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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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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染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穿着九中的宽松校服,结束晚课后跟着大部队回到宿舍,林快然就跟在她身后,一步步跳着。
转眼宿管熄了灯,她俩躺在各自的床上,突然聊起未来。
准确地说,是奚染她提起她们的未来。
“你没有想做的事吗?”她问林快然。
林快然困倦中睁眼,没有一会儿又闭上了。
“有。”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想听你唱歌,在更大的舞台上。
“那个时候我一定买前排、SVIP的票,弄个巨大的灯牌。
“我得给我的小歌手捧场。”
“关于你自己的呢?”
林快然笑了一声,有些凉,有些涩。
“下辈子吧——下辈子想吧。”
奚染被铃声惊醒,她把闹钟关掉,迟钝地半撑着身子闭眼。
不是梦……
……不是梦。
林快然确实那么说过,在一个很普通的夜晚。奚染自己那天是被她拉去天台吹风,夜风把她的外套吹得鼓起来,显得这个女孩儿的身型格外得小。
“奚染。”她说,“你还想知道昨晚那个问题的答案么。”
奚染没说想不想,她走上去,站在林快然身边,“是什么?”
林快然失笑:“……你这样也太耍赖了,只让我一个人说真心话。”
奚染望着她的眼睛,不知道哪儿还能有比她更会耍赖。
不喜欢的事就不做,想做的事又不顾及后果。
奚染这样想着,又否定了自己。
还是顾及的。
至少她没让柳文全真的难堪过。
林快然直视着眼前夜下的霓虹,她看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开口。
“我说想看你的演唱会是真的。”她神色从没这么认真过,奚染有些恍然,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什么神圣的宣誓现场,“我想看着你走上最大的那个舞台,我觉得你能够,也值得。”
值得。
林快然经常用这个词来形容她,好像奚染她是多么珍贵的存在一样。
但奚染不这么认为。她自卑又怯懦,藏在骨子里的那点韧劲儿几乎要被接二连三的苦难折断了。
要不是林快然还对她说我喜欢,你可以,她早就辍学去打工过活了。
“你不像我,奚染。”
奚染有几分突如其来的惶恐。
她不想听见林快然接下来的话。
一个字也不想听到。
“我没有什么梦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与现在的我完全不同,甚至可以相反,她自由,充满活力,保有天真。
“她爱着很多人,尽自己的全力去爱着,那些人会给她回报,或许、或许没有,但是也没有关系。”
林快然顿了下,笑起来:“……我说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话,你就当没听过吧。”
怎么可能要当做没听过。
奚染这样想。
“下辈子吧。”林快然说,“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可能下辈子才能去想了吧。”
***
林快然第一次见秦晟熙的时候,这纨绔坐着自家的豪车,开到校门口,校长亲自来接,安排到班上,教导主任对他点头哈腰的,他本人一直刷手机,对谁都爱搭不理。
听说这秦家的大少爷换了好几个学校,今年轮到这一所,也不知道能待多久。
倒不是有谁敢欺负他,秦晟熙整个一龇牙咧嘴的藏獒,虽然林快然看他总像抢人香蕉的皮猴——但这不妨碍他任性行事的作风。
林快然在S市的时候没见人这么能作,可能是因为世家多了,家里子女要是太过嚣张霸道,很容易冲撞了不该冒犯的人。
那几个不怕这些的又大多有涵养,被家里管教得好,所以S市这几年还没几个特别离谱的。
可C市不是。
准确地说,秦晟熙不是。
这哥们儿家里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他能长成这样和家里脱不了干系。林快然在S市就听过内陆几家“豪门”的作风,可谓是大开眼界,现在见了真货,更是叹为观止。
不过这和她没什么关系。按理来说,这大少爷再怎么作,也和她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转学生扯不到一起去,可偏偏他们同时转了校,同样是理科,家里又都……同样的条件优异。
这不就里里外外被掰扯清楚给对比了好一番,林快然得知这事儿的时候,几乎全校都知道她也是个大小姐了。
林快然沉默了一会儿,只好怪自己没有花心思隐瞒好。
秦大少转学的那天就多看了她几眼,林快然当时以为这家伙犯了什么眼疾,他俩被安排在最后的位置上,挨着,美其名曰沟通感情。
林快然问他:“有事?”
