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虞》喜青菜

20、迷失

　　不知过了多久，李明感觉脸上似有一抹凉意，他缓缓睁开了眸子。只见周遭是一处陌生景象，他此刻正躺在床上，随即起身扯开被褥，想要下床行走，忽然李明神色一变，用力捂着额头，他略微恍惚了下，此前那琴箫之声让他的脑袋还留有丝丝记忆。仿佛只要想起就会令人感到恐惧。那箫声是何人所奏，竟有这般威力。他心中不禁疑惑起来。

　　正思索着，李明却瞥到周围陌生的环境，他猛然起身打量着周围喃喃问道：“这是哪？我怎会在这里…”李明猛然喊起宋千的名字：“大哥，你在哪？大哥…”声音只是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却无人回应。

　　李明勉强立起身来仔细瞧着周围的一切，这儿是一处房间，房门上还挂有一张紫色的帘帐。此刻帘帐外还有声音传来，像是有人在谈论着什么。

　　这时那帘帐突然被人掀起一角，那人打开帘帐，缓缓走了进来，她身着丫鬟服饰打扮，手中端着一个盛水的器皿，径直朝李明走了过来。

　　那女子看到李明坐在那里，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感到有些出乎意料，随即把器皿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条浸湿的手帕，对着李明缓缓道：“公子，你醒了？”说完就将手帕对着李明的脸擦拭。

　　李明有些发愣，身子向后一撤避了开去，他盯着那女子，有些防范地看着她，良久，问道：“你是谁？这是哪？我怎会在这里？”

　　那女子微微一笑，似乎对于李明的躲闪并不感到意外。她向后退了几步，走到圆桌旁将手帕放回器皿中，在一旁的凳子上轻轻坐了下来，她眼眸一转。便道：“公子，你难道不记得了？你们在听緗楼中答题，但不知何故却晕倒在那儿。幸好我家小姐及时发现将你们救出。”

　　李明脸色一惊，疑问道：“你家小姐？她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大哥在哪里？”

　　那女子站起身，摇了摇头道：“公子，你才刚醒，还需休养，不要问这么多问题。”她转而将手帕又从盆里取出，道：“你说的那位公子，他和你一样，也是被小姐给救出来的，现在正在房间里休息呢。”

　　她边说边拿着那手帕朝着李明而来，伸出玉指抓住李明手掌，擦拭起来。李明手掌处猛然传来一阵温热感，他不禁抽回手，脸上闪过一丝防备，道：“多谢姑娘，不过你我素不相识，眼下我只要见到我大哥才肯放心。”

　　李明的目光瞧着她，似乎在分辨着她刚才说出的话是真是假。那女子见他这防备的模样，不禁蹙眉一笑，嘴角微微扬起，道：“公子，你不信我？”她反问道。李明点了点头。那女子格格一笑，接着道：“你若不信，可以走去那里瞧瞧，他就在那边的院子里。”她走到门边，将帘子掀起，露出了外面景致，似乎想引李明出去察看。

　　李明目光穿过那掀起的帘帐，外面一处处幽緑瞬间映入他的眼中。他从床上起身，双脚踩在地板上，就准备出去。那女子格格一笑道：“公子，你把鞋穿上…”她捂着嘴，李明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赤脚站在地板上。他微微一顿，低头看到床边有双靴子，便穿了上去。

　　他走出那帘帐，只看到墙边是一片墨绿的竹子，密密麻麻的立在这庭院中，这庭院四四方方很是宽敞，中间还摆有一处假山，那假山的后面似乎存有一个小门，此刻那小门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藏有什么。看样子那小门的另一面可能会存有什么秘密，李明不禁想到。

　　此刻李明回过头正要询问那女子。那女子眼中却闪过一抹惊讶，道：“公子，莫要再往前走了。”李明心下冷哼一声，不让我走，我偏走。他便朝着那小门走了过去。

　　他穿过那假山朝着小门走去，双手触摸在门环上，轻轻推开，只见一处庭院便映入眼中，这庭院竟和刚才的那处如出一辙，似雕刻复制而成，庭院内有三间屋舍，每间的距离都整齐划一，很是规矩。李明朝着第一间屋舍走近，只见那屋舍的房门大开着，李明到了门前，猛地叫道：“大哥！”他走进第一间屋舍，定睛朝里面看去，却见只有空空的木床摆在里面。。。

　　李明不禁有些失望，这房子里没有！他退了出去，又寻着第二间屋舍，抬头向里面瞧去，只见几张红木圆桌摆放在那儿，上面还落有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应该是许久不曾有人打扫。这儿的房间杂乱异常，各种木制雕具堆在一起。摆放极为混乱。根本不像有人居住。

　　李明看着周围不禁叹了口气，莫非刚才那女子在说谎？既然是说谎，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过来察看？岂非是多此一举？

　　他退出门外，朝着第三间屋舍走去，那第三间房门虽然大开着，李明却瞧不见里面的样子…只见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李明对着眼前大喊起来：“大哥，你在哪？”还是没有人来回应，他索性将窗户完全打开，房外的光明瞬间涌入屋内。

