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遗憾》暮错

8、番外·何熹的后来

　　我想看烟花盛放，热烈地盛放，纵然只有一瞬，可它在我心底的烙印却是一直的。
　　——宋书

　　后来方程也来找过我，他跟我说着年少时的悔意。

　　咖啡馆内小窗微掩，方程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微风轻抚，凌乱了发丝。

　　方程也有一个与朝新一样大的女儿，我打发了小朝新去跟姐姐玩。

　　“何小姐。”
　　我微微笑，“叫我何熹就好。”

　　“我叫方程，是宋书大学的舍友。”

　　那天，方程对我说了很多。
　　他说，宋书大一刚入学时性子闷，看着挺高冷一人。后来还是方程从他嘴里问出来了，他有一个挺喜欢的学姐，本来也是恒大的，学姐在他高考完后就出国了。

　　热心肠方程同志就说，宋书，哥在这方面有经验，听哥指挥，保准你抱得美人归。

　　风悄悄溜了进来，吹的咖啡馆内的风铃泠泠作响。
　　许是方程描绘的过于生动，我都能想出，当母胎solo二十年的方程坐在宋书面前的桌子上，一手搭着宋书的肩时说出豪言壮语，宋书同学那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后然宋书似乎被方程的经验所迷惑，竟然还真的每天按照方程教的做。

　　有一次宿舍四个人聚在一起火锅 ，宋书盯着与何熹的聊天界面。
　　“方程，一年了都，没啥用呢。”宋书怀疑，“你蒙我呢吧你。”
　　“怎会，别瞎说。”方程不服，“你说说，哪有问题？”

　　“要我说，一年了都，真对你有意思早就耐不住了。我看你那学姐早就被国外的花花世界迷乱了眼，哪还记得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宋书憋了一口气，“闭嘴。”
　　方程笑着拍了下宋书的肩膀。

　　“你说怎么搞嘛，不会真在国外有其他学弟了吧。”
　　“人家就算真有什么情况，就没你事儿了。”酒精上头，方程痞痞的笑，想出来个浑主意。

　　“我有一计。”
　　宋书没在意，仍低头吃着烤肉。

　　“那姑娘人在国外，你两再有意，也只是个异国恋，不实际。”其实方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火锅蒸腾的雾气让方程的脸皱成了一团。

　　“还不如你追着人姑娘出国。”
　　宋书握着烤串的手顿了顿。

　　方程甩了甩脸，用仅剩的清醒回想着刚才说的话。补了一句，“不过你还是别想了，别学人电视剧哈，不实际。”
　　“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别当舔狗。”

　　“我知道。”

　　或许真印证了方程的话，那年暑假，校里对少部分学生组织了一次下乡调研，拔尖的同学可以获得交换生的名额。
　　宋书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方程还不放心的问过他，“宋书啊，你实话告诉我，你想获得交换生名额是不是因为你那学姐？”

　　“你可别想忽悠我哈，我们学校交换的对象正好是你那学姐所在的法国，还是同一城市的学校。”

　　“她的确是原因之一。”宋书话还没说完，方程就一脸痛惜地打断，颇有烂泥扶不上墙的意味。
　　“书啊，哥说了多少次了，咱不当舔狗，啊？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啊书。”

　　宋书无奈地笑了笑，重复道，“她的确是原因之一，却不是全部。”
　　“电视剧看多了吧。”

　　“我想出国，只是因为我想变得更好，就算不是因为她，我也会去。”

　　咖啡馆内人渐渐变少，风铃被风摇得慵懒。

　　“其实我知道，宋书一直很好，不是因为你，宋书也会做到最好来，但他不一定会想出国，他会选择他更在意的人在的地方。”
　　“因为你，他才想出国。”

　　风渐渐停息，我招呼着小朝新过来。

　　“宋朝新，走，回家。”

　　我牵着小朝新走进人群中，走进日光中。

　　风还在回忆着方程年少时的遗憾。

　　“宋书那几年来的音信全无，几乎快让我忘了他。”

