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14、第七章 烦扰

　　元旦过后，不久就接着紧张的期末考试。
　　然后就放寒假了。

　　这个寒假，张一山过得并不舒心。
　　首先，跟苏樱的联络没有在学校里那么规律，那么方便了。
　　苏樱接了一个任务，小姨家的姨妹，正上初三，来年就要中考，可是学习成绩总是起起伏伏不稳定，尤其是理科科目，物理、化学都不好，考通城中学无望了，只能拼下十二中，也即陆纭原来所在的高中，就这还存在着很大不确定性。小姨请外甥女给女儿补一个寒假的课，所以每天上午姨妹都要来家里补习。
　　至于她别的时间，又被陆纭霸占了大半，她在本地通城师范学院上学，新朋旧友实在多，经常约了苏樱和朋友们一起逛街，一起玩耍，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新开张不久的“熊本鬼屋”，或者一群人一起打剧本杀。
　　张一山意见可大，觉得陆纭忒不知趣啦，霸占苏樱太多的时间了，搞得他和苏樱连打个电话也不尽兴。
　　苏樱失笑，她和陆纭原来就是这样相处的啊，他们两家父亲是同事，家离得又不远，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嘛。
　　还有高中的同学也相邀聚餐，还一起去给老师拜年。苏樱的日常真的排的挺满，本来也没觉得什么，可是被张一山这么一抱怨，似乎真觉得自己社交太多了，挺对不住他的。
　　于是两人相约牺牲睡懒觉的时间，每天早晨7点通话，讲上半小时一小时的，其实讲的大都是没多少营养的话，但就是总也有聊不完的话题，比如一山窗外的树上有一只鸟，每天6点多开始唱歌，婉转动听，苏樱让他拍了照，她再转发给顾南星，得知这是一只画眉鸟；比如苏樱姨妹经常带来的那只小泰迪，如何乖巧可爱，可是有一天从高处跳下，不小心摔折了左前腿，现在打上钢钉了。。。。。。
　　但这个约定的时间，也不能百分百被保证，有时还会被其他的事情而打断，甚至取消。

　　其实要论社交，张一山才是真的多。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邀了打球、打游戏、唱K，吃饭，还要时不时被外公cue去打高尔夫，有时还陪父亲去水库钓鱼，当然钓鱼这项目一山自己也很喜欢；
　　更有时候，妈妈要叫他陪她逛街，这个他很不喜欢，但母上大人坚持的话，有时候也挺没办法。陪逛街而已，张一山在这些小事情上，不会去悖逆家人。

　　另外一个事情对张一山影响较大，就是今年过年姚诗嫣回国了。

　　姚诗嫣比他大一岁半。姚诗嫣的妈妈李姨和张一山的妈妈，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她俩是邻居，两家大人那时都在外地打拼，两姐妹都跟随爷爷奶奶生活，经常一起吃饭，一起上学，甚至一起在外面打架。
　　相似的家庭背景，相同的生活经历，脾气又很相投，两人结下了真挚的友谊，是真正的手帕交。
　　后来，两家父母都回城做生意，虽然各自搬迁新居，但两人一直保持着密切往来。
　　各自结婚后，两姐妹还开玩笑说，将来要结儿女亲家。
　　姚诗嫣家里是做进出口贸易的，跟国外的联络比较多，她妈妈一直对国外的教育心中向往，待女儿读到初二时，她妈妈就让她去美国留学，由生意伙伴担任监护人。为了让她更好地适应美国的留学生活，还让她降一级入学。所以现在她跟张一山一样，也是大学二年级。她的专业是教育学，同时也兼修钢琴专业。
　　张一山妈妈曾经也问过张一山，要不要去美国读书，可以和姚诗嫣在一个学校互相照应，奈何张一山对于跑去国外读中学完全没有兴趣，他的朋友们都在周围，他才不要去过那种约个人打个“王者”都要考虑时差的所谓留学生活呢。

