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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飞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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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个结拜兄弟又翻墙出去了,院子里复归寂静。谭玄回过头,就看到谢白城嘴角还噙着一丝回忆的微笑,不禁走过去扯扯他衣袖:“一个傻小子,有什么好忆旧的?”
谢白城瞪他一眼:“人家哪里傻了?不是好端端一个玉树临风的大小伙子!”
谭玄不屑的啧了一声:“玉树临风?我怎么没看出来?不就是个傻大个,看着挺缺心眼的。”
谢白城愤然道:“你跟人家素不相识,就打一照面,干什么就说人家缺心眼?别这么刻薄。”
谭玄一阵忧郁。谢公子说的如此义正辞严,他能说不对么?可是当着自己男人的面夸别人玉树临风,是不是不大好啊?谢公子大概是想不到的。唉,可能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都比较容易缺心眼子。
他只好转换话题:“你刚在里面有没有发现?”
谢白城道:“里面黑灯瞎火的,你指望我能有什么发现?”
这话说的在理。
谭玄率先又回到房里,捡起火把重新点亮,再次探查起来。
翻找了半天,依然一无所获。
谢白城举了半日的火把,手也酸了,眼见着要无功而返,闲闲的说了一句:“说不定就是没有呢?”
谭玄停下来,站直了身子,呆了片刻,忽然侧头对谢白城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谢白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几间房里的衣箱都被人动过,有些乱。”谭玄道。
谢白城一愣:“这里不是过了火?再泼水救火,到处不都挺乱的。”
谭玄摇摇头:“救火也不必动到衣箱里的衣物。”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翻找过东西?”
谭玄负手思索了片刻,还是摇头:“如果是被人翻找东西,整个都会乱七八糟。但我刚看到的,衣箱底层还是整齐的,只上一半乱了,与其说是有人翻找,不如说是,有人匆忙的取了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对视一眼,谢白城迟疑道:“他们……收拾过衣物?”
“还有一件事,”谭玄蓦的一转身,环顾了一圈室内,“孟远亭一家被害,家里的仆从呢?如果说来者没有为难他们,放了他们离开,为何没人去报官?那小姑娘说是家里仆人到山间别业寻到她的,我一直以为是家里出事了仆人才去寻,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孟远亭派人去寻的,他知道要出事,已经收拾东西准备逃走了,其余仆人也被遣散了。”
“可是你路上问过她,出事前有没有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谭玄点点头:“她出事前两天就随人家出去玩了,倘若事出突然,她确实也不会知道。”
那么这就带来一个新的疑问,是什么事让孟远亭在突然之间感受到巨大的威胁,要仓促逃亡?
就凭那四个世家子弟?他们出道都没有几年,孟远亭能认识他们?就算孟远亭认得,又如何察觉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也不排除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可能性。
总之,这件事还要回去问问孟红菱才能更清楚些。
“咳咳,话说回来,我其实也发现了一个算有点奇怪的地方吧。”谢白城忽然道。
谭玄立刻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谢白城反倒有些不自在了,扭过头去,举起火把照向墙壁:“你到处探查的时候,我就发了会儿呆……然后就发现,这几间屋子里都挂着类似的画……”
谭玄顺着火把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墙壁上挂着一幅被烧去了一半的画,内容是一个翩然起舞的飞天仙女,彩帛飘飞,满身珠翠,肢体灵动,意态优美,只剩下一半也显得很有韵味。
谢白城引着他又去别的房间瞧了,确实每间屋子都有,保存最好的一幅甚至一个角都没燎到。
“厉害啊,白城!”谭玄一巴掌拍在谢白城肩上,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这些画有问题吗?”谢白城初试牛刀就有斩获,也跟着高兴起来。
“不知道。”
谢白城刚扬起的唇角就凝固住了。
侧目去看谭玄,谭玄却还目光灼灼的盯着画:“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这挺奇怪的。家里挂一张飞天神女图倒也平常,挂这么多幅就有点……”他走上前去仔细看着画,还伸手摸了摸,随即手臂一抬,把画摘了下来:“先全都带回去再说!”
