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你要幸福(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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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这次见到杜庆之的时候，尚歌才好好看清了他的脸。
杜庆之松开檐帽，那深邃的五官便露了出来。常年的日晒雨淋和营养不良让他的皮肤变得又黄又干。
不然，他一定也能光芒万丈。
“这是我爸答应给你的酬劳。”
林尚歌伸出手。
“嗯。”
“杜庆之，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回答完了我就给你。”
就在杜庆之快要够到卡的时候，林尚歌往里一收，将卡紧紧攥在手里。
“嗯，你问。”
“那天晚上你也是在保护我，对吗？”
“嗯，拿钱办事而已。”
“那……”
林尚歌心里不是滋味，“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误会你这么久。”
杜庆之浅浅笑了，说：“怎么，大小姐想跟我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人走近，然后成为整个班谈资的笑柄吗？”
“我不在乎这个！”
顿了顿，杜庆之微微低了低头，帽檐遮住了眼睛。
“那，我若是早点告诉你，你还会跟陈肃铭表白吗？”
“诶？”
林尚歌呆住了。
说实话，听到这句话的那三十秒，她都是不知道答案的。自己喜欢陈肃铭，因为他帅气多金，性格也好，就像小说里面的男主角一般，所以成为了理所应当呀！
可是……为什么忽地觉得心里涩涩的。
“会啊。”
听到这个，杜庆之只是抬起嘴角。
“所以，说那么多废话有什么用呢？”
杜庆之趁她不注意，从她手里拿过银行卡，冷冷说了句：“走了。”
待他走出几步，林尚歌喊道：“杜庆之，狗尾巴草是你送的吗？”
杜庆之将手举在头顶挥了挥，道：“觉得好看，就捎给你了。”
“大小姐珍重。”
渐渐的，他的背影缓缓消失在人群里面。
林尚歌的心里像是空出了一个洞。
“珍重。”
……
离那个暑假过去了五年，尚歌只是偶尔听父母说起，说杜庆之去了一所很好很好的大学，后来便杳无音信了。后来听说他去的大学是名牌大学，尚歌也不为他担心了。
至于他平时测验为什么次次是倒数第一，她也不得而知。
和陈肃铭在一起的日子总是甜甜的，他会每天给她换着花样地带早餐，提醒她上课不要走神，还会在元宵节，情人节，5.20，七夕，她的生日，这些特别的日子里给她准备惊喜，同样的，她也沉浸在这样的爱意里，做着和陈肃铭一样的事情，回应着他的爱意。
他会在下雨天问她有没有带伞，会陪她笑陪她闹……
有一天陈肃铭带尚歌去看花展，却看见了一颗狗尾巴草单独立在那儿。
“怎么，你还对这个感兴趣，一只狗尾巴草有什么好看的。”陈肃铭道。
尚歌走上前，看了看展览台下那几行字，缓缓捂住了嘴。
那上面写着：
“说不出口的爱”。
有一个讲解员见女生对它感兴趣，便靠了过来，不紧不慢地说：“许多人不觉得它有什么艺术价值，但说起狗尾巴草，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典故。”
“传说中，狗尾巴草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时带来的爱犬化作的。仙女与人间的书生相爱，但遭到王母娘娘的阻挠。在对抗王母娘娘的过程中，仙女的爱犬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仙女和书生。最终，仙女和书生未能在一起，他们被化作阴阳两块玉佩在人世间流传。爱犬死后则化作了狗尾巴草，象征着对爱情的见证。狗尾巴草的名字也来源于这个神话传说，人们将这种草称为狗尾巴草，以纪念仙女的爱犬。”
“这位小姐，您还好吗？”
尚歌的脸红了几分，还冒了些虚汗。
“没事，我没事……”她回头看了一眼陈肃铭，道：“肃铭，我出去透透气。”
一路出了展览馆，她回到宿舍，打开了那个锦盒，盒子里的狗尾巴草已经干枯得不成模样。
“是这个意思。”
原来，狗尾巴草是暗恋的意思。
“这么美好的感情，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
(六)
杜庆之说他自己是一个在臭水沟里长大的孩子。据说臭水沟的由来有关他的身世。
出生在一个贫瘠的家庭，背临用来作物的黄土坡，面前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水沟。
他母亲怀孕的晚期，他的父亲在外面打工，并没有与他母亲商量好。出生以后，他的父亲才知道这件事，便嫌弃他是个累赘，便将他扔到了臭水沟里面。全靠着他的奶奶把他捡了回来，一棵水稻一棵水稻地拉扯他长大。