　　姚诗嫣小时候学古典舞，现在又修习钢琴，据妈妈的说法，小时候是个美人坯子，现在完全出落成气质大美女了，学贯中西，温柔大方，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妈妈跟他说这些的时候，颇有鼓动张一山的意思。
　　“儿子，我过两天叫诗嫣来家里玩，你好好陪陪她，你也两年多没有见她了吧？”
　　“我又不是女孩，陪不了她，我们玩不到一块。而且，我不是和她两年没见，我们可能四五年没见了吧。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你叫如歌来陪她吧，他们应该也互相认识。”如歌是一山舅舅家的女儿，现在正上高中。
　　“傻儿子，我叫如歌来陪干什么？你和诗嫣要多培养培养感情。你李姨说了，不想让诗嫣在国外谈恋爱，要她将来学成回国，到大学当个老师，或者自己开个教育机构也好。妈和你李姨，都希望趁诗嫣这次回国，你们俩能。。。。。。”
　　张一山完全知道妈妈的意思，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直言相告了，他截住妈妈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妈，我有女朋友了！”
　　“是么？。。。哪里的？通城的那个？” 张一山没想到妈妈会如此敏感。
　　“。。。。。。是的”
　　“她也上大学了吗？在哪个学校？”
　　“她上的是B大。”关于这点，张一山骄傲，觉着苏樱在他妈妈那边能加分。
　　“什么？”没想到妈妈惊愕之下，似乎很不高兴，
　　“你为了她，没有考上清华；她转身自己却考上B大了！笑话。。。。。。儿子你傻不傻？”
　　诶？张一山有点惊讶于妈妈清奇的逻辑思维。
　　“我没考上清华，跟她有什么关系？那是我自己水平不够；她考上B大，是她自己的本事，她很聪明的啊，她是全国化学竞赛一等奖获得者。”
　　“呵呵，是吗？”妈妈冷笑了几声，“一等奖，好厉害！你为什么竞赛只能拿三等奖，不就是早恋的恶果吗？她能拿一等奖，就说明你对她来讲，根本不重要！你影响不了她。。。。。。她为什么。。。。。。哼！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张一山觉得跟她没法交流下去了，她莫名带有偏见。
　　他转身就要走。
　　“张一山！我告诉你，我不会同意你和通城的那个谈恋爱！你趁早收好你的心思！趁这个寒假，好好地和诗嫣培养感情。”
　　“这不可能！妈你也趁早不要有这个打算。”
　　“你敢！你敢辜负诗嫣!
　　“。。。儿子！听妈妈跟你说，你李姨讲过的，诗嫣对你可留着极好的印象呢，再说，你见到她，就知道她有多优秀，就会被她迷住的。
　　“儿子，妈妈跟你说，你要现实点，别昏了头，一个各方面都那么优秀的女孩就在你面前，不能错过，你要珍惜啊。” 妈妈的语气又软下来。
　　张一山对他妈妈很生气，很烦恼，又很无奈。他早就预感妈妈会对他的感情横插一杠，她一直是一个很自我的人，以爱之名，为家庭安排一切，为他安排一切，所以他考大学的时候，既然上不成清华了，就选个离家很远的学校，远远地离开她的管辖。
　　当然，他知道妈妈的安排不是没有道理，也确实是她以为的对他最好的，可是自己现在大了，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理想，所以他不会一味遵从她的意志、听她的安排。
　　事分轻重，自己有自己的分析、理解，和坚持。

