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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刺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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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天际下,一道孤独的背影跋山涉水,入了中厥。
年炫下了马,在河边捧了口水,才刚入中厥边境,是一片荒郊野外。
天穹深邃,荒原茫茫,几座山岗连绵起伏,小径互相交织。
路过几个青年,手中擒着几只中了箭的兔子,应当是一群猎人。
他们将兔子扔到一旁,也来河边捧了些水喝。
听一人怒骂:“这鬼地方,翻了个遍就只找出了几只兔子来!”
另一人道:“这年头不太平,还能吃上野味就知足吧,我可听说近些天饿死了好些人,连边境将士都出动了,正在城内忙着收尸呢。”
“这还了得?”第三人道:“这种时候动用将士,若有贼寇悄悄入城怎么办,谁来守城?”
“现在最能威胁的也只有南樾王朝了,不过不也留了些将士在门口守着吗。”
“那些个将士能抵得住南樾?”
“难道所有将士都来守城门,就能抵挡南樾大军了?”
“这南樾不就是学会了十大奇术,怎么就高人一等了?”
“你现在问问,哪个不听说上官诀就闻风丧胆?”
听着二人争,一人道:“你们还没听说吗,现下北冥倒了,这南樾也大不如从前了!”
“还有这么回事,真的假的?”争论的几人立即来了好奇心。
“南樾是龙族,半蛟族没了,据说他们的翼力也受到了影响,处事大不如从前威风,可收敛了许多!”
想到以往南樾的嚣张态度、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众人一阵欣慰。
“早知如此,我们真该早日屠了北冥!”
“你以为那北冥是好攻下的,这次若不是被逼上了一座破山头,我们能轻易拿下?你可别忘了,那些个公子力量强得吓人,若还有余孽,城里怕是要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
“不是南樾逼他们上了山头吗?这么说,那上官诀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次带兵的可不是上官诀,那小子精灵得很,坚持主张不攻打北冥,据说是南樾王听信了谗言。”
“谗言二字都传到这边了,看来那上官思寻是真的糊涂了!”
“糊涂什么,这叫明智,他没下令攻打北冥,我们能这么容易屠了半蛟?”
“糊涂还不是你说的?”
“我何时说的?”
二人正争着,忽见河边还有一人正默默地饮水,问:“这位兄台也是出城来寻猎物的吗?”
年炫笑了笑:“没。”
二人瞧他身后也没什么猎物,就没再说什么。
年炫打了壶水,牵着马入了城。
城门果然防守松懈,中厥顺道捡了个便宜,轻松屠了北冥,本就未拿这群半蛟当回事,他又带着斗笠,无人认出他来。
城内满街都是盖了布的尸体,将士们来来回回抬着担架,人死得太多,要埋也是来不及的,他们是抬出去一起焚了的。
不知焚在了何处,街道上也都乌烟瘴气的,一眼望去,都是以布条捂住口鼻,他便也扯了块衣巾,蒙住了下半张脸。
一人拉住他,道:“这位小兄弟,帮忙搭个手。”
他应了,上前帮忙抬着担架,看这人衣着装扮,不是将士,但也不像什么普通人家。
帮完了忙,这人向他道了谢,又叹道:“小兄弟,好好惜命,能离开便离开吧,这里做安身之地已经不合时宜了。”
年炫问:“不是听说前不久刚夺了十几颗北冥半蛟人的内丹吗?怎未风光几日,弄成了这个样子?”
这人回:“哪来什么风光日子,得了再多的宝贝,一场瘟疫下来也给输了个精光!”
“瘟疫?”
真是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
“小兄弟,你笑什么?可要当心了,这里不安全,这病染上了就出不去了。”
年炫颔首:“多谢这位,忠告。”
他牵马儿放到了野外,自己留在了城内。
这儿是临同,离中厥主城最近的一座城,当下防守这般松懈,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没过几日,横陈的尸体被迅速转移,街道变得宽敞,两侧的百姓跪地伏首,从城门口开始,一路过来一串悠悠的马队,马队前排晃荡着一座华丽的轿辇。
轿辇停下,从里头摇摇晃晃走出一个庞然大物来。
这朝廷派来的官人身着官服,戴着官帽,蒙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
他晃着肥大的身躯,摇摆到一位百姓前,扶起他,对众人道:“都快请起,百姓们,皇恩浩荡,体恤民情,为你们送来了足够的药材和粮食,你们不用怕,朝廷不会弃任何一处的子民于水火不管不顾的!”
