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鱼》离无子执

2、得药

　　安昭王府。
　　“你为一小丫头求药？”安昭王谢昭一身金镶黄白衣，身前编发配朱红垂绳，威严坐主座上，一手拿茶杯身，一手执杯盖，轻抚杯口，又审视的目光看向眼前人。
　　“是。”冷暮初肃然站立，保持着俯身，推手稍稍向下行礼的姿势。
　　谢昭将茶杯放到一旁，漫不经心道：“行了，免礼。”
　　冷暮初闻言抬头，放下作揖礼的手，端正立与谢昭面前：“谢安昭王殿下。”
　　“你与那温洛颜相识？”
　　“并不。”
　　“受人之托？”
　　“并不。”
　　“看上人家了？”
　　“并不。”
　　“那你闲得没事，上本王这儿做什么？”
　　“……”
　　“为一素不相识，毫无瓜葛之人，要本王上好的金疮药？”
　　“……”
　　“别人就是痛死了，与你何干？”
　　“……”
　　谢昭斜眼看他：“行了，本王又不是闲人，没功夫管闲事，若是没什么事，就不要说什么求见本太子了。”他看向一旁的立着玄衣侍卫，冲侍卫递了一个眼神：“靳赞，送客。”
　　冷暮初听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作罢，跟着靳赞出了安昭王府，想着还是自己想办法，弄点止痛疗伤的药，做好自己能做的，也不算违背自己行医的初衷。
　　谢昭见靳赞送完客回来，对他吩咐道：“靳赞，你去把我那金疮药拿去，叫人送到那姓冷的那里。”
　　靳赞捂嘴笑了笑：“殿下，您就是嘴硬心软，撇不下面子。”
　　谢昭给了靳赞一个眼神，不耐烦道：“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靳赞止住笑：“是。”
　　而冷暮初那边，他刚到达住处，便见一老妇人坐在他替人看病的帐篷下，他忙上前问：“李婆婆，您是来看病的？”
　　李婆婆见他，忙提起脚边的一筐鸡蛋，站起来将它放在桌子上：“冷公子，这是我家母鸡下的蛋，虽然不多，但也是老妇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冷公子不要嫌弃。”
　　冷暮初犯了难：“这，我不能要，婆婆您也不容易。”
　　李婆婆见此，唤了强硬的语气道：“诶，不行，你必须要，不要就是看不起我老婆子！”
　　冷暮初扶额，无奈道：“婆婆您不必如此的，无功不受禄，小辈断不能要您幸幸苦苦攒的鸡卵。”
　　李婆婆有些不满道：“你都帮我们这么多次，替我那老头看了好几次病，都没收分文，我送点东西你也要不收吗？你这样推脱，是不是瞧不上我家那老母鸡下的蛋！”
　　冷暮初听李婆婆话说到这个地步，也不好再推辞，再推辞会伤了她一番好意，便妥协道：“小辈收下便是，还得多谢婆婆不嫌弃小辈医术。”
　　送走了李婆婆，冷暮初却见一人送来金疮药，他愣了一下，接过金疮药：“齐韦，这是安昭王殿下让你送我的？”
　　齐韦冷看了他一眼：“哼，不然呢？”转身就走了。
　　齐韦本是太子府的一名门客，他最初来太子门下，齐韦是最不满他的人之一，如今搬出了太子府，与齐韦并没有太多交集，太子却让齐韦给自己送东西，想来应该有些气无处使。
　　他不再多想，估摸着时辰，申时的时候，拿着金疮药去往余相府，在正门等了一刻，见余丞相余维臻长子余幼仪的马车停在门口，马车下来一深绿色官服的公子，冷暮初上前作揖礼：“余大公子。”
　　余幼仪：“冷兄这是？”
　　冷暮初拿出金疮药递给他：“这是金疮药，麻烦余大公子交给余二小姐。”
　　余幼仪反应过来，庶妹和府中侍卫温洛书私通，他妹妹温洛颜又为庶妹和兄长隐瞒，在昨日约定私奔，被发现了又替他们求情，兄妹两人都受了罚。哥哥被关进柴房，妹妹还好些，庶妹求着嫡亲的妹妹，妹妹便给庶妹寻了大夫，那大夫便是冷暮初。
　　余幼仪看着手上普通的小瓶子：“这是金疮药？”
　　冷暮初知道余幼仪在疑惑什么，安昭王将药给他，他知药珍贵，瓶身也不相上下，便换了自己装药的普通瓶子，而原来的白玉瓶是要还给安昭王的。他一本正经道：“药贵在实用，不在其容器。”
　　余幼仪看了他两眼：“嗯，好，我会把她交给庶妹的。”
　　见余幼仪进了府，冷暮初也回了住处。
