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梦魇蜃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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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季的大不列颠罕见地多雪。
又一场持续了一天一夜飘飘洋洋的大雪之后，城里或高或低的屋顶上、光秃秃的树枝头和街道两旁，都覆盖着银白如棉花的雪霜。从窗户往外望过去，外面仿佛是一个纯白的世界。
下午三点多，阳光透过雾气打在雪地上，竟然亮得有些晃眼。
一片闪亮的冰天雪地中，两个孩子打打闹闹地从窗前跑过，他们身上厚厚的绒衣裹得他俩看上去像两只跌跌撞撞、圆滚滚的球，但他们互相扔雪球的动作和两张脸上兴奋欢快的表情却没受一点儿影响。
屋里的汤姆哼笑了一声，只觉得他们无聊透顶。
他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落到对面那家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立起来的雪人身上——那是个粗糙又简陋的雪人，但看得出制作它的人已经在它身上费了十足的心思——两颗一大一小的黑纽扣做的眼睛、一根歪曲的胡萝卜充当鼻子、左右两边各插着一支扫帚和一根没了叶子的细树枝，不协调极了；它的脖子上甚至还围了一条褐色的围巾，虽然那围巾的结也打得松松垮垮，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散。
汤姆撑着下巴趴在窗前向外观望这整条街，好像高傲的国王从城堡的天台用目光巡视自己的领地。
从他来了之后，这扇对着街道的窗户下的地板已经快连成他脚下的一部分了，从这儿能方便他关注外界的一切，就像他在孤儿院房间里的那扇一样。
他一边思考着有关不知名的特殊能力的事，一边随意地用手指在窗边结的冰花上写着他从波特屋里的书上看到的怪异单词——Quidditch、Seeker、Bludger*①……那本书应该是在写某种竞技运动的发展史，但里面的生词太多了，他没能完全看懂，还有——
汤姆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叫魁地奇的运动，但是当然啦，他对体育运动一向毫无兴趣，孤儿院也从不会向孩子们介绍什么体育赛事，他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他从未听说过的、可能和波特身份有关的信息。
突然，他的沉思被窗外晃动的一团红色打断了。
汤姆放下了在玻璃上写字的手，看到外头那个晃来晃去的东西——
对面那家的院子里，一个穿着红色大衣、披着一头亚麻色长发的女孩从房门跑了出来，正走来走去地对雪人左右端详，看样子是在评估自己的作品如何，显然，她正是这个雪人的主人。
她看了一会儿，伸手把那条本就系得很丑的围巾拽得更加惨不忍睹，又跑到雪人身后调整了半天，但汤姆觉得她实在是越弄越糟糕——他好笑地认为这女孩可能是想用围巾勒死那个雪人也不一定，如果那个雪人真的有生命的话。
汤姆兴味索然地看着那女孩忙前忙后，却没想到他的视线透过一层玻璃窗和三十多英尺的距离，和刚好抬起头的女孩撞上了——她惊讶地停下了扯着雪人围巾的手，好像这时才注意到对面的家里还有个新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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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翠丝*②好奇地走到自家院子篱笆边，探着脑袋观察对面房子的窗户后露了半个身子、面容模糊但难掩清秀眉眼的男孩——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而且和那家独居的男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
她其实也刚来到这个街区不久，或者应该说刚来到这个城市不久——由于父亲工作上的调动，她们一家人从爱丁堡搬了过来，才在伦敦住了四个月不到。
虽然这里的生活一开始让比翠丝有些陌生，但她是个好奇心旺盛又喜欢新鲜东西的孩子——正是每个七八岁小孩普遍的特点——所以她早都把领居几家的情况探了个差不多。
左边的伊文斯家住着一对夫妻，没有孩子，养了一条不爱叫唤的长毛大狗，她还摸过两次；右边的布朗家住着一个老妇人，那花白短发的老太太看起来很严厉，但她院子里有好些漂亮的金盏花——刚搬过来时比翠丝偷摘了一朵插在她卧室的镜子前，可惜没过几天就枯萎了；对面左边住着休斯一家，平时只有休斯夫人在家，偶尔她家的大儿子罗德会来住几天，一般是周六来，周一就会离开；对面右边是个空房子，无论白天还是晚上，窗户里都黑漆漆的，比翠丝听罗德说那是栋闹鬼的房子——她觉得罗德根本是吓她玩，她才不信，但事实上比翠丝每次路过那栋房子都不由得加快脚步飞奔回家……
