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HP]狼耳Wolfish》青草笔墨

6、第6章 再遇失败

　　“这些都是给他们的吗？您真是太大方了，波特先生！您瞧，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很喜欢您呢！”

　　“谢谢。他们都是可爱的好孩子。”

　　“那是您没见过他们调皮起来的样子！昨天班杰明·克拉克斯还把雪弄得满地都是，害我们打扫了半天——但是当然啦，他们平时都是听话的孩子，您不用担心……”

　　“噢，比利，你想让波特先生看看你的兔子？好吧，好吧，但我想波特先生可能不——”

　　“没关系，夫人。我也很喜欢兔子。它看起来养得真好。”

　　“哎哟，天啦！您太体贴了，波特先生——难以置信您竟然还没有娶妻……”

　　汤姆面无表情地站在孤儿院门口老旧但干净的大理石地板上，乌黑的眼睛一瞬不眨地望向不远处正在谈笑风生的黑发青年和科尔夫人，旁边还有个半大的棕发男孩——比利·斯塔布斯挂着一脸灿烂到让汤姆快要吐出来的笑容，拽着波特的衣角向他说话，他那副模样在汤姆看来和他怀里的兔子一样蠢。

　　真该死！他和他的兔子都该去死。汤姆在心里不住诅咒着，他沉默但凶狠地瞪视着比利·斯塔布斯，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好歹、侵犯了他领地的敌人。

　　向那男人撒娇示好？根本是徒劳无功！他领养了自己都没给过一次好脸色，难道会因为那只兔子就有所改变吗——但是别管波特是什么态度，那见鬼的比利胆敢用他那肮脏的手碰他给波特洗的衣服？那么热切地凑在他面前讲话？完全不把他这个养子放在眼里！

　　汤姆看到比利又仰起头对波特说了几句话，而波特竟然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玩具汽车送给他——比利高兴地差点把他的兔子扔到地上去。但他激动的表情在偶然间对上汤姆冰冷的目光时僵了一下，有些害怕地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捧着玩具车的手也不安地互相搓动着。

　　波特也注意到了比利的动作，他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的汤姆，暗含警告地对汤姆皱了下眉，又招手示意他过来站到他们身边。

　　但汤姆一动也没动，他脚下好像生了根，立在原地快成了一座冻僵的雕塑，他开始感到一种不受控制的、冰涩涩的情绪在他胸膛里乱蹿。

　　汤姆的脖子上还整齐地围着他名义上的养父买给他的墨绿色羊毛围巾，看上去和波特平时戴的那条深红色的一样暖和——他今天早上刚拿到手时，难得感到一点儿不同于往日的小小欣喜，这是他从波特那儿得到的第一件他中意的东西。

　　他当时偷偷瞥了波特一眼，看清他系围巾的方式后，鬼使神差地把自己这条按着一样的手法打了个结，然后飞快地穿好了自己的鞋等在门口。

　　“跟我出趟门，很快就回来。中午还在家里吃。”

　　——波特那时是这么说的，不然汤姆还以为自己总算是要被送走了。

　　但是他第一次被波特带出门的雀跃在发现目的地是孤儿院后就打了折扣——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居然还真的要装出一副合格养父的姿态，回到孤儿院来探访。

　　等他们踏进孤儿院不到一刻钟，汤姆的心情就从勉强还行一下跌落到谷底，甚至还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停地往下坠去，直到现在，近乎掉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寒冷深渊。

　　汤姆觉得怒气结成棱角尖利的冰晶慢慢填满了他体内的每个角落，每一颗都在嘲笑他早上那自以为是的可笑举动。妒火和发疯一样的恨意在他心里张牙舞爪地发出无声的咆哮——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

　　他看着波特温柔地低下头回答比利的话，手上还轻柔地摸着那白兔的毛。那副和蔼的神情让汤姆想不顾一切地把他那张脸扯下来踩在地上！

　　一开始他还以为波特只是在装模作样，但当波特被几个热情吵闹的孩子围住时，那愉快中带着腼腆的表情与他柔和的嗓音让汤姆不得不认识到一个事实——波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小孩。他并不是完全冷情冷意，对谁都那么漠然，或者说，他漂亮的绿眼睛看着谁的时候都是隐含温暖笑意的，除了看着自己……

