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马甲》孤烛异乡人

16、第 16 章

　　一阵悠扬的琴声从远处传来。
　　二人来到了城堡门口，这里草木丛生，血气萦绕，树木上站着乌鸦，城堡边倒挂着蝙蝠，巨大精致的铁门合拢挡在院前，没有上锁。
　　推门进去，十米长短的蜻蜓从城堡上方落下来。
　　他落地变成一个中年男人，管家打扮，拦在二人面前。
　　“不知二位所为何来？”
　　“来见城堡主人。”
　　“二位请柬何在？”
　　麦克微微一笑，递出去两张透红的请柬。
　　管家看了看，收起请柬，侧身让开：“请。”
　　他推开城堡大门，身后的透明翅膀颤了颤，随手取出一柄三叉烛台，三只白蜡烛顶着跳跃的火焰稳如泰山。
　　管家走在前方引路，将二人请到一楼大厅，拉开餐桌边上棕红色宽大椅背的软座，将烛台放下，拿起一只拳头大的银铃，轻轻晃了晃，驮着腰背的黑色人形生物端着银白色的餐盘排队走了过来。
　　走得近了就能看见它们脸上密密麻麻的复眼，头顶交错摩擦的触角，身上亮黑色的甲壳。
　　管家将盖子揭开，盘子里盛着鲜肉、鲜血、蛋奶羹、油炸昆虫、水煮荆棘条。
　　“还合胃口吗？”
　　管家问。
　　“我们不太饿。”
　　麦克笑了笑。
　　管家看向卫道，卫道点了点头。
　　管家摇了摇铃铛，送餐的生物离开了，换了一批人形男仆，身上穿着统一黑白制服，脖子上绕了一圈毛绒绒的微黄色绒毛，背上妥帖收着两扇蝙蝠翼，睁着相差无几的红眼睛，站在一边等待侍奉。
　　“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般喜欢跟自己身形形似的生物，”管家咧开嘴笑了笑，脸颊侧面拉开两个巨大的鲜红色发黑的口子，“希望你们满意。”
　　麦克点了点头。
　　卫道拉了拉他的袖子，麦克微不可察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管家站在桌边问：“不再吃点吗？”
　　二人摇头。
　　管家摇了摇铃铛：“既然这样，送二位上楼休息。”
　　麦克起身，卫道跟着站起来。
　　男仆在前面带路，管家站在阴影中看着他们的背影，苍老的嗓音幽幽说：“祝二位休息愉快。”
　　卫道往麦克身边凑了凑。
　　前面一个男仆问：“二位要在同一个房间休息吗？”
　　麦克回答道：“是的。”
　　男仆点了点头，推开了一扇门：“请进。”
　　麦克拉着卫道进入，房间摆着一张巨大的白色大床，红色窗户，窗棂雕刻着镂空的蝙蝠花纹，黑色天花板地板，天花板垂下来一个巨大的金色富贵华丽灯饰，重重叠叠的蝙蝠烛托托着蜡烛，烛光温和又阴森，四面的墙蔓延着三千花树的银色暗纹。
　　男仆说：“如有需要，可以摇铃，就在抽屉里。”
　　床边有一个床头柜。
　　麦克点了点头。
　　门一关，卫道就问：“要在这里过夜？”
　　麦克摇了摇头。
　　卫道问：“那要干什么？”
　　麦克笑了笑问：“老板觉得这里不好吗？”
　　卫道感觉有点古怪了。
　　“在这里休息一夜再回去，”麦克对卫道笑道：“他们不会着急得找出来的。”
　　卫道摇了摇头：“不，你瞒了我什么？”
　　他看着麦克。
　　麦克眨了眨眼，坐在床头柜面上说：“老板冰雪聪明，应该已经猜出来了。”
　　卫道冷笑道：“原来你就是这城堡的主人？”
　　麦克点了点头。
　　卫道问：“你为什么骗我过来？”
　　麦克问：“老板喜欢什么样子的？我都可以改啊。”
　　卫道摇了摇头：“不是这种事情。”
　　麦克问：“那是为什么？”
　　卫道笑道：“我在自己的酒馆待得好好的，你让我出来，你问为什么？”
　　麦克眨巴着眼睛说：“我想把这里送给老板。”
　　卫道抬眼看他，他跳下床头柜，拉开抽屉，拿出摇铃，底下是一张地契，他将地契交给卫道。
　　卫道接过来问：“你真要给我？”
　　麦克点头。
　　卫道摇头：“算了。”
　　麦克问：“老板不喜欢？”
　　卫道摇头，麦克忽然一把抓住了卫道的手腕，一阵刺痛传来。
　　卫道略有点惊讶，麦克已经蹲在卫道面前，卫道垂着眼看他。
　　麦克松开手的时候，卫道手腕内侧多了一只歪着头的黑色乌鸦。
　　卫道看了一眼笑道：“你照着自己给我印的？”
　　麦克笑道：“像不像？”
　　卫道摩挲那块皮肉，回答道：“很像。”
　　麦克坐在地毯上说：“只要有这个，老板以后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了。当然，如果老板不愿意，可以将这块印记隐藏起来，断绝感应。”
　　卫道问：“你还有什么身份？”