　　“岁月的沉淀，让我一直潜意识以为宋书在那年大二得到了交换生的名额，追逐着心中的姑娘去了。”

　　“我一开始甚至还怨过他，太不是兄弟了。”想到这里，方程笑了笑，“几年了都不给兄弟一个消息。”

　　“直到后来，一个下午，许久没有联系的宋书给我发了一个消息。”

　　“他说，虽无缘锦书，但得遇人间烟火。”

　　“朝朝烟火气，抵心中锦书。”

　　“我现在回想起来还记得清楚，那时候外面在放烟花，我还奇怪着呢，谁那么闲，大白天放烟花。”

　　“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没出那馊主意，如果当时我拦住了他。”方程已有些哽咽，眼尾泛红，眼里噙着泪。
　　“他是不是就不会下乡，就不会得病，就不会，不会不在了……”

　　我想，不会的。
　　因为，朝朝烟火气，抵心中锦书。

　　*

　　宋朝新小朋友最近闹着去游乐园，何熹本来想让宋姨他们带这孩子去的，可一向乖巧的宋朝新不应。
　　“游乐园最近搞活动，要爸爸妈妈陪着去挑战，前几名有奖品。”
　　“我同学他们都赢了的，今天就是活动最后一天了。”

　　拗不过这孩子，何熹叹了口气，应了，想着这几天赶一赶工作，挪一天出来。

　　“妈妈我们就得第三名就行了。”

　　何熹奇了，这孩子一向不服输，怎么这次只要得第三名。
　　“第三名有什么奖励啊？”
　　“不告诉你。”

　　其实何熹也没想到，陪宋朝新去趟游乐园也能碰到秦观礼。

　　他已经结婚了，手里抱着一个与宋朝新差不多大的女孩，低头与一个长相明艳的女人说笑。

　　何熹是听梁思语说过秦观礼与他夫人的。
　　那姑娘在他大学时就喜欢上了秦观礼，不过那时候秦观礼没在意，姑娘也没再缠着。
　　后然大学毕业了几年后，两人就阴差阳错在一家公司上班，互生了情愫，也算破镜重圆了。

　　关于秦观礼，何熹想，也算差点成为她前男友的人了。

　　大学毕业后，秦观礼便出国发展，期间秦观礼也追求过她，那时何熹在跟一个法国明星谈恋爱，没答应。
　　那时的秦观礼偏执的很，大有何熹不跟那法国人分手不罢休的架势。

　　后然何熹确实分手了，不关秦观礼的事儿，只是单纯因为看不对眼了。
　　那时秦观礼还没放弃，何熹也确实考虑过秦观礼。

　　后然秦观礼放弃纠缠，只是因为何熹想明白一个问题，也问了他这个问题。
　　她说，“你不肯放弃我，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我们本身合适，还是你因为你年少时跟我在一起追逐久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你跟我的追逐，成了习惯。”
　　“也许你也曾对我心动过，或真心，或与我追逐时的刺激，，于是你把那片刻的感觉误以为足以代替你一辈子的喜欢。”

　　“不管哪个，总归我觉得，你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喜欢我。”
　　“因为我感觉不到。”

　　何熹的确对秦观礼有好感，但却并不认为，误会得来的喜欢和爱能够长久，长久相处下来迟早出问题。
　　她并非看好每一段恋情，也许只是一时的心动，但她喜欢有始有终，希望双方彼此在最后时候都能留下好印象。

　　每一段感情都是美好的，她从不后悔。
　　她不希望她的任何一段恋情开始于误会。

　　何熹拒绝了秦观礼之后，等他把国外的事宜处理好没多久就回国了，之后渐渐没了联系。

　　其实梁思语也问过何熹，那你呢？你对宋书呢？是真的因为喜欢过而遗憾，或是因为愧疚？
　　不重要了，何熹觉得。
　　她已经不能再看见其他人了，她会不自觉地比较，借此找到理由。
　　既然不是她心中最好的，那她又何必将就呢？

