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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番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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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nd in the clowns》
——By Judy Collins
有趣吧?我们不是一对吗?
那为什么,我终于躺回地面,而你却悬在半空中。
小丑在哪儿?
真的是一对呢!你同意吗?
一个在盘旋飞舞,一个却动弹不得。
小丑在哪儿?应该有小丑的。
当我停下来,打开最后一扇门
终于明白我所要的,正是在你的手中。
我鼓足勇气,绚丽登场,牢记台词。
-----却没有一个观众!
你不是喜欢惊喜吗?
我想,我可能错了。
我还以为你要的东西,和我想要的是一样,
抱歉了,亲爱的
但小丑在哪儿?让小丑进场吧!
嘘,别哭泣,他们已经在场子里了
有趣吧!还是古怪呢?
竟然在最后的表演里搞砸一切。
但小丑在哪儿?
应该有小丑的。
苏瑾白回想着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苍白面孔,按照角色要求做的妆容。这个苏夜好不容易替他争取到的角色,是一个没有任何台词的死人。虽然他对此并不在意,但之前苏夜告诉他的时候脸色却不比现在的自己好到哪里去,是在害怕自己吗?怎样都好,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是的,已经没关系了。
躺在这个几近密闭的空间里,苏瑾白忽然想起自己死后也应该是这个样子吧。很少有人能提前看见自己死后的样子呢,是他的荣幸还是好运?
细微的气流从支起的盖子边缘涌进来,维持着他最基本的生理要求。透过那些光线,他甚至看见了一小片飞舞盘旋的尘埃。纤细的手指追逐那些嬉戏的光点,感受着那些振动。
苏瑾白闭上眼睛,开始习惯黑暗。
不去理会外边的嘈杂,他幻想着自己流浪在无垠的宇宙中。就像小时的梦想那样,成为一名宇航员,探索未知的时空。
或者像母亲期待的那样做个医生,穿着帅气的白衣,就像天使的翅膀。
当然,这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想法了。久到足以令他明白,所谓“梦想”便是永远也不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因为,他病了,一个连借口都算不上的原因。
小时候以为最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父母的离异,可父亲还是会在每个月的第一天来看自己。每个节日都会收到双份的礼物。要强的母亲虽然从未停止过对父亲的埋怨,却也不曾真正阻止他们父子的亲近。所以在那个女人离世时,她很安心的将自己交还给对方。
新的家庭,新的母亲,还有一个新的成员。他不知所措的抱着那个一直在动的小家伙,无奈的看着两个大人站在一旁不负责任的打趣自己。
小孩子真的很烦,不停的哭闹,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可是也有可爱的时候,护着奶瓶鼓起的包子脸;长牙后新添的,喜欢咬人的坏毛病;举着布偶说是信物,异想天开非要娶自家老哥的豪言。
有时他会抱着一束百合花站在母亲的墓前,望着照片上温婉典雅的女人。告诉她现在的自己过得很好,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羁绊。
而噩梦却永远潜伏在你所不知的角落里,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在你得意忘形的时候。
车子翻下山坡的瞬间,那个男人将他护在怀里。等他从剧烈的头痛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那个收容他,温暖他的家没了。
那个和母亲争论个不停,却舍不得对自己说一句重话的男人没了。
那个比自己还要孩子气,会笑着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年轻女人没了。
还有那个小小的,软软的,会“葛葛、葛葛”的叫个不停的家伙同样没了。
从他清醒的那一刻起,看见是就是那些所谓亲戚的陌生面孔。嘴里念叨着实在幸运,实在好命,实在是一个天大奇迹的感叹句。却在自以为他昏睡过去后,带着古怪的语气相互交流着命硬,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等一些只有从电视上才听说过的东西。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拼命的睡,期待着有人会唤醒他,告诉他这不过是一个梦。一个有些逼真,有些吓人的噩梦而已。可是那些像是要把他的头锯开一样的疼痛却让他不得不清醒的面对一切。很快,他拿着最后的诊断书出了院,因为已经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因为到了送那些人离开的日子。
墓地里,照片上的三个人做着古怪的笑脸的挤成一团。这是他坚持挑选的照片,是他亲手替他们拍摄的,是他眼中最完美的影像。那时的苏瑾白无论脸上怎样装作不在意,还是会在心底默默羡慕着那些笑容。他的固执,还有那些可笑的自我保护曾经伤害过每个人。可所有人都只是不在意的笑着,把那些当做小孩子的别扭,将他更加用力的拉入那个家庭,那个完美的家庭。
苏瑾白在想如果他们没有成功的话,是不是现在的自己会好受一点。
很多时候,我们有着足够的理由,充足的借口去坚持自我,哪怕是伤害到深爱着我们的人。
然后,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那些理由被否定,借口被颠覆,却发现我们已经失去和对方说抱歉的机会。
身旁的人们不停的劝说着,并再次慨叹他大难不死的好运。然后谄媚的表达着对他的关切,大度的表示可以成为他的监护人,可以为他提供一个家。对此苏瑾白并不意外,特别是他听了父亲留下的遗嘱后。任何成为他监护人的人都可以暂时掌舵苏氏企业,直到他成年。哪怕是只有短短的一两年,也会给那个人带来巨额的利益。
苏瑾白不肯理会任何人,只是脸色青紫的静立着,直至那些人面色不善的离开。
然后他听见了身旁缓缓响起一个声音,带着难掩的伤痛和疲惫。
“很难过,对不对?”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持续着,像是从未期待他的回应一般。“明明不想,却成为了被留下的那个。然后不得不独自面对一切,像是被抛弃了一样。也会很气愤和不甘的吧?哥、哥哥他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竟然哭了。紧张的抱着你,却不肯放手,然后不知不觉的就哭了。说真的,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或许我对你来说很陌生,但很久以前你也曾叫过我叔叔。只是,我愚蠢的离开了那个家去寻找自我价值。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些我们以为理所当然的东西也是会失去的。其实,我想说的是,他真的很爱你。所以我相信任何情况下他的选择都是你,能看见完好的你活在这个世界里,他是满足的。不要去责备自己,也不要去责备他们。所有人,所有的人都有不得不做的选择。”不在意对方听进去多少,带着墨镜的男人径自用着很温柔的声音劝解着眼前的孩子。那个孤独倔强的身影让他有些心疼,或许不仅仅是因为血缘的关联,或许只是因为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不公平。”始终沉默的苏瑾白哽咽着说出几天来的第一句话。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好人会伤心难过,坏人会顺风得意。但它也是公平的,在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还年轻,你面前的路会很长很长,总有一天,你会感谢他们让你留下来。”那飘渺的声音更像是男人对自己说的话。
“可是我不喜欢这里,非常非常不喜欢。所以,请带我离开这里好吗?”
男孩伸出冰冷的手指抓住苏夜的衣角,眼中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