众人闻言,纷纷高声欢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人乐着又上了轿,马队继续悠着向前行去。
年炫紧跟其后,在偏隅处趁无人注意,飞仍去石头,敲晕了末尾的小兵。
他换上小兵的铠甲,掺和进了马队。
队伍停在了官府门口,官人下轿进了府。
一打听,原来是府衙门的县令也染上了瘟疫,已时日无多,朝廷只得换人接替。
官人留下了药材与粮食,带着队伍原路返回,出了临同,入了主城。
主城挨着临同,疫情却缓了很多,至少看上去风平浪静。
队伍因去了趟险境,被滞留在驿站。
夜半三更,城外刮起了大风,吹落了枯萎的秋叶,旋风卷起黄沙,狂啸怒号,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将小树吹得东倒西歪。
他起身,悉数关了窗户,刚躺下,外头就袭来了一场暴雨。
伴着清脆的霹雳,狂风追着暴雨,将油纸的窗击得噼里啪啦,水珠汇成了水流,顺着墙角流了些进屋里,越发阴森森地冷。
躺上床的人细细梳理着这些天来打听到的情况。
三月前,中厥皇帝听信了一位名为楚奚的商人的谗言,派先仁大将袁子荐、悬河总兵曹服大举进攻北冥,兵败后归回中厥休养生息。
两月后,听闻北冥半蛟族被修成了隐匿术的南樾王朝逼上了九崇山,袁子荐曹服再次发兵屠了九崇山,剖出并带回了他们日思夜想的丹。
中厥皇帝得到丹后龙颜大悦,原本计划将这些丹换取城池宝马,却得一位相师说此丹以十颗淬炼,食之不仅能长生不老,还将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据说此相师原系得道高僧钵下修行弟子,后拜于仙人座下,精通占卜观天术,未有姓名,因年轻时在民间捉过几只鬼、镇过几处凶宅,被世人唤为鬼道子。
中厥皇帝对玄学颇感兴趣,对长生不老之术可谓梦寐以求,听了鬼道子的话,封他为国相,特许他淬炼丹药。
丹未换城池宝马,留在了中厥。
不久,一批商队路过临同,在临同留了数日后离去,临同便有人出现了不良症状,陆陆续续感染了一批人,规模愈来愈大,情势严峻。
千钧一发之际,鬼道子用一颗丹炼出了救命药材,此药材无法使人还魂,只能缓解病状,延长感染者的寿命。
疫情大幅度缓解,但遭此劫难的中厥大国已元气大伤,至少半年内不能再陷入战争中。
九崇山一役后,袁子荐曹服先后回了边境悬河,因距离京城遥远,若非朝廷有重大急事,多半不会入京。
狂风吹了一夜,暴雨是在子时停下。
次日清晨,水涨山沟,空气中烟尘尽洗,清净了许多。
几日后,滞留期一过,朝廷官人回了自家府宅,年炫随着士兵们去往了纵林猎场。
原来这批士兵是守宫门的中郎将的麾下将士,官人奉命前往临同,怕灾区民愤太烈,出宫时在宫门口顺便讨要了些做防卫。
现下刚刚回京,又收到皇帝要御驾亲临纵林猎场狩猎的讯函,就又被派往了纵林。
天子仪驾浩浩荡荡,玉辂盖上金黄色的圆顶,三层青缎幨帷均绣有金云龙纹。车辂前端是饰有金龙的轴辕,后双排立着十二面青缎太常旗,旗面上绣的是日月五星,旗下垂有五彩流苏。
将士中一人攒动着,他本就高挑,微微抬首,瞧见仪驾停下,一眼望见里头的着龙袍者。
他细细观察着,伺机而动。
皇帝身旁虽守着骠骑大将,周围也护有众多禁卫军,但他未着金甲,那些骠骑大将和禁卫军看似勇猛刚强难以对付,但反应多半不灵敏,抵挡外军|暴|乱|者绰绰有余,若混入功力高强又快又准又狠的刺客突袭,定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许是上天的垂怜,让他遇到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而他,势必要成功地握住。
利刃在暗处磨霍,日浪乳浊,玉面下无悲无喜,铸上荣辱,闪烁寒光,锋利无比。
在众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精彩纷呈的狩猎赛时,一道利刃骤不及防、精准地射入了天子的印堂……
“有、有刺客!”
惊恐声四起!
繁华热闹的赛场霎时变成了惶惶战场,众人拔刀相向,骠骑大将立即下令封锁猎场。
中了利刃的人在当场救治着,随行公公捂着口,又急又燥,这流血没多少,却是正中要害,怕是活不成了,将士中高挑的那人划过玉面的是冷彻的阴鸷。
不消几时,来了一大批军队,除了已经排除嫌疑的几位骠骑大将和大家眼皮子底下的狩猎者们,都被押走。
不知中厥别处如何,反正京城是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