那家伙笑了声:“你叫什么?”
林快然挑了半边眉,从刚发的本子里盲扯了半页参差不齐的纸,签了个漂移的字。
她拿着拿张纸,在秦晟熙眼前晃了晃:“林快然,这个快这个然,能看清?”
秦晟熙把拿张纸拿过来,在背面儿签了自己的名。
“喏,这个晟这个熙。”他毫不在意地林快然桌上一放,也不管林快然看不看,“我感觉咋俩得有一段缘。”
“你这也能看出来?”
“噢,也不是看,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他翘着板凳,“比如都很能隔应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一点。”
林快然:“……啊哈哈。”
怎么说呢,这人。
小嘴儿摸了芥末一样。
“就算有那也是孽缘。”林快然瞥了眼那张纸,“你这名字,挺复杂。”
秦晟熙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一言难尽地嗯了一声,“你也不差。”
林快然:“?”
秦晟熙:“你名字挺简单的。”
林快然…
林快然深吸了一口气,半笑不笑道:“觉得奇怪就直说,行么。”
秦晟熙:“噢。”
秦晟熙点头:“你名字挺奇怪的。”
林快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风水不对,高中上学第一天也在发脾气,这转学第一天也在发脾气。
秦晟熙对他自己的解读倒是贴切。
他确实很能隔应人。
她忍了忍,忍住了,僵硬地笑了一会儿,决定暂时不要和这个人说话。
然而,事实告诉她,有一就有二,忍一时自己越想越气,退一步对方乘胜追击,逃避无耻且没用。
此后,林快然无师自通了一个技能。
学名叫做辩论。
俗名叫做抬杠。
林快然一度觉得,这傻大少是不是实在没人能管了,自己放养自己成了这个鬼样子。
不过没人能解答她的疑惑,这事也就这么放下了。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劳动节学校给了三天假期,秦晟熙在放假前一天就翘了课,放学前林快然收到他发来的消息,让她晚上去聚会。
林快然木着脸,问: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秦晟熙】:嗳,怎么能叫幺蛾子呢?没有聚会的纨绔人生可是不完整的纨绔人生。
【秦晟熙】:我和我朋友都说了,S市的林家二小姐,他们都想认识。
【林快然】:不去。
非常决绝。
不留情面。
秦晟熙咋舌,身边的人问他:“秦哥,咋了?”
秦晟熙转了转手机,垂下眼,懒洋洋地说:“没咋,就是觉得挺不顺的。”
“还能有秦大哥觉得不顺的事啊。”那人笑道,“那可是大事,您要是愿意说来听听,我们给您出谋划策。”
“出屁呢。”秦晟熙笑骂道,“一群只会看人笑话的玩意儿。”
“诶!都是意外!”
他们又打闹起来,笑声骂声掺杂到一起,秦晟熙闷了两口酒,笑了两声,突然觉得没趣。
K厅里有一面黑色的玻璃,关上灯,头顶的光球一照,现出他的脸来。
秦晟熙才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和林快然如出一辙。
他又喝了口酒,觉得它出奇地苦,又出奇地淡。
或许挺像的,他和林快然。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长成了一个样子。
秦晟熙后来拿这话去调侃林快然,那女人脸上瞬间浮现出她独有的嫌弃的表情。
“别了吧。”她说,“我还真比不上你混账。”
那时他们都熟了,秦晟熙也知道了些这家伙的过去,说话也就放肆了些。
“谁说我们都是一种畜牲的?畜牲和畜牲比混账?”他反击回去,“你倒是有意思。”
林快然那时怎么说来着?
噢,他想起来了。
“你这家伙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她手指往自己脑袋上一点,“咱们这儿还是有显著差异的。”
“你得容忍品种差异。”林快然嗤笑着,“也不是说我高你一等,只是大脑发育程度不太一样——我是说,不太健全。”
“那也没到和牲畜一个级别吧,林二小姐。”秦晟熙撇嘴。
林快然这时又正经起来了,她装得像个正人君子,还做作地理了下衣襟。
“我可没说过这些话。”她抬了抬下巴,“一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