　　麦克笑道：“我是地下城圣手团团长，魔王的信徒，鸦人血伯爵，幽灵，古老亡灵犬的混血后裔。”
　　“你的尸体？”
　　“啊，在实验室，要去看看吗？老板，那可不好看啊。”
　　麦克看向卫道。
　　卫道问：“你想要什么？”
　　麦克理所当然回答道：“我们都在等一个机会，最近城里会比较乱，所以请您在这里暂时待一夜，只要一夜就够了，这很短。”
　　他看向卫道。
　　卫道笑了一声：“你想幽禁我，你没告诉汉斯吧？”
　　麦克毫不在意：“汉斯又不能把我怎么样，老板在我手里呢。我不会对老板不敬的。”
　　卫道叹了一口气，对他招了招手，麦克凑近，卫道摩挲他的脖子，指腹压在原本应有跳动的脉搏处，麦克笑了一声，他知道卫道的意思，毫不避讳仰了仰头，望着卫道，引颈受戮。
　　“老板随时可以杀了我，”他说，“可是，杀了我，也不能出去哦。”
　　麦克说后半句的时候，微不可察摇了摇头，表情天真又纯粹。
　　确实没有恶意。
　　卫道松开手，也小幅度摇了摇头，笑道：“那好，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到隔壁去。”
　　麦克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过去，老板别总想着离开，心情不好会影响身体健康的。”
　　他嘱咐了一句，转身离开。
　　等他关上门，卫道没忍住，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笑了起来。
　　等这阵狂笑被压下去，卫道体内能量涌动，床上眨眼间就换了一个人。
　　雪肤黑发，容貌冠绝，缓缓睁开的双眼中瞳孔鲜红如血，这样的颜色不像眼睛，更像潺潺流水。
　　门外迅速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大人？大人！大人？”
　　麦克的声音激动而兴奋，紧张又慌乱。
　　“进来吧。”
　　卫道收拢衣服，坐在床边，竟分明是两个人了。
　　麦克小心翼翼推开门，第一步抬眼看卫道，喜极而泣，热泪盈眶，他跪在地上，膝行而前纳头便拜。
　　“大人，”麦克有些呜咽，“您不知道我们等了多久，我以为，我以为您抛弃我们了……”
　　他擦了一把脸，脸上还有泪痕，傻乎乎对着卫道笑道：“幸好，您还是回来了。”
　　卫道对他招了招手，麦克就像一只小奶狗扑到卫道面前，只是不肯起来。
　　卫道拍拍他的肩膀问：“怎么还叫大人呢？”
　　麦克又惊又喜，张了张口，终于喉结一滚，哽咽道：“魔王陛下！”
　　说话间，两眼便淌下两行清泪。
　　等他哭过了，他就用袖子擦了眼泪，仔仔细细用近乎醉醺醺的目光仰望着卫道。
　　“魔王陛下，”麦克问，“您在这具身体里还能适应吗？会不会太委屈了？这只是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如果需要新的身体，我的实验室里随时准备着。愿为魔王陛下分忧。”
　　他说着往后退开，再拜。
　　麦克直起身又问：“魔王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将喜讯昭告天下？”
　　他说：“大家都等不及了。”
　　卫道说：“既然这样，把手给我，我回家看看。”
　　麦克直起身，将手搭在卫道手中。
　　卫道拉住他，站起身，二人便到了魔域。
　　卫道说：“我要一把椅子。”
　　于是他坐了下来，麦克站在卫道身后。
　　他说：“我要万丈之内夷为平地。”
　　一股强大的力量轰然荡开，仿佛深海之下猝不及防的火山爆发。
　　瞬息之间，一片坦途。
　　卫道说：“我要巍峨高山，陡峭山峰耸入云端，一眼望不到头。”
　　于是，拔地而起的高山轰然撞入云间，驱散一片嘎嘎怪叫的惊讶鸟兽。
　　他说：“我要漫长的阶梯，直通天际，没有我的允许，永远走不到结束。”
　　高山凹陷，从低到高的阶层展开，仿佛有苦行僧正从最底层一步一步走来。
　　他说：“我要一片沼泽，踏入此地者，必将陷入内心的拷问，心智不坚者，必将沉沦幻境。”
　　黑乎乎的沼泽出现在地面，一片叶子飘落，一点幽绿迅速被一片黑暗吞噬。
　　卫道笑道：“我要迷宫和森林，没有允许，不得入内，强行闯入此地者，必将久困而死。”
　　庞大如棋盘的迷宫扩散开去，路径错综复杂，仿佛地图安排来自一个曾经繁华的城市。
　　黑黄色的土地开始发绿，摇摇晃晃从地下挣扎出来的绿芽，逐渐粗壮的棕色树干，上方抽出新的枝条，枝条表面又长出新一层的树皮绒毛与树叶嫩芽。
　　森林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