谢白城只好跟着他把几幅画一齐摘了下来。第二进的主屋毁损最严重,但仔细找了一下,也找到半幅残卷。第一进屋子里却是没有的。
把这些画卷起来,再用布条捆扎好,这就是他们今晚的收获了。
再度越墙而出,趁着夜色赶回城里。
城门当然早已紧闭。但这对谭玄而言并没什么。为方便行事,他随身会带两块牌子,一块是大理寺的大理寺丞,一块是京畿天狼卫的指挥使。这一次用的是大理寺丞的名头。守门军士也听说了本县出了灭门的案子,以为是京里来人查案,不敢怠慢,做好了记录,就放他二人进了城。
三更已过,整座县城静悄悄的,客栈也不例外,安静地卧在夜色里,似乎正做着黑甜的梦。
值夜的小二把敲门的谭玄和谢白城放进来,睡眼惺忪的看看腰间的刀剑,自是不敢问,只敢陪送笑脸。
跨上二楼,只有谭玄的屋子还亮着灯。
门虚掩着。推门一看,不出所料,孟红菱正绷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坐在桌旁,时飞在一边陪着,见他们进来,立刻递给谭玄一个“我实在没有办法”的眼神。
谭玄则立刻回赠他一记“你真是没有出息”的眼神。
孟红菱一双大眼睛狐疑的盯着谭玄腋下夹着的那卷画。谭玄却不理会她,把画往谢白城手里一塞,拉开孟红菱对面的凳子,跨过去坐下,双目紧紧盯着对面的少女。
孟红菱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双拳紧握放在膝上。
被谭玄这样紧盯还真是……有点吓人。
他的眼睛像狼。孟红菱想。
“你说你家仆人去山中寻你,他为何去?见到你时是怎么说的?”谭玄开口问她。
孟红菱一愣,眨了眨眼睛,道:“他……他是奉我爹的命啊,他说,他说我爹叫我立刻回去……”
谭玄的目光立刻一变,锋锐如刀,孟红菱心下一凛,顿时怀疑自己说错了话,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回头省视。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谭玄又问。
孟红菱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期期艾艾道:“我、我忘了……我真的没想起来,我满脑子都是、都是……”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谭玄叹了一口气,盯着她的目光放松了些:“你当时怎么想的?不觉得奇怪吗?”
孟红菱吸吸鼻子:“那人就说,老爷叫我赶紧回去,说有急事。他好容易找到我,已经耽搁了时间,我就忙骑上马往家跑,还以为是母亲病了,或二弟病了呢,结果路上就遇见了杨伯……”
谭玄又瞧了她一会儿,终于把头一侧,示意谢白城把画拿过来。
他抽出其中一张,在桌上铺开。孟红菱懵懂的看着这幅画,又抬头疑惑的看他。
“你家里挂了好几幅这样的画,你知道一共有多少幅,什么来头吗?”谭玄问她。
孟红菱想了想:“一共……一共好像有三十六幅?是一套的。有一次,爹爹出门做生意带回来的,说是机缘巧合得的一套哪个寺里的摹本,说很珍贵什么的,他很喜欢,我也不大懂。”
“三十六幅?”谭玄喃喃自语着,低头继续审视那幅画。
“我爹对字画之类,还挺有研究的。”孟红菱一边窥探着谭玄的脸色一边说,“他在家里挂了好些,在铺子里也挂着的。”
“铺子里也有?”谭玄猛的抬头问。
孟红菱点点头:“我记得是有的,以前去玩的时候见过。”
谭玄又思考了片刻,点头道:“的确,本来也要去你家商铺一趟的,明日一早便去吧。”
他说着站起了身,孟红菱急忙跟着站起来:“那你们去了一趟,还有什么发现吗?这些画又怎么了?”
“画的事,还得明天看了再说。至于发现……”他沉吟了一下,再度看向孟红菱的眼睛,“我们认为,你爹是察觉到了有麻烦要上门,想带着一家人逃走。”
孟红菱蓦的睁大了眼睛,半晌,声音发颤的问:“是、是因为我,耽搁了吗?”
谭玄轻轻摇了摇头:“我认为不是,可能对方比他预料的更快出现了。你若是早些回去,说不定,也跟他们有一样的遭遇了。”
孟红菱怔怔地呆了一会,颓然乏力的跌坐在凳子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去休息吧。”谭玄道,“明日一早你也跟着去。”
听了他的话,孟红菱木木地站起身,失魂落魄的一步步往门口走。时飞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谢白城把手里抱着的画都放在谭玄屋里的桌子上,也转身往门外走去。
谭玄跟着他送到了门口。
他本以为谭玄会趁机夹缠不清的想留下他,结果谭玄只是轻轻扶了一下他的后腰,凑近他耳畔低声说了一句“早些歇息”,就把他送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