　　余幼仪先是换了身竹青色衣服，和家人一起用食，食后来余思思院中见她。
　　“思思，这是冷先生让我给你的，你那丫头不是还身上有伤吗？”余幼仪将金疮药递给她道。
　　余思思愣了愣，有些意外，迟疑地接过：“多谢嫡兄。”
　　余幼仪见她情绪低落的样子，安慰道：“思思，怎么说你也是相府二小姐，和那季闫礼有婚约在身，怎么想不通和一侍卫私奔，好在父亲顾及面子，事情没有传出去。”
　　余思思失魂落魄地样子，并不回答。
　　余幼仪站起来：“你这些天好好冷静一下吧，兄长先走了。”
　　余幼仪不见了身影，她闺房中从暗处走出一人。
　　“姐姐。”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又低头看着手上的金疮药，将它分出了一部分，用另一个小瓶子装起来，递到余籍面前：“阿籍，你没有被禁足，可不可以偷偷帮姐姐给洛书，顺便看看他怎么样了。”
　　余籍并未接过，好言相劝道：“姐姐，依我看来，兄长说的话不无道理。你还是与温洛书断了联系，他不过是一侍卫，你我都是庶出，比不得嫡出。那季闫礼本是想娶嫡姐，被嫡姐和父亲拒绝后退而求娶姐姐，如此看来他想娶的只是丞相之女，对姐姐无情意。可他是嫡出，姐姐是庶出，他又尚无妻妾，要娶姐姐为妻，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好事。而姐姐与温洛书，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的，情是这世间最虚假的东西，远不如身边的利益。”
　　余思思漠然地看着余籍，他分明只有十五岁，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人模样，说那些话的样子像却极了一个狡猾奸诈，为己谋私的小人。她无言，纠结，可又舍弃不下温洛书。
　　“我……阿籍，算姐姐求你，你帮姐姐去看看他好不好，只要他安然无恙，我就不再多想，好好的准备当新娘子。”
　　余籍看着余思思，眼底没有什么情绪：“姐姐还是自行解决吧，我可不想为着不相干的人冒险。”
　　余思思心一横，道：“姐姐偷偷把嫁妆分你一部分好不好？”
　　余籍闻言一愣，笑了笑，接过药瓶：“姐姐对温洛书可真是用情至深，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
　　余思思见余籍走后，拿着剩下部分的膏药进了里屋，温燕听见声音，忙擦眼睛上的水珠，闭上眼睛装睡，心里暗自庆幸，可终于想到她了。
　　想想早晨吃过饭，中午没吃，刚刚才吃了饭，可把她给憋坏了，那段时间真是身心疲惫，饿得慌，还痛得睡不着，让她想到了小时候半夜肚子疼被痛醒，吵得父母睡不着觉，妈妈用手搓热捂她肚子上，爸爸拿电筒出去找瘌□□。
　　然而如今不是生理上的肚子疼，而是物理上的外伤疼。父母在旁边时，生理上的疼由父母忧，父母不在旁时，物理上的疼是由自己独忍受。她正是由身伤痛苦想到父母，念及父母的好，才暗自流泪。
　　余思思到了温燕面前，她却在佯装刚醒，想轻轻地动一下，稍微装一下很痛，结果牵制到伤口，痛得她直发抖抽搐，却不言一语。
　　余思思愣了一下：“你哭了？”
　　她装作疑惑：“啊？我哭了？”她摸了一下眼皮及眼角：“哦，我刚醒，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为梦所感，因此有泪。”
　　余思思在她面前坐下：“我给你上药。”
　　温燕保持平躺的姿势，巴巴地望着她，眨了眨眼睛：“怎么上？”
　　“你趴着，把后背露出来，我好给你上药。”
　　温燕有些不情愿道：“我害羞。”
　　余思思默了默，眼神复杂：“……那你想让谁给你上药？”
　　“我可以自己上药吗？”
　　“你自己不是更难？还容易牵制到伤口吗？况且你昏迷之前都是我给你上药的。”
　　温燕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虽然有些不适应，但都是女的，也没什么，有人伺候还不好吗？
　　上完药，温燕感觉舒服多了，躺着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