　　滚烫的血液直往汤姆脑袋上涌，但他的手脚冷得好像置身于夜晚的寒风之中。他觉得自己像个被吹得再也充不进去一点儿气的气球，碰一下就会把他努力维持的冷静和理智全都炸得无踪无影——他何时得到过这种待遇？谁能让他遭受这么憋屈的经历！

　　之前在孤儿院时其他人纷纷疏远他，是因为他不想让他们来烦自己，是因为他立威后所有人都畏惧他！而不像波特这种毫无理由的针对和偏见！可他哪里比不上那些愚蠢胆怯又幼稚的小孩了？尤其是波特看的最多的赛西·琼斯，那个顶着一头野草般的红发、脸上还有雀斑的傻瓜，既不比自己可爱又不比自己聪明，也没有自己懂得讨人喜欢，凭什么波特宁愿看他都不看自己！？

　　汤姆恨得快要把指甲掐进肉里，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袋里盘旋，越来越鲜明地鼓动着——他是杀不掉波特，但他至少可以杀得掉一个比他小了几岁、手无寸铁的小孩！

　　这突如其来但分外强烈的冲动促使着他挂上了半分假笑，如波特期待那般走到了他和孩子们旁边，向他们礼貌地问好——孩子们有些惊讶和局促，但等波特给汤姆塞了一个装满了五颜六色糖果的小包裹，暗示让他分出去的时候，几个年龄小的孩子立马喜笑颜开地挤在汤姆面前等着了。

　　汤姆乖乖站在一群人中，向他们一人抓了一把，好像真的化身成一个懂事又有教养的、有了新家的好孩子。

　　他不动声色地留了最后一点糖果在口袋里，等其他人都专心于拆自己那份糖吃，或是围在男人身前想要再讨到些玩具的时候，汤姆走过去拍了一下赛西·琼斯的肩膀：“嗨，想不想再多拿一份？”他向红发小男孩展示了一下自己口袋中的糖，看到对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是这样，我有些东西落在阁楼里了，但我想我一个人可能翻不完——你愿意陪我一起去找找吗？”

　　“当然，成交！你说话算话？”

　　“嗯。你先去，我和父亲说一声就去找你。”他说着，先掏出几块糖递给了赛西以示诚意。

　　“没问题！”西塞美滋滋地接下那几块糖放进自己衣服里拍了拍，转身一溜烟跑了。

　　汤姆留意着身边人的动静，向被孩子们缠住的男人借口说要去盥洗室，就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向了孤儿院楼顶的小阁楼，去给赛西·琼斯送他心心念念的那最后一份“糖果”。

　　--

　　“你来啦！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采光不良有些昏暗的小阁楼里，那六岁不到的小男孩从堆放的杂物上跳下来，他干枯细长的红发像一团恼人的火焰在汤姆视野中晃动。

　　赛西期待地盯住推门进来的汤姆，但他的视线更多集中在汤姆的衣服口袋上。

　　“噢，是一个小盒子。”汤姆反手关上了阁楼的门。

　　“盒子？什么样的盒子啊？你还记得放在哪一片吗？”

　　“我想，可能在那个柜子周围那一片儿吧。”汤姆指了一下屋里角落一个深褐色木制储物柜，它又高又大，几乎快够到阁楼的封顶。因为常年无人拜访使用，那柜子上头浮着一层灰尘，看起来脏兮兮的。

　　“好吧。”赛西怂了下肩，一点儿也不在意地直接上手翻找起来。

　　汤姆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时机，等待着毫无知觉的男孩走进柜子倒下时可以覆盖的位置里——那么沉重又坚硬的木柜，别说两个小孩了，就是两个成年男人也不一定搬得动，但汤姆自有他的法子——虽然在波特面前还不够看，但他的能力拿来对付这点儿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眼看着赛西踢开柜前的杂物，低下脑袋正对着柜子东翻西找，他现在蹲着的地方准能把他砸个稀巴烂——汤姆眼中露出一丝快意的狂笑，他迅速让那种奇妙的感觉充盈了全身，仿佛操纵了无形的巨怪一般使那木柜吱吱扭扭地颤栗起来，在红发男孩反应过来之前，木柜高大又不详的影子就整个笼罩了他！