　　思绪紊乱间，秦观礼已经看了过来，对着何熹笑了笑。他旁边的女人拉了拉他，他们走过来，排到何熹后面。

　　何熹了然，也是过来参加活动的啊。

　　“何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秦观礼。”何熹看向他旁边的女人，礼貌的笑了笑，“这是你的夫人？可以介绍一下吗？”

　　女人大方的笑着，“我姓阮，叫我阮意就可以了。”
　　“很好听的名字。”

　　“这是你儿子？”秦观礼问。
　　“我儿子，叫宋朝新。”何熹拉了拉宋朝新，“宋朝新，叫叔叔阿姨好。”
　　宋朝新乖乖地叫了。

　　“你女儿吗？今年多大了？真可爱。”何熹看向趴在秦观礼身上的女孩温柔的问。
　　“秦紫涵，说话。”秦观礼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

　　小姑娘虽然不情愿，还是乖乖的回答了，“阿姨好，我叫秦紫涵，今年八岁了。”
　　“比我儿子小一岁。”

　　两家就这么聊着，俩孩子见大人们聊起来就不管他们了，也一起玩了。

　　“你丈夫呢？怎么没陪着你们。”秦观礼无意道。
　　何熹还是温柔的说，“我并没有结婚，朝新是我领养回来的。”
　　阮意有些羡慕，“怪不得你身材这么好。”

　　这是一场亲子活动，意在培养亲子之间的感情，趁着放假拉进亲子关系。
　　宋朝新小朋友得了个第二名，有些不开心，不知道是没按想好的得第三名，还是为都得第二名了为什么不努力点争取第一。
　　何熹看着他撅着嘴，叹了口气，小孩子真难带。

　　到了宋朝新领奖励时，何熹拉着他上台，没走两步，宋朝新就挣开何熹的手，哒哒着跑去找颁奖的人，用稚嫩的声音可爱的小脸问，“姐姐，我是第二名，我可以不要第二名的奖励，换两个三等奖的奖励吗？”

　　何熹一愣，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喜欢三等奖的奖励。

　　工作人员温声问，“小朋友，你能告诉姐姐为什么要两个三等奖的奖励吗？”

　　“因为我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他们都很好，需要两个光荣证。”

　　工作人员显然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愣了一下，答应了。

　　小朝新一拿到奖励就藏起来，饶是何熹也没反应。
　　“什么啊？这么神秘。”
　　“到时候再告诉你。”

　　离开时，何熹看到了秦观礼无声地对她说，谢谢。
　　谢谢你，因为你，我才能遇到自己真正爱的人，并为之努力。

　　何熹看着他们离开，笑着摇了摇头。
　　谢什么呢，是因为你努力了，才能遇到你真正爱的人。
　　要谢，就谢自己吧。

　　而她，从未努力过。

　　七月四日是当年何熹把小朝新带回家的日子，正式认识小朝新的日子。
　　六年后的七月四日，何熹的书桌上摆着她和小朝新的合照，合照下压着两个光荣证，光荣证封面类似于结婚证，写着光荣爸妈证，打开也与结婚证相似，稚嫩的笔迹填写着资料。

　　其中一份写着——
　　我的爸爸:宋书
　　我的妈妈:何熹
　　这时，宋朝新的宋是宋书的宋。

　　两个光荣证中间是一份小作文——

　　我的爸爸妈妈“们”

　　我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每个都很好很好，我很幸运遇到他们。
　　我的第一个爸爸妈妈，他们给我取名向阳，寓意向阳而生。他们给了我二次生命，虽然我小小的脑袋里已经没有他们的痕迹，但我不会忘记他们对我的爱。
　　因为这二次生命，我才能遇到第二个爸爸妈妈。严格来说是一个妈妈，她很好很好。我没见过宋书爸爸，但我叫爸爸的爸爸妈妈叫爷爷奶奶，所以他应该是我第二个爸爸。他也很好很好，不然怎么会让妈妈给我取名宋朝新呢。
　　我小小的人生里，拥有了大大的爱，因为他们四个人。我很幸运遇到我的爸爸妈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