他的父母外出打工了，再也没回来过，什么孝道，什么爱护子女，他们全然不顾了。
小时候的杜庆之特别勤奋，经常帮着爷爷奶奶干农活，煮饭，洗碗，洗衣服，他什么都干。
因为条件限制，他只能在一家老旧的乡村学校里面就读，这样的条件并没有限制他的才气。他常常逮着机会就看各式各样的书，且大多过目不忘，村长看中了他的智慧，想办法集了一个村的小恩小惠送他去了城里最好的中学。
可是城里的消费很高，虽然拿着贫困补助已经足够他的生活费了。但他想找点钱在放假的时候给爷爷奶奶买点好吃的。
他不敢懈怠一节正课，对于他来说，做卷子与做题的时间便可以省略了。所以他交上去的卷子都是白卷。
只是，在传卷子的时候能够看见一个人的眼睛，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所以他总会停留一个传卷子的时刻。
也许故事应该从最开始进入这个学校开始。
他穿的衣服，用的文具都与别的孩子截然不同，仿佛异类一般。
没有人愿意与他说话，他也不愿意与别人打交道。明明是挤在一间小小的教室里面，他却与别人生活在两个世界。直到有一天，他打球回来的时候，望着他的一双眼睛那么温柔，那么无辜。
她好像看他的时候，与看其他人一样。
“杜庆之，卷子你还要不要了？”
传卷子的时候，林尚歌发现后桌的同学在睡觉，便好意提醒他。
杜庆之忽然惊醒了，这声音好像从梦里传过来。
后来他才开始了解她。
名门贵女，父母都是生意人，有一家自创的公司。自小锦衣玉食，学习优异，跳舞也好看，脸也好看，还有就是，她喜欢陈肃铭。
因为上课的时候，他看见她总喜欢往那个方向看。
“在这个教室里，至少能够默默关注着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听说了关于她家的变故，去应聘了保镖凭着与村里退伍干部刘二爷学的那些招数，很快就拔得头筹。
“我不想告诉她，就这样静静的就好，我害怕她躲着我，也害怕她靠近我。”
杜庆之就抱着这样的想法，时而坐在她身后，闻着淡淡的发香安眠，时而在夜晚走在她的身后，望着她上下晃晃的马尾沉思，时而站在远远的地方，观看她的文艺节汇演，再悄悄地为她鼓掌。时而想着她，时而看着她，只要不被发现，好像关于她的一切都那么令人注意。
每天晚上，他先走到校门口装作买水的样子，待她出来。
那天门口站了很多人，那些人他认识，是涂缘酒吧的人。
林尚歌的爸爸跟他说过，他们欠债的客户有一个便是涂缘酒吧的老总。
杜庆之便首先上前去找他们理论，让他们离开，并表示欠的钱会还的，可他们不依不饶。
直到他们的目标人物林尚歌出来，他们开始兴奋起来。他们打算把她卖给一个中年男人，换取钱财。
那些人将电击棒顶在了他背后的腰上，他无法提醒她，也无法阻止这一切。
杜庆之知道现在人多，自己没法带走她，便等到尚歌被带去了酒吧的地下交易场所，偷偷把她带了出去。
后来，杜庆之因为这件事挨了一顿打，身上的钱也被偷空了，还被要求着签了霸王条款，被要求在这个酒吧里当四个月的免费服务生。
但一想到至少她安全了，他便好想一些。
虽然在酒吧做工，他依然没有荒废自己的学习，每天都会学习到很晚，如此反复，身体也越来越差。
后来，杜庆之终于靠着那笔钱读完了大学，进了一家不错的企业，也将爷爷奶奶都接到了城里生活。
只是他梦里的那个人出现的越来越少。
窗前的狗尾巴草还在随风摇曳，这份弹指的情分却宛若典故里面逝去的忠犬一般，再也没能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也许他还傻傻地等着什么，等着一份偶然的重逢，又或者是一次彻底的诀别。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林尚歌她好在哪里，他又自问自答地说，“我忘不了她的那一双眼睛。”
(七)
七夕也称“女儿节”，如狗尾巴草一样，因为被赋予了“牛郎织女”的典故，是故也被称为了爱情的节日。可许多人没有真正听过牛郎织女的节日，让爱情变得越来越轻浮，让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容易，让分别也变得那么那么的轻易。
但林尚歌不会，因为她要珍惜爱她的人，也要坚守自己的选择。
其实，时间长了，她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一份新鲜感，只是觉得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陪着，没有了便觉得空落落的，而且如果换了个人也会觉得怪怪的。
她不清楚真正的爱情是什么，大概是陈肃铭吧。
她与陈肃铭选择晚上出来citywalk，逛一逛街道。
这个节日，路上走着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很少能见着单着的了。
走着走着，一个青年站在不远处望着她，好像是认识她一样。
“嗯？”
