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浓情》平地木

31、旧日

　　要说这件事，本来和顾臣君也没有太多的关联，仲岩是在顾臣君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金盛抓的，他既没有动手打他，也没有囚禁他，完全谈不上法律责任。

　　可是，好死不死的，顾臣君就是接到了一个电话，仲岩在电话里说：准备一辆轿车还有五十万现金，晚上8点半，一个人带着钱到森林路68号，不许报警，不然就会永远见不到他的亲亲小女朋友。

　　听筒里传来叶纯的声音，只有短短两个字：“君哥...”

　　电话就被切断。

　　顾臣君当然听得出那声音就是叶纯，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又听见金盛说：“报警。”

　　“不能报警！”顾臣君转过脸，双目通红！

　　“他这是勒索，当然是让警察搞咯。”金盛劝道。

　　“给我一辆车！”

　　金盛摸了摸下巴：“车我可以借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你自己的事，于我金盛无关。”

　　准备车的时间里，顾臣君终于看到了叶纯刚才发过来的，那条约在天使餐厅见面的短信，他立刻查看了现在的时间，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一路上闯了四个红灯，怀着忐忑和期待，他推开了天使餐厅的大门。

　　那天下午的太阳很大，大到顾臣君汗流浃背，大到太阳好像追着他一个人晒，晒到一颗心全被烤焦了。

　　5点30分，顾臣君立在餐厅中间，人物来来回回，背景经常变换。

　　但是。

　　没有叶纯。

　　他的一颗心，沉，沉，沉。

　　他和服务生确定叶纯订过包厢，但却始终没有到达。

　　他坐在叶纯预定的位置上，神色紧张而哀伤，一遍又一遍不停的拨打着那通永远无法接通的电话......

　　后面的许多年，顾臣君一个人面对监狱的铁窗，对于命运转折那一天最深刻的回忆，就是那天下午的太阳——明明已经是傍晚了，太阳怎么会那么大？

　　像要把人的血都烤干。

　　距离晚上八点半还有两个半个小时，顾臣君摸出了烟，手却不听使唤，点了好几次火，却怎么都点不燃。

　　六点半，他坐如针毡的付了最贵的一档餐费，并告知服务生，这个包厢要保留到他们关店，如果那位叶小姐来了，请一定打电话给他。

　　他在纸上快速的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数字因为他颤抖的手指显得格外潦草。

　　七点钟，顾臣君借着餐厅的凉水洗了把脸，头脑才决定清明了一点儿，他提了一只黑色的手提箱赶去了银行。

　　七点半，钱装了满满一箱子，很有重量，天色将暗未暗，呈现出一种幽深的，难以名状的紫色。

　　先是金粉色，再是紫黝黝，最后融成墨蓝一片。

　　八点二十分，顾臣君到达了森林路68号，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这里是远离城市的一片废墟，这座工厂曾经起过一场大火，烧成废墟一片，也烧死了8名工人。

　　再后来，因为责任与纠纷，工厂关闭，城市搬迁，这里渐渐变成了无人问津的鬼话一片。

　　是连晴天朗日都让人觉得避之不及的阴寒地。

　　顾臣君心内一片惶惶，衬衫已经完全湿透，阴风袭来，竟觉得冷到骨头缝里。

　　八点三十分，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手机在巨大的静谧中发出诡异音乐，震得人心都抖。

　　“钱，带来了吗？”

　　“嗯，我要先见叶纯。”顾臣君一边谨慎得回答，一边抬眸四望，整个楼只有两层，中间已经被掏空，顶盖也全没了，仍有个发电机在运作，电线赤裸裸的在地上盘踞，绑着一个半亮不亮的老灯泡，钨丝一闪一闪的彷佛随时都能寿终正寝，好在整体面积不大，遮掩物也不多，顾臣君镇定心神，想这灯泡肯定是有人提前来接的，方便接头所用，这样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除了仲岩还有谁能来呢！

　　既然接了灯，定然是要方便自己的，顾臣君顺着光线的脉络望去，果然在二楼一处废弃的楼梯间旁，看见了一抹衣角。

　　“把钱放在地下，转身，滚出去！”电话里的人似乎发现他看见了自己显然急了起来。

　　顾臣君攥了攥皮箱的把手，声音低沉：“叶纯呢？我要见叶纯。”

　　“你认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条件吗？”

　　顾臣君循声抬头，竟看见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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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下午三点半，冰城广茂机场里，叶纯眉眼含笑的张望着。

　　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小洋装，双马尾，裸色芭蕾舞款鞋子，双腿笔直修长，骨肉均匀，整个人好像芭比娃娃洋娃娃一般漂亮。

