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呼唤你的名字》石希

38、第三十八章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杨易。他望着空荡荡的宿舍，整洁得像他们刚报道入学的那天一样，明年的九月，这里将会属于另外六个青年。他轻轻合上了房门。

　　送杨易的人，是黄艾丹，她被保送读研，现在是暑假，她是不需要离开学校的，等着九月份开学就行了！她也知道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杨易，黄艾丹已经蹲在杨易宿舍前面的那棵大树下等候多时。她是一定要送送他的，哪怕不能和他在一起，这个男孩，对于她，对于青春，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也许，一生也不能忘记他吧！

　　杨易刚走出宿舍楼的大门，就看到了树荫下黄艾丹，他走过去。

　　“几点的火车？”

　　“下午两点。”

　　“那还早。我给你拿包吧。”

　　“没事儿，没多少行李，该扔的都扔了，就几本书。”

　　“不愧当了四年的班长啊，你还是那样，什么事都先考虑别人。把大家都送走了…..自己才走。”

　　“我离得近嘛，就在本省，也不赶时间的。”

　　“以后会回来吗？”

　　“那当然喽，你和田老师还在这里嘛，我有空就回来看你们。”

　　“嗯。田老师又要带另一批新生了，希望他们比我们省心吧。”

　　“说不定比我们还调皮呢…..我们班真是，让田老师没少操心的。”

　　“是啊。尤其是我，应该…..再也不会有比我更让田老师操心的了学生了。”

　　“别这么说，你很好，你比我们都聪明，将来一定会比我们都有前途。田老师骄傲还来不及呢！”

　　“谢谢你！你们都是好人！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比你和田老师更好的人了。”

　　“咳…..走吧，时间还早，走走吧。”

　　他们在学校里走了一圈，像那天送走陆有鸣一样，杨易又参观了一遍这个闭着眼睛就能描绘出全景的地方。

　　黄艾丹千言万语，都想在离别前说完。今后没有杨易的校园，还会这么美吗？她想把自己这些年的压抑已久的感情，把一个女孩所有的柔情，像昙花积蓄一年的精气，放在一瞬间绽放一样，她要把所有的话，在这一天全部告诉杨易！她要这种短暂的回忆！可是，昨天晚上酝酿了一夜的话语，现在却不知从何说起。说吧，一定要逼自己说出来，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内心再三挣扎，她太难了。

　　“你说你多幸福，还能在学校再待三年，咱们学校多美啊！” 黄艾丹当然是认同的，对于这个学校，她比别人都有更深的感情。如果说她身上有一点什么美好的，值得称道的品质和优点，那都是到了这个学校之后才有的，是这个学校给她的。可继续再待三年，却并不是她最大的愿望。

　　“我也想和你去耿措呢，你不是不让我去么。”黄艾丹苦笑。

　　杨易：“别想这些了，读研比去更耿措有前途！”

　　“你别紧张，我早就想通了。这辈子，能认识你，已经很幸运！我不想奢求太多。四年，我很感恩了。”

　　“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黄艾丹打断了他：“真的，杨易，你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我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像是自言自语：“真的，杨易，我很知足！”杨易没有阻止她，他要给到这个女孩足够的时间，让她说完，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能遇到你，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班级，同一个辅导员，有同样的同学，我应该感谢命运……你知道吗？杨易，有一次，你在班级群里发了你小时候的照片，发了好几张，我也看了，那几张照片带给我太多的幸福，没法说，那时候，你有女朋友，你一直都有女朋友…..我想的是，能和全班同学一起，在同一个群里，分享你儿时的照片，就已经很满足了，很幸福！真的。那些照片我现在还有。”

　　“唉。你何苦这样，我真的不值得。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这样想…..”

　　“你别有压力，我不是要你怎么样，我明白，我和你，只能是同学。同学也比陌生人好啊。我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四年的大学。还有，你毕业后的单位，我也知道，我总知道你在哪里，如果我要找你，也能找到！够了，真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学校北门口。

　　杨易：“就送到这里吧！回去吧！”

　　“让我送你到火车站吧！”

　　“不用了，那边人太杂了，你送我到火车站，我也没法送你回来。”

　　“我自己会回来！你就让我送你吧，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面对黄艾丹真挚的感情，杨易觉得自己无以为报，实在是不忍心伤害她。

　　他们一起上了开往火车站的那趟公交车，车上人很多，黄艾丹靠窗坐着，杨易坐在他身边，车辆行驶的声音，加上乘客的交谈声，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他们俩没有再继续聊天，车辆停了又走，走了又停，到火车站还是有一趟很远的路程，得走四五十分钟，黄艾丹有时看杨易，有时会透过半开的车窗看外面这个熙熙攘攘与离别的感伤格格不入的城市。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她也并不擦拭！