走近了看，林尚歌觉得有些陌生，但看见了他胸前的一枚狗尾巴草模样的胸针，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的模样变了好多好多，从前那干瘪的身子变得健硕有力，瘦得皮包骨的脸也比以前有肉多了。
如果要用一个字形容他，那就是帅。
他穿着黑衬衫，衣摆恰到好处的扎在西装裤里，身姿硕长而挺拔，踏着河灯的光而来，一脸正气，宛若谪仙一般。
说实话，他比陈肃铭帅气多了，不管是少年时期的陈肃铭，还是现在的。
“嗨！”尚歌见着他，笑了笑，“还记得我吗？我是……”
“林尚歌。”
他再一次抢先在他前面叫出了她名字。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些磁性。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杜庆之有些淡然，今日终于看见了这双眼睛，但心里竟未起一丝波澜。
“你……还是一个人吗？”
杜庆之摇了摇头，“不是。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走。”
他没有再看一眼，只是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一股发香袭来，他忽地被这香味熏的有些喘不过气。
“这下轻松多了。”
走过了林尚歌，杜庆之深呼吸了几口。
尚歌回过头，带些哀伤的看向他，“也希望你幸福。”
“走吧，肃铭。”
(八)
伫立河边，杜庆之脑子里又回忆起那些时间。
原来，喜欢只是一段时间的感觉，不管多喜欢，长期地被冷落以后，长期地得不到回应，这种喜欢都会变得云淡风轻。
河道远处，微风簇起一丝又一丝浪，散作了满河碎掉的星盘。
千万盏灯笼高挂，宛若天上的星星降落人间，每一步都踏在光的节拍上，走进了梦幻的仙境。
守着这个秘密，他把自己困住了好久。
他微微低了低头，发现有一个姑娘蹲在不远处的河边放花灯。
姑娘站起来，也发现他正在看她，微微笑了笑。
“你也喜欢看起来bulingbuling的河灯吗？”
“嗯哼。”
“卖你一个，算你二十，怎么样？”那女生说。
“可以。”
杜庆之走近了她，询问：“这些河灯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女生见他近了，有些害羞，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网上买的，刚好放假，赚些差价。 ”
“学长，我知道你。我也是a大的学生，我是20级的，你的照片都挂在教学楼的墙上了，还有，听说你的奖拿到手软，你的各篇报道我都看过！总之，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最最优秀的人了。”
杜庆之捏着河灯，轻笑一声：“是么？”
如果是当初那个皮肤黝黑，骨肉如柴，被喊着乡巴佬的杜庆之，还会收到这般奉承吗？
“那当然！我们这个宿舍都是您的粉丝。”
“学长还没有女朋友么？”
杜庆之摇了摇头，“怎么？你要给我介绍？”
“嗯额！我有一个认识的学姐，她也特别厉害，你愿不愿意见见她，我觉得你们俩特别般配。”
“行。”杜庆之将河灯轻轻推到水里，“先说好，我这人可不太好相处。”
(九)
“你好，我叫方艺。”
方艺刚刚看向他，便被他胸前的胸针吸引到了，激动地开口：“你也向往忠犬式爱情吗？”
“你这个狗尾巴草的挂件真的很好看！”
“类似的故事我收集了好多，就是……总觉得现实中可能存在这样的爱情，但不相信它们会轮到我。”方艺继续说。
她脸上露出清清淡淡的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眼下的泪痣若隐若现。
她的眼睛，真的和林尚歌的眼睛很像。
虽像，更不如说，这双眼睛，才是他真正想要找的眼睛。
“方艺，你喜欢喝什么？”
“嗯，茉莉花茶吧！”
方艺说道：“其实我觉得狗尾巴典故里面的主人公傻乎乎的，你说吧，喜欢都喜欢了，始终不说出口，不是非常遗憾嘛！”
“嗯呢，确实。”杜庆之苦笑一声。
“所以，喜欢都喜欢了，我不能不说出口。”
“杜庆之！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好久了！”
那一瞬间，眼前的人眉梢温柔如水，连眸光都似艳阳下雪原初融里。
这样坚定的眼神，上一回看见还是毕业季。
没想到，他也会遇到一个把他当宝贝的人。
“没事，你跟我不熟也没关系，我会让你慢慢认识我的。”
方艺甜甜地笑着。
提前问清楚了他没有女朋友这件事，提前制造了学妹与他的偶遇，偶遇的时候她就站在廊桥上。
你看，缘分这不得自己创造。
隔了半晌，杜庆之饮了一口茶，回道：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你要幸福(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