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榴》阿*

9、完结篇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云初净轻声吟道，抬起头看着冯陌亭，“我走了，你保重！”
　　“初净！”冯陌亭又急又怒，伸手去拦，咚地一声，只觉额角剧痛，顿时惊醒过来。
　　怎么又是这个梦？难道……眼皮忽然跳了几下，冯陌亭匆匆穿好衣服，疾步走出书房。
　　“相公？”灵兰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时见冯陌亭已经走了进来。
　　冯陌亭脸上是一片难看的青灰色，英挺的眉锁得紧紧的。人道：小别胜新婚，可是他甚至没有看灵兰一眼，就径自走到窗前。目光一触及那隐藏在枝叶间的符纸，他突然脸色倏变，伸臂一把扯下，怒吼道：“谁弄的这个？究竟是谁？”
　　灵兰迷惘地看着他，那样骇人的表情居然会出现在陌亭脸上？她那个温文尔雅的夫君，怎么会这样失态？
　　冯陌亭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纸符撕得粉碎，额角青筋尤自跳动。他跌坐在窗前的锦凳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那棵石榴树。良久，眼角缓缓垂下泪来。
　　“相公？”灵兰犹豫着走上前，轻轻抚住他肩头，不明白他因何而怒，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他似乎慢慢回过神来，反手握住灵兰搁在他肩头的柔荑，面上浮出一抹苦涩的笑纹，“终究……还是留不住？”他的目光在灵兰脸上停了一会儿，茫然地移向窗外。
　　“什么留不住？”灵兰只觉得他的手心又湿又冷，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
　　“你不是全知道了吗？否则，为何弄了这符纸回来？”冯陌亭慢慢转过头，眼中隐约有泪光闪过，及至看到墙角残余的两粒枯黄的石榴籽，他终于忍不住甩开灵兰的手。“我一直深爱着一个人……”
　　“云初净，对吗？”灵兰惨然一笑，回避不了呵，该是摊牌的时候的吧。
　　冯陌亭默默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奇怪她知道这个名字。
　　“我一直以为，只要努力打理好这个家，只要不撕破那层纸，终有一天，你会回来。”灵兰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人人都道我结了一门好亲事，既无公婆又无姑嫂，一过门便是风光的当家主母。可是，我宁愿你穷一些，至少，至少不用和别人分享你的感情……”灵兰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独占君心不是为妻之道，可是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只向往一份细水长流的感情，又有什么不对？
　　“每当你在梦中叫着那个名字，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只是，你从未当面提过纳妾，所以我还是忍不住心存一线希望，盼着你是逢场作戏……”
　　“纳妾？”冯陌亭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眉头倏地皱紧。
　　灵兰一手轻抚小腹，努力咽下喉间隐隐约约的作恶，慢慢转身在床边坐下。
　　“你以为我想纳初净为妾？”
　　“随便你吧！”她心灰地摇头，她想要的是他的心，既然得不到，那么至少可以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
　　“初净去年已经不在了。”
　　“咦？”灵兰闻言一惊，脑中似有东西一闪而过。
　　“我当时若随着一起去便也好了，偏生初净不许，只说我阳寿未尽，便是一同赴死，黄泉路上也必不能同行。”冯陌亭回忆往事，脸上微微现出些温柔，“我花了千金，找来数百名法师，总算得了个法子，将初净的魂魄拘在这株石榴树上，虽然阴阳相隔，但总归还能相聚，好过我孤伶伶地活着。”
　　“那……那初净岂不是……岂不是……不能轮回？”灵兰只觉毛骨悚然，情不自禁掩口低呼。
　　“待我百年后，与初净一同轮回也很好啊。”冯陌亭微笑，恬静的表情却让灵兰说不出的难过。
　　“你既然爱她爱到这种地步，当初又为何娶我进门？”灵兰悲哀地看着他，她算什么呢，她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呢？
　　冯陌亭看着她的眼神转柔，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低低叹了口气，“因为，一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娶另一个男人！”
　　啊？啊！
　　灵兰背脊一僵，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云初净，是个男人？”
　　“这株玉石榴是他一手培植的，是他送我的新婚大礼。所以我才将他的魂魄拘在这棵树上……”冯陌亭顿了一下，“灵兰，其实你和初净长得有七分像。”
　　灵兰闻言，恍如一个焦雷当头劈下，猛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恍若看到了忍草庵里的白衣男子！难怪她会觉得眼熟！
　　“云初净穿白衣，衣角有流云样绣纹，是吗？”她木然地问，心仿佛被撕成了碎片，汩汩地流着血。
　　“你怎知……”冯陌亭蓦地收口，脸色剧变。
　　“因为那张符便是他给我的，也是他让我挂到树上去的。你走后，我曾到忍草庵去求签，是支下下签。”
　　冯陌亭脸色越发惨白，“昨夜客栈半夜走水，我梦到初净来与我道别，醒时才发现整间客栈全烧干净了，只有我那张床完好无损……”
　　“原来他早知我会有此一劫，所以特意让你挂了符纸让他离开这棵树……初净……”冯陌亭似已完全呆了，也不管灵兰听不听得明白，一人自言自语道。
　　“那他现在，应该可以转世了吧？”灵兰瞥了一眼窗外的石榴树，不知是不是错觉，恍然竟觉得它不若往日葱郁了。
　　“能在烈火中护得我周全，初净现在……已是形神俱灭了，还谈何转世……”冯陌亭低声喃道。
　　“我累了，今晚我在书房歇息。”他站起身，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力，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你，可曾有一丝爱我？”娶她，只是为了那七分相似吗？她不问，好不甘！
　　“我真的试过努力爱上你……”冯陌亭回首，温柔地看着她，终究没说完。
　　他曾经努力过，至少他曾经试过爱她！这个答案，算不算好呢？灵兰流着泪跌坐到床沿。
　　次日，下人们照例去侍候冯陌亭起床时，发现他面含微笑，已然气息全无。
　　冯家公子染疾暴卒的消息一夕间传遍全城。
　　她留不住他！终究还是留不住他！
　　两行清泪滑下脸庞，只有她留意到了，他手心里紧紧抓着两粒枯黄的石榴籽。
　　冯府并未如大家所盼望的那样，大办丧礼。灵兰吩咐下人们把那株玉石榴树下的小玉匣挖出，玉匣里只剩一汪碧血，灵兰用丝绢抹得干干净净后，慎重地放入冯陌亭棺中，然后令人将棺木重新埋在树下。
　　她是爱他的，虽然知道所有的真相，她依然是爱他的！
　　而他，也是爱他的。爱到愿意魂魄被拘，爱到宁可形神俱灭！
　　到底，谁爱谁多一点呢？
　　灵兰支着下巴，痴痴地看着窗前的玉石榴……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终于完结了
谢谢一直坚持看完这个文的朋友.也希望你们继续关注.
因为,这个系列短文应该会继续写下去．
对这种鬼怪传说越来越有兴趣了～～
希望下一篇会写得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