还有正对着她家的这户，院前门口的铜牌上刻着布莱克，但住在里面的那个年轻男人却姓波特。
这让比翠丝觉得奇怪极了，但父亲告诫她不许去问人家有关这件事的问题，比翠丝对此很是不服气——她才不会去问呢，她又不是个傻瓜，何况那位波特先生虽然看起来很温和，但气质却冷冷淡淡的，估计不怎么好说话……不过，波特先生有双漂亮的绿眼睛，比翠丝第一次见到那么清澈纯粹的翠绿色眼瞳，如果不是他总显得有些阴郁的神情，她觉得那双眼睛应该会更明亮一点儿。
但比翠丝从来不知道布莱克家还住着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波特先生总是独来独往，她没见过有一位什么波特夫人，再说了，这个男孩看上去和波特先生不像有什么血缘关系。而且她也没见过这男孩出门，要不是今天她恰好看到那扇窗户里的影子，谁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发现这个人呢！
比翠丝有些惊奇地遥遥注视着对面的黑发男孩，不知道他在那儿看了多久，是在看她的雪人吗？比翠丝想，或许他也想来堆个雪人或者打打雪仗什么的？
其实她早都想找人一起打雪仗了，但周围没什么小孩做她的玩伴，今天是周四，愿意陪她玩的罗德又不在……
她有些跃跃欲试地盯着对面男孩黑色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自己是不是该发出邀请，然而她观察了好一会儿，在那双眼睛里什么也没看到，有的只是平静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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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对于领居家有个小孩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感到好奇或者高兴，他可是受够了和同龄小孩一起生活的日子——虽然现在和另一个不同龄的人相处也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他看得出那女孩在注意到他之后就一副很想邀请他出去玩的样子，她左手还抓着刚刚从雪人身上拔出来的扫帚，右手攥在胸前，好像想要和他打招呼，还想向他展示自己引以为豪的雪人，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犹豫着，这让她看起来有些滑稽。
汤姆看着局促又热情的女孩，无声地嗤笑了一下——他确实想出去，但和那个雪人无关，也和堆雪人的女孩无关，和其他东西都无关，只是因为他自己想。
不过他要是能出去的话……汤姆不无恶意地想着，趁那女孩不在毁了雪人，欣赏她看到满地狼藉后哇哇大哭的模样，这个打算倒是还不错。
然而他也只能想想，毕竟他身上一直挂着个无形的禁足令牌子，来自某位绿眼睛的专制者。
其实他原本以为在上次他意外失手之后（汤姆认为这个意外会是他整个人生中的奇耻大辱），波特会把他送回孤儿院，或者送去什么儿童监狱一类的地方，但结果却是没有任何结果——第二天醒来时，波特表现地好像他身边躺着的不是昨天夜里想要杀了他的凶手，而是个借住在他家的远房亲戚的小孩。也可以说波特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如此，无论汤姆是准备杀了他还是真诚地讨好他，波特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每天都一丝不苟地完成他专制独裁的使命。
汤姆得到的依然是摆在桌上的餐点，依然是每日禁足，而专制者也依然是冷漠疏离、有着漂亮眼睛和未知的恐怖能力的那个男人……所以他们也就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双方都隐忍地扮演着好房主与好房客。
无论这是不是假象，汤姆都不想做主动打破平静的那一方——因为等待着他的可能是那令人体验了一遍就绝对不敢想第二遍的疼痛……
汤姆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见女孩半天没有新动作，于是兴趣缺缺地转身上楼去了——他准备趁着帮波特先生收拾房间的空档再把他屋里翻一遍，上次那本魁地奇书已经被波特不知道收去了哪儿，他找遍整个房子也没见到一张书页，恐怕又是用了他那神奇的能力……
果然不出汤姆的意料，他这次又是一无所获。波特的房间已经被汤姆收拾地整齐得不能再整齐了，边边角角也都被他翻得再也翻不出一丁点儿新鲜玩意了。
汤姆思索了一下，最终抽走了波特桌上的几张羊皮纸，打算把之前那本书上他看到的文字默写下来当做记录——即使波特在对他的管束上很严苛，他却从不在意这些生活上的小事，所以汤姆不担心他会发现桌上少了几张纸。另一方面，汤姆不得不庆幸波特对他的低估，恐怕男人想不到他能把看过一下午的书里的所有内容记完。
他坐在波特的书桌前，拿羽毛笔飞快地写下有关魁地奇的重点和一些他认为有用的信息，同时还留心着时间，得在波特回来之前藏好他的手写备份。