　　李明瞧着眼前的一切，只见这房子内空空如也，竟连床铺都未曾设下，哪里还存有人的影子？

　　这三件屋舍竟都无人居住。地板之上都覆有一层厚厚的尘埃，这…李明不禁有些犹豫，这儿的摆设异常陈旧，却令人不感到违和，仿佛就该如此，可他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李明退回到刚才的庭院里，此刻院中只剩他一人，刚才那女子已消失不见。只有那紫色帘帐还在微微晃动着，仿佛那女子才刚离开不久。

　　他不禁在庭院里大喊起来：“出来！是谁，出来！你把我大哥藏在哪了？出来！”

　　他感到精疲力竭，顿时有些恼怒。想不到那女子竟然在诓骗自己。

　　他伫立在庭院中，不禁又捂起额头，此刻那头痛感似乎又从他脑颅中爬起，腐蚀着他的灵魂。

　　李明的脸上已渗出了丝丝汗珠。他步子踉跄跺回屋内，便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已极为虚弱。那头痛似乎很是猛烈，仿佛不打算放过他，继续摧残着他的意志，将他的精神力也给强压了下去。

　　他躺在地板上看着屋顶，只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屋顶在眼前旋转…

　　此刻那帘帐又被人掀起，露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素衣裹着身子，脸上戴着面纱，李明瞧见了她，眸子却已沉沉的阖上。那女子身姿妖娆，妩媚动人，此刻进来看了眼昏迷过去的李明，又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才喃喃道：“不是要找我吗，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青葵小姐。”这时身后一个声音紧随而至，竟是刚才照顾李明的那个丫鬟，此刻她瞥了眼李明，对着那女子道：“小姐，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那名唤青葵的女子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而对着她道：“好生照料他…”

　　说完眸子微微一笑，接着对那丫鬟道：“但是，不能让他离开这里。”那丫鬟模样的人听后点了点头转而道：“可是小姐，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前两天他醒过来最多也只是走到门外便又折返回来，今天他已走过那小门里的庭院了。”她说完顿了下又道：“只怕明天他醒来会走的更远…”

　　青葵听后微微一顿，道：“这个不用担心，你只管做好我吩咐的事情，其他的事，我自有办法。”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对着青葵道：“是。”

　　青葵对着那女子又道：“将他扶回床上吧。”说完便踏着步子缓缓走出了房门。

　　庭院之中青葵眼前竟闪过一缕白光，那白光极为刺眼，仿若璀璨夺目的星辉，此刻出现在庭院的上空，竟显得颇为诡异。

　　青葵脸上陡然露出惊讶神色，她眸子一变，突然恭敬起来，只见她对着空中那缕白光道：“师傅。”她刚出口，那白光似乎隐约间微微颤动起来，最后忽然崩碎瓦解，化成了点点的星斑散落在空中。

　　李明好似漂浮在天上。他感觉神魂都似飞了一般，他想要吼叫却感觉喉咙里似有东西堵着，发不出声来，他转头看去，竟看到眼前站着个人，那人一身血污，正站在雨中对着远方天空大喊着：“回来！”

　　李明觉得他的身影有些熟悉，缓缓走近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猛地回过头，死死的盯着李明，李明看着他的脸感到如此熟识，却又那么陌生，这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内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疑惑。

　　那人此刻满脸血污，头发蓬乱。一身青衫沾满污垢，直直地站立在雨中，他的手臂已断，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衣衫缓缓滴淌，和着血水自他脚下流出，汇成了一条红色的小蛇。他身形微微晃动，似乎有些站立不稳，李明看着他，顿时觉得头痛欲裂，这人是谁，为何如此熟悉，可任凭他怎么想也记不起来。他此刻头痛万分，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翻滚起来，恨不得找个石头撞去。

　　那人抬眼瞧了瞧李明，忽然身子剧烈摆动起来，口中像是在呢喃着，李明却如何也听不清他吐出的字迹，那人身躯缓缓向后倒去，直直砸在地面上，贱起了一片水花。他躺在地上不再动作。任雨水洗刷着他的身体。

　　李明见状赶忙从地上爬起，伸出手去想要帮他，可刚要触碰到他的衣衫，那人的身躯却猛然间破碎，似乎化成了点点的水滴，和雨水融为一体，汇成一汪水渠流淌而去。

　　李明不禁大惊失色，踉跄着向后退去。他身子不稳，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起身，才发觉周围的一切是那么陌生，李明缓缓睁开了双眸，才发觉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床上。原来刚才只是个梦…

　　这是哪儿，怎么感觉如此陌生。李明微微抬起头打量着周围。

　　这时那丫鬟模样的女子又走了进来，对着李明道：“公子，你醒了？”

　　李明看着那人，指着她的脸道：“你？我…我好像见过你。”

　　那女子听后脸色一变，又道：“哦？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明摇了摇头，道：“只是觉得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女子道：“公子可真会说笑。我是您的贴身侍女啊。”

　　李明不禁喃喃自问道：“贴身侍女？”

