个无语眼神又捅他一剑鞘,并指御起长剑,暗喝声“出”,正前飞出道灵光,破开包围圈一路飞到河岸,瞬间清出条笔直通道。
“哇!厉害。”曲墨非同样招起剑,直对河中巨物,笑嘻嘻再次废话,“不过先说好,要是势头不对我就开溜咯。”
另端河底,张黄二人在真正柳飞儿的帮助下,成功接近石棺。
此刻石棺正下亮出个诡异红阵,与外圈五个阵法相连接,吸收来的黑气通过两者间感应,正源源不断向中央汇集。张钧指了指下方石棺,做了个推的动作,黄羲当即心领神会,率先下潜靠近。
不想数道红光猝不及防发难,如离弦之矢自下方爆出,势如破竹。
张钧当即掷出符篆作阵,尽数挡下攻击,趁第二波红光将至间空隙,黄羲先下手为强,扬起一把火直接轰向水底,炸开片绚烂火海。
这招暴躁进攻竟意外奏效,利矢红光断了追击,原本亮着诡阵的河底转而化成一片焦土。
黄羲满脸得意指指水底,自豪一拍胸膛,意思再说我厉害吧。
张钧哭笑不得竖起大拇指夸奖,却发现黄羲三两下扑腾到面前,歪头头顶抵在掌心蹭了下,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还没明白是何意思,又见他扑腾到石棺旁边,扣住边沿缝隙运力一掀,磐石般棺盖立刻在水里翻个跟斗,轰隆砸在旁边河泥里。
待扬起泥沙散尽,两人齐看向棺内,见一名豆蔻年华的女子平躺其中。
女子双目紧闭,面色煞白,全身泡在水里,皮肤竟没有一点腐烂或肿胀迹象,双手鼓起叠在胸前,似乎握着什么东西。衣衫下一双玉足大小各异,一只为正常大小,另一只则裹着布。
二人立即确认,这是柳飞儿真正的身体,张钧多留意眼棺内,瞧见她身侧边缘处,竟还有只捏成飞鸟形状的糖人。
黄羲早已迫不及待探进棺材里搜寻,几下从柳飞儿手里抠出块石头。那石头表面光滑,泛着白玉石光泽,内中却是透明,一团橘色火苗包裹在中央,正不断摇曳。
“是幻境里的石头!”
黄羲当即打手势指给张钧看,刚想照嘱咐运力打破,身体忽地不由自主一倾,快速向后方退,石头跟着脱手弹飞。
“黄羲!”
张钧第一反应伸手拉人,却看他一指飞出的石头,两手做个砸碎的动作,只传递出这两个信息,眨眼就被拖进后方黑暗世界。
而弹飞的石头好巧不巧正落在面前,轻而易举接住。
石头不过鹅卵石大小,握在手中光滑冰冷,握久了甚至有点舒服,可张钧却感觉掌心像是攥了块通红烙铁,温度灼热,几乎要烫烂筋骨,手竟不觉微微颤抖,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近乎疯狂的欣喜。
只要砸碎外圈包裹物,拿到里面的火苗,郡内祸事将平息,自己可回玉虚宫复命,所有一切都会画上句点!
不必经历漫长艰难苦寻的历程,也无需借助坠落的灯盏回收,此等结果不正完美!
一股从未有过的迫切心情支配身体,不假思索间,张钧掌中已运起灵光,一点点挨近石头。手掌离表面不过咫尺,刹那脑中闪过一瞬黄羲的面孔。
“跟我一起回太苍山吧。”
如一滴清水滴在颅顶,瞬间冷却躁动内心,手掌悬在石头上方迟迟未落。
不对,这结果并不完美,若是在这儿取得三昧真火,答应黄羲回太苍山的事便无法做到。而若是带他回玉虚宫,恐怕他又将变回那盏不能言的玉清琉璃灯,拥有生命的他是那般鲜活又灵动,现在剥夺他拥有的一切,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能找回失落仙火,这原本应是件充满喜悦的简单事,现今却变得难以决断。
张钧凝视中央跳动的火苗,只感一个头两个大,踌躇个来回,心底最深处忽然冒出一个折中念头。
带着这块石头去到太苍山,待黄羲实现心愿后再打破取得内中仙火,届时既能复命又没食言,一举两得。毕竟玉虚宫没规定多长时间归还,在复命之前还可以做其他事。
这法子可行,不,一定行!
打定主意,张钧把石头揣进怀中,转头去救被拖走的黄羲,哪知未等动身,胸前毫无预兆窜出橘色火焰,越冒越多。火焰势头虽足,却无比寒冷,似乎跟身内的灯芯相感应,逐渐冻结五脏六腑。
“情况不对!”
张钧急忙掏出石头,发现上面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缝,再下个呼吸,整块石头兀地爆裂开,碎成细渣。
??!!!
