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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宋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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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宋书,原先叫宋锦书。
后来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家里人带我上山拜佛,遇到了一位穿僧袍的大师。
我爸妈虽然从事科学,但对神佛之事也抱着敬畏之心,便恳请高人给我算了一卦。
五六岁的年纪不大记事,可我却是记得清楚那和尚当时摸了摸我的头,慈爱的看着我,眼中似有众生,多情却无情。
“命中无锦程,庸人何自扰。”
“名字太大,只怕会消耗这孩子的气运。”
于是,我就成了宋书。
爸妈又因为工作原因让我转学了,真不爽,到底是工作重要我重要?
不过,这次还挺幸运的,也不是那么让我不爽。
还记得那日骄阳正好,我与清风相撞,见到了一位女孩。
她说我写的情书对她造成了困扰,希望我要好好学习,不要浪费青春。
浪费青春?我不合时宜的想,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我浪费青春呢。
我看了那张情书,哦不,说它是情书都高看它了。
就这?
哪位靓仔连写个情书都拿不出纸,就整个小纸条写个敷衍的我喜欢你就跟我说这叫情书。
槽点太多,无力吐槽。
但是吧,那靓仔污蔑我字写成这样就不礼貌了吧。
我的字拿过书法大奖的好吧,你跟我说我写情书就用这狗爬式的字?
我问那女孩,这情书写给谁的?
哪位姑娘那么惨,收到个这种情书?
她说她叫何熹,哦,何熹。
嗯?这不是这纸上的那个名字吗?哦,也对,不然人家闲着没事来找我干嘛。
后来我无意听到初二级颁奖,初二级长掷地有声地说颁奖词:
“让我们有请初二九班的何熹,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何熹同学终于凭借自己永不言弃的努力,从一直以来的年级第二摘得桂冠,赢得年级第一的宝座。”
“日日复日日,年年复年年,我们总能看到何熹同学披星而起的身影。”
“都说每个人的青春都要有一个引领我们前进的启明星,我相信,何熹同学是在座许多人的启明星,希望同学们向何熹同学学习,不负青春,不负期待。”
何熹啊,真厉害。
原来她真的能劝我要上进,不要浪费青春啊。
真无语,哪位能人整的这出?
也不划算啊,一天一张小纸条,他妈要是发现了都得说一句败家子。
纠结了许久,就连学校都没能查出恶搞我和何熹的始作俑者是谁,我两也就放平心态了。
反正废的又不是我的纸。嗯,要勤俭节约。
就是那些同学老传我两桃色绯闻,挺烦,真的。
最近数学竞赛,老师二话不说选我参加,虽然这真的能证明我的水平的,但是吧,算了,我就是有点小骄傲的,嘿嘿。
不对,要谦虚。嗯,谦虚。
嘿嘿,我真是个谦虚的学霸。
果不其然,何熹也要参加。
嗯……免费辅导欸,谁不想要?
该说不说,大白兔奶糖是真挺甜的。
在一段漫长的初三岁月过后,我考上恒中了。
真的真的迫不及待要跟一些人分享(炫耀)了呢。
就你了,何熹。
这不算炫耀,毕竟何熹又成为我学姐了,学弟跟学姐报喜这不是应该的嘛。
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何熹了。
说不清是当时第一面的惊艳(绝对不是见色起意,我宋小书不会这么肤浅),还是后来那句“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钦佩,或是她讲题时就连机械也过滤不掉的温柔……
总之,我就是喜欢上何熹了。
高中不允许早恋,等我高考完后就行了吧。
等我考上恒大……
我考上了恒大,何熹却不是我的学姐了。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记得那天的阳光比初见时还要大,我高考完后奔向何熹时听到的那句很冷很冷的:
“好,我同意出国。”
出国?出国干什么?度假吗?
后来何熹回答我了,她要出国了,可能没个四五年她不会回来。
四五年啊,可以改变许多了,不论是人还是事,都能改变的。
我以为我可以过去的,就把这当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其实也没什么的,能有什么?
可后来方程他告诉我,其实我可以去找她的。
我努力了,可是好像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何熹,怎么办?
四五年,只要五年你就能回来的,是吗?