　　那女子见他这般模样不由痴痴笑了起来，只见她悠悠道：“公子一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来先把这碗粥喝了吧。”她端着一碗粥走到李明跟前，李明抬头仔细瞧着她的手，如此纤细，这不像是一个丫鬟的手！

　　李明对着她道：“你是谁？这是哪？为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他突然有些失落，用有些祈求的眼神看向她，希望她能回答。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转瞬而逝，她缓缓道：“公子，您忘了，您叫阿九，这儿是您的住所，我是您的侍女。”

　　李明忽然神色一顿，捂着头，兀自颤栗着，仿佛十分痛苦，他身体里的每根血管似乎都在极力膨胀，他的眼睛里发出了幽緑的光，这緑光让人不敢与之对视。那侍女似乎发觉了他的异样，脸色陡然一变，看向李明沉声道：“怎么会这样…”

　　“公子，你不要多想，不然身体会遭到反噬。”

　　李明捂着头，从口中不住重复着侍女的话：“阿九…阿九，我是阿九…”

　　那侍女紧接着道：“对，公子，您是叫阿九。”

　　李明神色缓缓平静下来，他看了眼侍女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蹙眉一笑，捂着嘴角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公子，您又忘了，我是您的贴身侍女啊，我叫青儿。”

　　“青儿…”李明不禁呆呆愣在那里，似乎想要努力回想这个名字。可他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这时那女子忽然动了，她盯着李明道：“公子，记不得就记不得吧，您就在这儿呆着，这儿就是您的家。”

　　“家？”李明忽然神色忧伤，似乎有一种悲凉在他的身上，让他感到无助。

　　“这是我的家。”他缓缓打量着陌生的周围，接着叹息道：“我的家…可为什么如此陌生。”

　　那女子索性道：“公子莫要想了，您只要记得您是阿九就可以了。”

　　李明忽然失落的坐在床上，那女子将粥喂给他吃，他吃了一口，只是愣在原地，似乎在发着呆儿，那女子道：“公子，将粥喝完吧，您已昏睡了好久，不吃些东西，怕是身体会吃不消的。”她又将那装粥的碗递给李明，李明接过，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那女子微微颔首，笑着盯着李明，眼中闪过一缕寒芒。

　　李明吃完，那女子从李明手中将碗接过，道：“公子，您先休息一会儿。”说完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又回头道：“公子，这儿就是您的家，您就在此静养吧。”说完兀自走了出去。

　　李明愣愣地杵在原地，完全不知要做什么，他似乎什么也不需要做，饿了那侍女就端着饭菜给他送来。困了就睡。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也许只是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起身想往窗外看，可是感觉身上似乎一丁点儿力气也使不出，他索性躺在床上，不再动作。

　　这时那门帘又被掀动，露出一个人来，李明以为又是那侍女前来送饭，便抬头瞧去。却见一女子戴着面纱，掀起门帘走了进来，她的个子比先前那女子高了不少，绝不是同一个人，此刻那女子缓缓向他走来，李明打量着她，微微顿了下，向她道:“你是谁？”

　　那女子并不答话，而是问道：“好些了吗？”

　　李明又道：“你是谁！”

　　那女子叹了口气，虽然裹着面纱，但还是能感到她的脸上溢出一丝忧伤，只见她眸子微微沉下，叹息道：“难道，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她似乎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李明也叹了口气接着又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终于显出无奈的神色，只见她对着李明道：“看来，你真是不记得了，阿九，我是彩英啊。”

　　“彩英…”李明沉吟起来，他似乎努力思索着这个名字，忽然他又捂着头，不住折腾起来，“为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为什么，我到底是谁？谁能告诉我！”

　　那女子目色转而微微伤感起来，竟似乎有泪水在眼眶打转，她盯着李明的面容，猛地抓住他的手道：“你真的，真的连我也忘记了。”

　　李明头痛欲裂，他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半晌，摇了摇头道：“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吗？”

　　那女子看了眼李明，目光中露出一抹哀怨，良久，轻声道：“你叫阿九，我是与你有婚约的妻子。”

　　李明脸色一变，盯着眼前女子，目光中透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良久，他看着那女子道：“你说，我和你有婚约？”那女子蹙眉一笑，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向外喊了声：“青儿！”

　　这时那门帘又被打开，走进一个人来，那人看了看眼前，向着李明和那女子行了礼，恭敬道：“小姐，公子。”

　　李明瞥见那人，正是刚才照顾他的青儿。

　　那青儿女子缓缓道：“公子，小姐才几日不见你，你怎就把她忘了？”

　　李明不住疑惑道：“我…我…”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感觉这一切来的都太唐突，丝毫没有准备。

　　那女子见他这般模样，忽然莞尔一笑，道：“公子，眼下你还是安心休养，不要误了与小姐的大事。”

　　“大事…”李明不禁沉浸。

　　青儿女子道：“是啊，阿九少爷，再过两天你就要和彩云小姐成亲了。”

　　此刻李明突然猛地跳了起来。他的手和脚几乎同时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