　　这就是你的下场。汤姆在心里恶毒又高傲地嘲笑，你本就不该得到他的注视，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不——！”

　　赛西惊恐万分的尖叫和汤姆缓慢提起的嘴角都还没进行到一半，一道飞快的人影就从阁楼门口唰地蹿了进来，站定在汤姆面前——被他在西塞面前称呼为“父亲”的男人举着他的小木棍对柜子挥了一下，笨重的大柜子就抖了一下，落回了原处，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响。

　　波特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紧张地扶住被吓坏了的赛西·琼斯，确认他没有受任何伤后，对他念了一串汤姆没听清的低语——红发男孩的眼神呆滞了一瞬，然后就仿佛失忆了一样面色自然地直起身，跑走了。

　　汤姆感觉自己浑身僵硬，说不出心里是愤怒还是失望，也或者是麻木的森冷。他口袋里甜蜜的糖果好像越来越沉重，坠得他快要站不住脚。

　　又出了意外。又被波特发现了。

　　他又失败了……

　　波特没和他说一句话，只是按流程领着他向科尔夫人和保姆们再次问候了一遍，又和依依不舍的孩子们逐个道别，就闭上嘴一言不发带着他回去家里了。

　　午餐、晚餐和其他日程都如常，波特没开口说话，他也不主动提——他们的相处一直如此沉默，没有一句废话，整栋房子静得像一口棺材。

　　但到了晚上，汤姆就品尝到了白天一时冲动行为的后果——依然是那种足以令人神智丧失的疼痛折磨，以及第二天一天的禁食。

　　他明白这是惩罚——如果他做了让波特不满意的事，就一定会得到这种惩罚，没有例外。这种训狗一样的规矩让汤姆快要崩溃，但他既不会那么轻易就改过自新，也不会在他恨的人面前流露出哪怕一点儿软弱。

　　汤姆咬着牙承受波特给他的一切，每夜怀抱着对身侧那人深沉的恨意入睡。

　　他在梦里把男人梦魇流泪时脆弱的模样撕成了碎片，填进嘴里慢慢咀嚼，用那幻觉般的景象短暂地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能把这人踩进脚下的泥土里，喝他的血吃他的肉，随便怎么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后悔这么对待自己，后悔把他从孤儿院领回来，后悔在这个世界上遇见他！

　　但每当从梦里醒来，汤姆就把这一切都藏进最深的记忆中，不让波特看到一丁点他反抗的迹象——至少在波特面前，他学乖了，或者说，装乖了。

　　他打不过波特，也算计不了他，汤姆尝试了一切可能的方法，但结局都像自讨苦吃——他有次偷拿到了波特的小木棍，但那上面好像被施了什么法，他的手一碰到就会疼痛无比，根本握不住，还会得到波特发现后的第二次惩罚；他想回到孤儿院或者单纯离开这栋房屋，找到一个新居住，但波特那神奇的能力让他放不了手，汤姆有预感别的地方再也找不到和他一样的拥有这力量的人了，可他需要从这种“同类”身上获取信息——为此，他可以忍耐这些屈辱。

　　时间久了，有时候汤姆都会觉得自己好像被驯化成了一条好狗——不敢抵抗，无力抗衡，听话温驯。

　　然而，但凡碰见波特梦魇的夜晚，用贪婪如豺狼般目光注视着他的汤姆都能听到自己的欲望和残暴的冲动在抽枝长叶、飞速蔓延，那叽喳作响伸展开的枝叶像童话读本中冲爱丽丝尖笑的虞美人，对他窃窃私语，让他快要被迷醉。

　　他屏息凝神，紧抿嘴唇，把自己锋利尖锐的毒牙藏在驯服的话语和表象之后，只等着有朝一日能大张血口，好把自己的猎物一击毙命，咬破他的喉咙吞下他的骨肉！

　　汤姆的耐心被他搓成一根柔韧的丝线，缠绕在纺锤上，任凭坐在纺织机前的波特怎么拉扯都不会松动——但总有一天，这根细线会勒上那人的脖子，扼住他的呼吸，把他牢牢锁成一只作茧自缚的可怜蝴蝶。

　　抹掉他的鳞粉，拔去他的羽翅，让他只能像孱弱的蛆虫一样爬行。

　　那时候他还能那么高傲冷漠，不可侵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