我问了何熹,何熹说,不行,她以后要在国外发展,不过还是会有机会回来的。
能怎么办呢?好像只有撑到那个“机会”才能见她最后一面了。
爸爸说,这种新型病毒现在还没有广泛传播,我是为数不多已经感染并知晓的。
怎么说呢,现在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吊着我一条命,直到耗死。
第二个,我需要成为活体研究对象,借以找到对抗病毒的方法,然后器官衰竭而死。
爸爸冰冷无情的宣布这两条结果都是死的选择。
有什么不一样呢?
大概是以后旁人提起“宋书”这个名字,一个是“不幸感染新型病毒而病逝”,一个是“为科研献身的平凡少年”吧。
妈妈捂着脸,无声地哭,抽抽噎噎地说:“宋书啊,你不要听你爸的,你又不是第一个,这只是一场不被很多人知道的小病,躺一躺它就没事了。”
妈妈很努力想让我信,可她面上的清泪真的让我没力气去相信。
我一开始并不想选做活体研究对象,毕竟比起名声,任何人在临死关头都会选择不那么痛苦的方式。
我死后的身体也可以供他们研究。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爸爸来看我了,他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我又毫不意外地会想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宋书啊,爸爸对不起你。”
“我……”
“我同意。”我打断了接下来他说的话,看着他,“我自愿做活体研究对象。”
我把最直白的话刨露在他面前。
“我自愿的。”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以我的话,最后的结果只会选择第二个选项。
不论我如何纠结,我终究抵不过我心中的声音。
我之所以打断爸爸的话,是因为我不希望这个选择是他对我做的,这不好,不好。
要是以后呢?以后妈妈知道爸爸是第一个来劝我的人,他们又得吵架了。
以后要是为了一个不在的人浪费了剩余的时间,好像是真的不好。
以前我妈就骂过我,说我这个人没主见,叫我干什么我都说随便,要是以后被人卖了也说随便吧。
其实吧,我对我妈说,妈,你这次说的不对,这次我可没有随便呢。
这次,我是自己选择的。
妈妈又哭了,怎么最近她老爱哭。我爸从前还说妈妈是他见过最坚强的人呢,这不对吧。
这样就挺好,这样我就可以告诉自己,爸爸妈妈从来都希望我好好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我就可以多活一些时日,虽然痛是痛苦了点,但说不定呢,说不定再活久一点,就可以见到何熹一面了。
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我身上每天被注入不知道什么,以前打针都爱哭的我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我都跟一些叔叔阿姨混好了呢。
爸妈他们也研究出了什么“时空胶囊”,说是可以穿越时空,真假的?
不过现在禁止用了,说是挺危险的。
我剩下的时间好像不多了,我悄悄听那些叔叔说的。好像不能叫叔叔了,我有一次悄悄瞄了一眼我的病历,我二十几忘了,总之我快奔三了,可不能装嫩了。
我怎么会听到的呢?我都快忘记了。
怎么听……哦对,因为每次都是我睡着的时候那些叔叔(嗯……还是叫叔叔吧)才过来的,我也因为实在太无聊了就装睡,偷偷听他们讲话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就是不喜欢听他们唉声叹气的,既然知道我时间不多就要在我面前多笑笑啊。
我想到了一个主意,就告诉何熹。她说,让我别犯事儿。
我没听。
我是执行不了这个主意的了,不过我有小白啊。
小白是爸妈给我研究的一个智能机器,本来想叫希望的,我觉得太拗口了,就看它长得白就叫小白了。
我让它去给我搞到胶囊来,本来是不抱希望的,结果它真给搞来了。
我想了想,应该是老爸。
手没力气,写的字也就不好看,看着那小便签渐渐消散时,我觉得,真是缘分啊。
原来十三年前那情书真是我写的。
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因果吧,可惜我读书少。
人大概是有回光返照的,临死前一天,我知道了什么,想着不做点事岂不遗憾?
我让爸爸去买一箱烟花。
那一天下午,我让爸爸把烟花放了。
烟花在烈阳下绽放自己那刹那芳华,挺遗憾的,不是在夜里。
它拼尽一生,只会为耀眼的烈阳添上一抹绚烂的颜色。
真遗憾啊。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本来想发给何熹的,但又怕她觉得莫名奇妙。
想了想,还是往下几格点了方程的聊天框:
“虽无缘锦书,但得遇人间烟火。”
“朝朝烟火气,抵心中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