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动静时，汤姆已经写完了快三分之一内容，并收好东西待在自己屋里了——他是没兴趣下楼去摆出一副等着波特回来的好孩子模样，反正也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尽可能少见那张让他看了就烦的脸。
然而，又一件出乎汤姆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这晚躺在波特旁边睡得正沉时。
而有关他们依然会睡在一起这件事……即使汤姆觉得这实在很荒唐，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惯例。
波特本人的态度始终没有变化，既没有让汤姆滚回自己的卧室，也没有留下汤姆的枕头；汤姆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而且他已经好几天没主动开口和那男人说什么了，装乖他是不可能再做，直接口出恶言又怕波特会不由分说地掏出他那支小木棍——于是他们就微妙地保持了原来的日常，谁也不多说一句，谁也不先改变自己。
从每天早上汤姆爬起来做早餐，到中午波特匆匆忙忙赶回来准备午餐，下午汤姆打扫收拾屋子，再到波特六七点、有时甚至八九点才回来做晚餐，最后以汤姆带着枕头敲响波特卧室的门、得到一句连音调和语气都一样的“进来”结尾。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波特似乎在外面累坏了，也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晚餐吃得比往常更少，勉强咽下半个馅饼又灌了几口水就起身上楼去了，连睡前汤姆敲门时都没听到那句简短的答应——汤姆还没再抬手敲一遍，门就自己弹开了。
他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黑发青年困倦又疲惫地支起半个身子举起小木棍对着门，似乎是用他那能力让门打开了，然后他又立刻躺回了床上，拿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像只胆怯的鸵鸟徒劳地把头塞进沙堆、又像走丢的幼童蜷缩于陌生大人的怀抱，把自己整个儿埋进了床被之间。
不过汤姆对波特反常的模样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想法，他的注意力全在那根被收起的木棍上——要是让他拿到的话……汤姆忍不住想，他必须要得到那东西，迟早。
他像往常一样爬上床躺在自己枕头上，闭着眼在脑中回忆那本默写到快一半的书里的词句，不知不觉间坠入了安稳的睡乡。
但到半夜时，汤姆却被躺在身侧的男人急促的喘/息和低啜吵醒了——
年轻但寡言的青年紧闭着双眼，有晶莹的泪水从他长而卷曲的黑色睫毛垂落，他的眉头轻蹙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从他口中流出：“唔嗯……不——罗恩……求求你，别……”
他的声音是那么哀伤又卑怯，他的表情是那么软弱又凄楚，像幻境中的蜃影，好像稍微用点力去触碰就会让他溃不成军。
汤姆讶然地瞪着面前这张本该让他嫌恶无比的脸，近乎痴迷地看着泪滴落下，掉进柔软洁白的枕头，他看着这个人罕见的脆弱和卸去了面具似的情感流露，那带着哭腔的悲戚低/吟让他心中蠢蠢欲动——罗恩是谁？是谁出现在男人的梦中让他流泪不止？明明他总是那么拒人千里，好像什么都不能触动他……
波特在深夜睡梦中痛苦而卑懦的模样深深印在汤姆脑海里，他忍不住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品尝，近乎病态地想要再亲眼欣赏一次那美景。
但是汤姆对波特产生的这点儿心思还没稍微捂暖几天，一个新的发现就打破了汤姆的所有期待，让他恨不得把这人生吞活剥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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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从前到后分别是“魁地奇”、“找球手”和“游走球”，为符合上下文语境选用了英文。
注释②：比翠丝为原创人物。名字有参考《Over the Garden Wall》中的角色Beatrice，因为我很喜欢这个角色且本文中比翠丝的性格与该角色有部分相似；本文的比翠丝·米勒（后面会提到她的姓）和其他作品的任何角色或现实人物无关，请勿代入。
另：由于文章的角度和题材限制，文中会出现部分原创人物以便于展开情节。但本文只围绕汤姆·里德尔和哈利·波特两人展开，其他人物全部是配角，不会出现“梦女”和“玛丽苏”要素，也不会有“汤哈其中一方求爱不得转而和别人发展关系”的剧情，可以放心阅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梦魇蜃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