　　她面上带着期许，热情的在一涌而出的旅客中寻觅着阿泰的身影。

　　可直到人群散去，也没见着阿泰，叶纯有些纳闷儿的眨巴了几下水汪汪的大眼睛，正要掏出手机和阿泰联系，却有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了叶纯的肩膀上。

　　她心下一惊，赶忙回头去看，才露出轻松的笑容：“阿泰！原来是你啊！吓了我一跳，你怎么从我身后冒出来了？”

　　阿泰晃了晃手中的饮料：“出来没看见小姐，我又口喝的厉害，让小姐担心了。”

　　叶纯并不责怪，笑眯眯道：“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阿泰！”

　　一别三年，杳无音讯，毕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叶纯很动情，紧紧抱住了阿泰，鼻尖一红，就掉下泪来。

　　阿泰的身子短暂的僵住了一下，随即，伸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叶纯，叶纯身上的香甜也丝丝袅袅的钻进了阿泰的鼻子。

　　虽然阿泰早就来到了冰城，虽然她已经暗中监视了叶纯许久，可如今，软香在怀，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依旧让阿泰情难自已，她心神微荡，哽咽道：“都是我不好，一直没找到小姐，让小姐流落在外，受苦了！”

　　叶纯掏出手绢擦去了眼泪，又去给阿泰擦，还软声哄她：“这不都过去了嘛，我俩终于又在见面，是该高兴的，怎么还哭成一团了，再说我这三年过得不苦，你不要担心，我，我很快活...”

　　她说着话，面颊泛红，眼眸中含着娇羞和笑意，饶是三岁的孩子，也能看出她是想到了心上人。

　　阿泰见状面色微凝，眸中透出了淡淡的失落，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她就恢复如常：“小姐虽是这样说，可这里终究不是我们家里，小姐自幼娇生惯养着在港城长大，且不说别的，就是这里的饮食和气候，与我们家也差别极大，我这次来，就是来接小姐回去的，港城那边我做好了安顿，老爷当年的一些旧资源也还在，如今找到了小姐，正是东山再起的好时候，老爷不少的老朋友都愿意帮扶小姐一把。”

　　叶纯抿了抿唇，回避了阿泰期待的目光：“嗯，可是，我在这边已经上大四了，学业马上就要完成了...”这倒是实话，叶纯不想立刻跟着阿泰回港城，确实大半是出于学业的考虑。

　　但阿泰却不想让叶纯留下：“我们也可以办理转读的，以后小姐要是想深造，也可以考虑出国留学，出国的话，还是在港城那边申请起来更容易一些。”

　　“我不想出国留学的，我在大学参加了兴趣社，其实对于中国的传统泥塑，我有很多兴趣的...”叶纯话说到一半儿才想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即笑道：“我怎么在这和你聊上了，你看看我，这个东道主当的，竟让你站在这里说话了，多糊涂。”

　　她看了看手表：“我定了餐厅，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儿边吃边说，我还要给你介绍一个人呢！”

　　阿泰看见叶纯提起顾臣君时眼中熠熠的光辉，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是谁啊？小姐的好朋友吗？”

　　叶纯面上一羞，终究没好意思说出“男朋友”三个字，只吐了吐丁香小舌：“见到你就知道啦。”

　　机场的有很多的士在排队，叶纯拉着阿泰上了排在最前面的车，已经是三伏天气，司机依旧戴着个黑色的口罩，叶纯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司机适时的咳嗽了两声。

　　叶纯也觉得自己看着人家不礼貌，立刻说：“师傅，请送我们到这个地址。”

　　叶纯递上一个地址给司机后，又转头愉快的对阿泰说：“你就不要住酒店了，我们姐妹好久不见，要好好说说话！去我家。”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很亲密的挽起了阿泰的胳膊。

　　阿泰心尖一动，又明知故问道：“小姐的家？租的还是买的？自己住吗？”

　　叶纯不好意思说那时顾臣君买的，也羞于和阿泰说她和顾臣君早就住在了一起，一时有点恼，想着还是让阿泰先见了顾臣君，之后再顺其自然的说出来好，于是试探道：“阿泰，你饿不饿，要么我们先去餐厅。”

　　她又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才不到四点钟，餐厅定的是五点半，好像又太早了，一时竟有点茫然和悔恨自己安排不周。

　　阿泰似乎看出了叶纯的心思，给了叶纯一个台阶下：“小姐，现在吃晚餐我还不饿，不过，我倒是有个地方一直想去，小姐能陪我吗？”

　　叶纯正苦恼自己思虑不周，此时一下子来了精神：“阿泰想去的是哪，要么我们这就去吧！”

　　阿泰淡淡一笑：“那地方，有点远，不知道小姐，敢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