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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账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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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陶白在尽力跟周泽撇清关系。
他不仅只字不提出事那天跟周泽说了一半的话,也不让周泽提,稍微沾点边都不行,暧昧也不行,凑近了更不行,越界一根头发丝都不行,只要超过一指甲盖儿朋友探望的范畴,他就会不管不顾地赶人。
他对蒋重明陈香等人不是这样的,对他们的态度跟出事前没差,聊天吐槽百无禁忌,没有一根无形的高压线摆在那里,碰一下就过激反应。
周泽被区别对待了。
但被区别对待的不单单是周泽,还有文昌彦,后者来看了顾陶白一次,简直是灾难。
老头还没开始说剧本呢,顾陶白自己迫不及待地提了,人进门水都没喝两口呢就提,也不怕得罪人,把话牢牢堵死,堵死自己的路就算了,还要堵别人的路——不演,死都不演,您也别拍,不吉利,前有让您别拍的神奇鹦鹉,后有我顾陶白还没答应您就差点摔死,这剧有毒,别拍了,别回头真死人。
差点没被文老打断另一条腿。
老头再也没来看过他,听说直接为德古拉公开选人了。
顾陶白没当回事,照样没心没肺,该吃吃该喝喝。
然而短短五天,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住院第六天,顾陶白坚持出院了,包括周泽在内谁都没打招呼,找了圈外好友吴山帮忙,临时租了套房子,一瘸一拐地过去了。
“我让你看着方便来,你还真不给我省钱。”顾陶白进屋第一句话,“我一个人,你给我租这么大的房子,是嫌闹鬼的地方不够大吗?”
吴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以为给你找房子那么容易?又得够安全够安静,免得大明星被人围堵,又得设施齐全,免得你这个病患再摔一跤,还得在一天之内给你找出来,能找着就不错了,挑三拣四。”
“那不是知道我吴哥能耐嘛。”顾陶白嘿嘿地笑。
“少在那拍马屁。你到底怎么回事?”吴山给他倒水,“伤成这样真是自己摔的?真的不是得罪人了被人搞了?为什么不敢回自己的房子?”
“就是自己摔的,是不是倒霉透了?我怀疑是旧房子风水不好。”顾陶白装神弄鬼地说,“这不赶紧换个房子,换个风水。”
吴山又拍了他一巴掌,“说点人话。”
“人话就是我什么事也没有,吃嘛嘛香,运气爆棚,从楼梯上摔下来脖子着地结果只摔断了腿,生活完全可以自理。”顾陶白瘫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说,“新房子我可新鲜了,就是你人不太新鲜,念叨死我了,快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快活快活。”
“一个人能快活什么?”吴山没好气,“你这过河拆桥的倒霉玩意,我跟你嫂子说好了,这两天住你这。”
顾陶白皱眉,“住我这干什么?你嫌通勤不够远,上班不够累是吧?”
“还把我当朋友就别废话了。”
“别,别上升。”顾陶白一副牙疼样,“好心好意劝你早点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一顶大帽子扣得我瑟瑟发抖。”
“瑟瑟发抖就闭嘴。”吴山懒得跟他白费嘴皮,窝在边上玩起了手机,“哥费劲租的房子,还不得享受两天?”
“行行行,爱住住,顺便给伤号我搞个夜宵。”
“滚。”
吴山到底有自己的家庭,照顾了顾陶白几天,看他熟悉环境了,也没再坚持继续待着。
人一走,顾陶白维持了近十天的笑容立刻垮了,精气神跟撒了口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他表情木然地关了电视机,整个人瘫在客厅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系统今天第无数次提醒他,“宿主,你只剩8天了。”
顾陶白吱都不吱一声。
外观是三菱柱的系统急得滴溜溜转,自从顾陶白摔伤醒来,跟谁都能若无其事侃大山,就连周泽文昌彦也没被他冷暴力,唯独它这个弱小可怜的系统,多少天了始终被无视,苦口婆心没用,跳脚激将没用,示弱卖萌也没用,说什么顾陶白都没反应。
可顾陶白不能没反应。
他现在这条命是借来的。
从楼梯摔下来的时候,他脖子着地,哪真有那么好的运气只摔断腿,那是系统当时违规操作,临时调用了下个月的积分,把他救下来了。
本来这个月月底第一集综艺就可以开播,系统预测顾陶白下个月的积分不少,够填窟窿,谁知道出了吕梦舟那档子事,综艺打水漂,顾陶白下个月恐怕要出负分。
热度系统的任务是积分清零,不是积分降至负数,一般情况下也不可能出现负数。
帐不平,不该活的命就得还回去。
顾陶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个月剩下的8天里,搞一波大的,管他好热度还是坏热度,赶紧把帐平了。
至于这一波大的要怎么搞,其实问题不大吧?