　　在次日跟苏樱的例行聊天中，本来什么事情都要拿出来跟她分享的张一山，这次这个事，他没有拿出来说。他怕她多心。

　　诗嫣过两天真来了他家。站在一个成熟的男人的角度，他不得不承认，她出落得确实很有魅力了：长直发垂到腰，又柔又顺，简直可以做洗发水广告；淡妆，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身材高挑，发育非常好，那个，嗯，胸部鼓胀饱满，把高领毛衫撑得突突的，还有那个屁股，在紧身牛仔裤下又翘又大。性感、撩人、偏偏气质还冷艳，更偏偏，还跟妈妈一起进了厨房，那个酸辣汤据说就是她做的，还有那个，拍黄瓜，卖相和口味都很不错，是真正的“进得厨房出得厅堂”，哈，就是按照“宜室宜家”的少奶奶人设培养的吧。
　　尽管张一山用了挑剔的眼神，也不得不承认，站在世俗的角度，这是一个人间尤物，一个很多人心中会认可的女神，只可惜，不是自己的菜。
　　将对方和自己都作了一番分析以后的张一山，反倒自如起来，热情地招呼这个儿时的伙伴。下午，还叫了汪达成和如歌过来，四个人一起去了郊区新建的室内滑雪场，玩得挺开心的。汪达成和如歌对姚诗嫣感觉都很好，汪达成偷偷问张一山：“你决定换了？不过这个妞确实正点，你那个小樱恐怕没她好看。。。。。。”
　　“换什么换？别瞎说！她是很好，可我的小樱独一无二，谁也无法取代。”他直接打断他。
　　“好吧，信你。”

　　当晚诗嫣住他家客房。本来张一山想趁晚上时间再跟苏樱聊聊天，可是妈妈非推着两人上露台谈心，还把同样留宿的如歌拉到一楼客厅看电视。
　　露台上寒风萧瑟，穿着单薄的姚诗嫣有点冷，张一山犹豫了下，没有如电视剧男主般地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而是进室内拿了一条大浴巾递给她。
　　姚诗嫣礼貌地谢了他。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时的共同的朋友，以及寒暄了一会纽约长岛现在的天气。两个人单独相处，还是有点尴尬的。
　　偏偏一山的电话此事响起，不用接，他也知道肯定是苏樱。略思索片刻，他接起电话：“还没睡？。。。。。。
　　“我啊？今天和同学出去玩了，去滑雪了，人工雪。。。。。。好玩，当然好玩。
　　“明年冬天你到我学校，我来教你滑真正的雪，还有滑真正的冰。
　　“那，你在干嘛呢？嗯？”他大概回答完了对方的问话，温柔了声音反问，那声“嗯”，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带着性感地诱惑，而眼睛不由瞥了下往旁边走开去的诗嫣。她是个识趣的。
　　“嗯嗯，那你看你的剧去吧，别太晚，早点睡。乖。
　　“我不是急着挂，我是。。。。。。嗯，我这边还有同学在。。。。。。
　　“好，好，知道了。那我明天早上打你电话，你好好睡。。。。。。当然，我也是，嗯。。。。。。”他紧贴话筒，低低地轻轻撮嘴 “噗”了一声，终于没敢明目张胆地喊“老婆”。待那头也传来了同样的亲吻声，才缓缓放下了电话。
　　抬眼，看到不远处姚诗嫣正玩味地盯着他看。

　　“我女朋友电话。” 张一山主动对她说。妈妈都知道了，让她知道也没什么。
　　“你很爱她？” 她问，语气平静，不吃惊，也不好奇。
　　“是啊，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我们？我和你，也认识很多年了。”
　　“那倒也是。” 这个是事实。
　　“坦白说吧，我妈妈和你妈妈希望我俩在一起。”
　　张一山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坦率，到底是受米国教育多年的人，中国文化的内敛和含蓄她已不习惯了吧。
　　“我个人呢，也觉着你很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其实，我记得我小时候，就很喜欢你。
　　“你先别打断我！你有女朋友很正常，毕竟我们也多年未见嘛，要你空窗也不道德。我们，我指我和你现在的那个女朋友，可以和平共处、公平竞争嘛，反正现在大家也不会那么早结婚。。。。。。再说，就是结了婚也可以重新再选择。”
　　张一山被她的直白震惊了。这不是脚踩两条船？还给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公平竞争。
　　“我谢谢你啊。。。。。。我谢谢你的喜欢。我也觉着你挺好的，可是我对你没有那种喜欢，完全没有！我也不会赞成这种所谓公平竞争。换位思考，如果小樱。。。。。。哦，她名字，如果她同时和其他男人保持这种关系，我不会容忍。”张一山对姚诗嫣说，把话挑明了。
　　这话就不好接了。姚诗嫣也不是个有急智的人，所以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合适。
　　“而且，我对于婚姻是很认真的。我是个很胆小、很谨慎的人，一旦选定了，就不会改变。
　　“诗嫣，我们是儿时的伙伴，我当你，是像妹妹般的，哦，不对，是像兄弟般的感觉，就像跟汪达成那样。我们还是保持着这种关系比较好。。。。。。外面冷，我们进去？”
　　张一山做了个“请进”的动作。姚诗嫣没再说话，在前头乖巧地进了屋。