　　是杨易几次帮她擦干了泪水，擦干了又流！埋藏了四年的情绪，她完全无法抑制。黄艾丹把头靠在杨易肩上，杨易也任由她这样。墨云是不哭的，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这样靠在他肩上流泪，这泪，还是为他而流，他不知所措。把她当成一个妹妹吧，还能怎么样呢？于是安慰她：“好了，别哭了，你以后放假了，可以到耿措找我和某色啊！你再哭，我今天可走不成了哈。”如果说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那现在的情况下，杨易的确有一些哥哥对于妹妹的怜惜，黄艾丹哭泣的样子，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妹妹，但也不完全是这样，那些泪水里同时也带出一些杨易不曾了解过的，关于黄艾丹的另一面：女人的一面。杨易应该也有一些，男人对于女人的心疼。

　　终于到了火车站，他们两人夹在人流中走向检票口。

　　杨易：“我准备进去了，你也回去吧！”

　　黄艾丹：“你抱一下我，行吗？”

　　杨易放下手中的行李，拥抱了黄艾丹。黄艾丹在她耳边嘱咐：“你出去采访什么的，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听说，你们那边很危险！”

　　“嗯，我知道，放心吧！”

　　“你一定要好好的！你是我的同学，我要知道你活在哪里，活得好好的！我不会打扰你，但如果我要找你，我要随时能联系到你！像其他同学一样。”

　　这些话让杨易的身体在刹那间感到微微发热：“一定的！我保证！你也是，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帮我们照顾田老师，有什么事，你们给我打电话！”

　　杨易松开黄艾丹，拿着行李，走了几步，转回头向她挥手，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跟着人流检票进站了。他的心，被这个女孩热烈的感情灼烧得疼痛，热泪盈眶。这次告别的痛，丝毫不小于周墨云离开的那天，两个女孩，都让杨易心痛不已。不同的是，一个热烈，一个温和。

　　黄艾丹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失魂了似的，久久不愿离去，进站检票的旅客一个又一个从他身边走过，谁都不免侧目张望这个站得像雕像一样的女子。

　　黄艾丹决定了，就算这辈子，她和杨易再无交集，杨易永远也不爱她，永远也不属于她，她还是会继续爱他，等他。大抵女孩子都是这样，心里有了一个人，对别人再也没有兴趣了。

　　总之，她仍然单方面的把自己的一生，强行和杨易捆绑在一起，从内心里，她拒绝了任何一种其他的没有杨易的人生假设。

　　我再向大家交代一下每个人的去向：

　　黄艾丹考上本校本专业研究生，三年后毕业，她留校任教，教授中文系专业课，同时兼任辅导员。亲爱的朋友，你可能有所担忧，黄艾丹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大学老师？怎么作为一个辅导员，在思想上正确引导大学生？还是田霏的那句话吧，很多事情，不是非白即黑的。事实证明，在后来的日子里，黄艾丹的确是一位思想和专业素质过硬的，称职的好老师！她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为民族地区培养了许多优秀的学生！

　　杨易和某色尼坤回到了耿措州，某色尼坤注册了一家公司，经营当地药材、特产等；

　　杨易在《耿措日报》做记者；

　　周墨云留在本市，做了一名专职翻译，后来本市多次涉外活动，都是由她担任同声传译，业界都说她的翻译又准确又传神。只有她自己知道，肚子里那一点文学底蕴，都和谁有关。再后来，他嫁给了一个外国人，跟随丈夫出国定居了。周墨云和杨易，再也没见过面；

　　柳冬在故乡的小镇，做了一名基层公务员，她终于和分别四年的男友团聚；

　　林楠和林晓风回到了林晓风的故乡，那个土家族自治区；

　　韦依凤在一个布依族聚居州的民族博物馆，参与整理布依族文献资料等，

　　王念茹也回到当地，就职于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

　　吴天娇在本市一所职业学校任教，属于事业编制；

　　陆有鸣回乡，供职于当地报社；

　　赵成浩供职于白族自治州的一家□□门；

　　朱建考上了公务员，临走那天，大家开他的玩笑，让他可千万别像给田老师送红包一样，再给自己的领导送红包，要犯法；

　　边珍回到了西藏，后来有一次黄艾丹到拉萨出差，她们见过一次面；

　　李莹出国留学了，英国南安普顿大学，两年后她回来，和她父亲一起，经营家族企业；

　　陈晓敏等班上其他同学，大部分也都回到自己的故乡，从事着普通的工作，他们都为民族地区的发展，默默无闻地工作着，贡献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们这些平凡的小人物，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做着平凡的事情。茶语饭后，偶尔会想起大学里的这些人，这些事。偶尔同家人和朋友说起，怀念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