周泽不是看上你了吗?
别再推开人家了,赶紧答应,跟人打声招呼,官宣一下不就行了吗?
系统絮絮叨叨了半天,顾陶白左耳进右耳出,还打碎了个玻璃杯。
系统停止啰嗦,警惕,“宿主,你要干嘛?”
“别烦了行不行!”顾陶白突然暴躁地吼了一声,拐杖往前一拄,不料卡在一小块碎玻璃上,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摔到了那一堆碎玻璃上。
他穿着长袖,但是习惯性把袖子撸上去了,裸露在外的手臂摔上去的一瞬间,直接在靠近手腕的地方划出了老大一条伤口,血当场就落下来了。
系统安静了。
顾陶白跟没事人一样,挣扎着爬起来,去了浴室,脱光衣物,往浴缸里一靠,伤腿架高,放水。
他手还在流血,鲜红的液体沿着他手臂内侧,顺着浴缸边缘,慢慢地流进里面,和水掺杂到了一起,混出了一种不太干净的脏红色,鲜血的味道被热水的温度一激,挥发出了不祥的腥气。
顾陶白不管这些,就泡着水发呆,水位渐渐上升,慢慢地没过他的大腿、腹部、胸腔,像一个无处不在的拥抱。
可他还是觉得肩膀冷,整个人往下沉了些,水位蓦地抬高,终于超过了浴缸边缘,伴着哗啦一声响,砸了一地板,随后便跟下起了小雨一样,淅淅沥沥地往外流个不停,淌得浴室到处都是水。
顾陶白把这动静当成了白噪音,闭着眼睡着了。
他没睡的时候,还知道让手臂避着点水,睡了就没这意识了,那老长一条伤口有大半泡了热水,血液无法凝固,出血不止,水龙头又没关,出水不止,于是伤口附近血水的颜色不断变浅,又不断染深,循环往复。
周泽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疑似割腕的现场。
脸登时就黑了。
他没管脚上穿的皮鞋,一脚蹚进水里,白衬衫的袖子都没挽,没有丝毫停顿地将手伸进那一缸脏兮兮的水里,把人打横捞了出来。
与此同时,水龙头手柄自行复位,水流停止。
周泽把顾陶白抱出浴室,看到客厅地板那堆沾着血的碎玻璃,脸又黑了一层。
顾陶白醒来的时候,天色跟周泽的脸一样黑。
顾陶白搬进新家不过几日,人又浑浑噩噩,几个小时睡得迷糊极了,睁眼都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不是很清醒地琢磨了一会,才在身后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下想起来——他睡着前在新家泡澡。
他泡了有多久了?
怎么觉得这么晕?
顾陶白动了下,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他这哪还在浴缸啊,分明是在床上,还……
被人搂着?
“是我。”周泽在他身后说了句。
顾陶白差点蹿起来。
“注意腿。”周泽没让他蹿,手臂用力箍了箍他的腰,提醒了一下,这才松了开来。
顾陶白只能“稳重”地坐起来,和周泽拉开了距离,直勾勾地瞅了他半天,不善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在医院尽力跟周泽撇清关系的时候,态度都没这么恶劣过。
周泽不以为忤,跟着他坐起来,“我来找你。”
顾陶白无语,“吴山知道这事还是不知道?”不等周泽回答,他又说,“抱歉,问了句废话,他要不知道你就算有人脉也进不来。”
“我找他谈过。”
“出去。”顾陶白说。
“好,等你伤好了就走。”周泽回。
“出去。”
周泽不再坚持,下了床,“我去客房,有事叫我。”
“可能我说得不够明白。”顾陶白烦躁地说,“我让你离开我家,不是让你离开我的房间。”
“不可能。”
“?”顾陶白气笑了,“我家,你擅闯,我合理合法让你出去,你跟我说不可能?你搞笑呢?”
“顾陶白。”周泽沉下声,“我来的时候你泡在一缸血水里。”
顾陶白这才想起手上的伤,看了眼,发现伤口已经被很好地包扎起来了,“不小心的。”他努力缓和态度,“放心吧,我懒得想不开。”
“我会在客房。”周泽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顾陶白急了,翻滚着下了床,没找着拐杖,只能撑着床沿,一边走一边喊,“我不要你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