　　第二天，姚诗嫣陪张一山妈妈逛了街，然后就回家去了。傍晚，妈妈回来后，脸色果然就不好看。张一山推掉了当天下午同学邀约的球赛，因为他知道，妈妈回来肯定有话要说的，无法逃避，也不用逃避。
　　果然，晚饭后，爸爸上了二楼书房，她把他叫住：
　　“你站住，我有话跟你说。”
　　张一山顺势站住，看着她。
　　“我跟你说过，你和诗嫣是最合适的，我们门当户对。而且你也见到了，她有多么漂亮，能干，进得厨房出得厅堂。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又从小喜欢你。她跟我说她不嫌弃你跟别人谈过，她说愿意等你回头，这太难得了。。。。。。”
　　“哇喔，你们听起来都挺伟大！我是需要谁不嫌弃吗？” 张一山生气了。
　　“再说，你们能知道她在国外没有谈过恋爱吗？没有正在谈吗？要知道，她比我大两岁。”
　　“原来，你是嫌她比你大。”妈妈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然而带着不以为然。
　　“女方大，才疼人，女大三，还能抱金砖呢，更何况我记得她只比你大一岁多，这不算什么。我还比你爸大几个月呢。”
　　“不是，妈，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年龄的问题。。。。。。哎呀，总之，姚诗嫣是不错，可是我不喜欢她，我俩根本不适合。”
　　“你不嫌弃她年龄大就好，你也觉着她不错就好。其余的，都不是问题。慢慢来好了。”
　　“妈！你，为什么逼我？为什么非要插手我的感情生活？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
　　可是妈妈不再跟他多言，转身拿起沙发上的羊绒披肩，上了几步楼梯，走到楼梯拐角，回头说了句：“你和那个通城的，在我这里是通不过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凭什么！你都没有见过她，为什么就这么不喜欢她？”
　　“凭什么？就凭她在我儿子高考前两个月还勾引他去会她，就凭她影响了你的前途，自己却上了最顶级的大学，这是个自私的有心计的女孩。
　　“你说，她看中你什么了？不就是你长的人模狗样？不就是看中你家有钱？”
　　“江晚吟！你别把人家想得这么势利这么龌龊好不好？”张一山直呼了妈妈的名字。这个倒也没什么，他小时候也会直呼妈妈的名字，妈妈还觉着高兴，这意味着她和儿子两人平等，彰显自己更年轻。
　　“妈妈，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下——我没想到你误解了她：我那次去通城看望她，是因为她母亲过世了，她那时太惨了，惨不忍睹。而且，她是个非常纯洁的女孩，绝不是你说的有心计，看中我这、那的。”
　　“原来，她还没有母亲，那就更不用说了。没有母亲教导的女孩，哪来教养。”
　　“妈你。。。。。。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张一山真要被妈妈气晕了。他一甩手，进了一楼的卫生间，关门前，撂下一句话：“我只认准她，别的人，想都别想！”
　　果然是一次糟糕至极的谈话。对着阔大的洗漱台上方的大镜子，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气歪了脸。

　　这个晚上，也不想电话苏樱了，怕让她觉察出自己的坏心情。
　　而苏樱，也没电话来，因为她爸爸那天偏头疼，她陪着他，照应他，也没心情跟他腻歪。
　　这果然是个糟糕的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