张钧当头一愣,丝毫想不通前一秒还完整的石头,后一秒怎么会突然裂开一条缝?!分神刹那橘色火焰伸出一部分缠住四肢,在眼前跃然成一个模糊人形,发出桀桀地奸滑笑声。
随后一张烈火燃烧的脸猛然贴近,凹陷的双眼和嘴弯出个得逞笑容,逐渐褪出柳飞儿的面皮,身披水绿色斗篷,下半刺绣萤纹的地方缺了个衣角。
“原来是你,元始天尊那老儿竟然派一个小小执灯童子下凡。”假柳飞儿十分傲慢打量眼前人,用心念将话传到对方大脑。
张钧又是当头一愣,如论如何也没想到三昧真火有自我意识,能够认得自己!难道它也受玉虚宫灵气的影响,修出了灵性?
“很惊讶?你以为每天拨弄的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火苗?哈哈哈哈!目光清高的玉虚宫也太看不清眼下了!殊不知最后赢家是我!”
假柳飞儿感知到分身传来的情绪波动,狞笑几声,话锋一转面露凶光,收紧缠在四肢的火焰,一点点施加力量,故意缓慢压碎骨头,悠哉欣赏他的缺氧又剧痛的面孔。
张钧身体虽如千针刺、巨石锤,大脑却无比清醒,很快从对方话中反应过来,用心念质问:“林中布迷阵的人是你!那两只杀人萤虫也是放出来的!”
“不错,我最初的确想杀死你们,但后来又想,你们似乎还有些用,毕竟要破坏那些阵也不容易。”
假柳飞儿直白承认,又勒紧捆绑四肢的火焰。
张钧痛苦吐出串气泡,长眉拧在一起:“你为了脱身,先是诓骗柳氏父女,害得他们骨肉相残,又阵化萤虫侵蚀百姓,吸取邪气增强力量!如此恶果,就不怕天道刑罚!”
“哈哈哈笑话!我一届虚空而生之火,何来怕天道!”
假柳飞儿放肆大笑:“而且你只说对了一半,那阵确实化萤虫来吸取力量,但更重要的是炼化一个执着家伙,拴住他做我最忠诚的奴仆。我故意露出阵让你们破坏,不仅是散出萤虫,更是放他出来。”
“你说的莫非是!”张钧脑中闪过一个不好念头。
能执着到忠于玉石、造就眼前疯狂乱象的家伙,除了柳元,再无他人!
想不到翻涌在河底的庞然大物,居然就是他!他竟然反被活生生炼化成一个不人不鬼的妖邪!
假柳飞儿见张钧一脸震惊,想是已猜出答案,接着道:“再者对姓柳的两人,我不是骗,只不过把知道的事讲给他们听,柳元想见到心上人,我便告诉他献祭至亲引魂的法子;柳飞儿想结束这一切,我便告知毁坏核心即可。是他们心中的欲念做出所有选择,我可从未替他们决定。”
说罢得意勾起嘴角,笑声掺杂几分轻蔑,又贴近一字一句道:“更何况真正放我出来的人,是你,若不是你方才产生那种可笑至极的贪念,我怎会重见天日!”
“执灯童子,不,张钧,我该感谢你呐。”
橘色火焰愈燃愈亮,发出刺眼白色,灼地双目昏花,假柳飞儿的脸逐渐融化在白光中,口型讲出最后三个字。
“去死吧。”
冰冷寒意随火焰飞速侵蚀全身,将意识一点点拉入黑暗。
就在吞没的最后一刻,一点亮光从深处冒出,化作利刃刺破整片暗幕。
“那可不行!”
眼见橘火即将吞噬身躯,张钧猛然睁开双目,漆黑凤眼中爆射出灵光,一只胳膊挥力挣脱束缚,掌间运起力量,打向纠缠火焰。化成橘色火焰的三昧真火不屑阴笑,燃得火势更大,准备一口吞灭眼前垂死挣扎的家伙,可很快发现情势不对劲。
发出的橘火没有烧到皮肉,而是顺着掌间灵光,源源不断吸进对方体内。
这不可能!除了玉清琉璃灯的灯盏,能吸纳三昧真火的神器少之又少,更别说还是个肉体凡胎的人类!一定有什么搞错了!
橘色火焰慌乱抖动几下,瞬间感应出来异样所在,惊愕尖叫:“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有灯芯!当时那灯盏明明……”
“你没想到的事太多了!”
张钧一声喝断,运起更多灵力催动灯芯,愈来愈多橘火沿掌心流入胸膛前,旋转进前方光亮中。橘火人形愈发惊恐,空洞五官扭曲到狰狞,瞪着想把自己置于死地的对手,乱舞四肢想杀死他。
挥舞片刻,却忽地露出一个诡黠笑容。
下个眨眼,橘火人形褪去火焰,竟然露出黄羲的面皮,挨近轻声道:“好痛啊,不要杀我。”
张钧当即愣了下,掌间力量一瞬中断。
“呵,你还是输了。”
假黄羲露出轻佻阴笑,趁对方恍神刹那反手出掌,一击拉开彼此间距离,而后摇身化成一道火光,顷刻逃离幽暗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