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酒馆》故牧

3、第 3 章

　　缇菲娅再次被挡在了鲁西城门外。

　　“永夜日不是已经过去了么？为什么我还是不能进城？”

　　兽人守卫紧握着他的大铁锤没有说话，颇为忌惮地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少年。

　　少年低垂着头，额前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自从签订契约之后他就一直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缇菲娅，谁投来目光也不搭理，只是在缇菲娅问他名字的时候摇了摇头。

　　“……唔”缇菲娅用食指点着脑袋想了想，“那……就叫你小奥吧，法奥斯的奥！”
　　少年身形修长，缇菲娅只到他的肩头。她踮着脚轻轻拍了拍小奥柔顺的黑发，“小奥，我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和法奥斯树很相似的味道。

　　小奥很顺从的略微弯腰低下头，让缇菲娅的动作更方便。在缇菲娅收回手的时候还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手掌蹭了蹭。

　　缇菲娅围着小奥转了一圈，盯着他背后两个黑洞洞的伤口皱眉。

　　“你的骨翼是被挖掉了么？”

　　小奥点了点头，没说话。

　　“被谁？魔王？”

　　小奥摇头，还是没说话。

　　“说话。”缇菲娅双手叉腰鼓着嘴巴看他。

　　小奥这才低低地说了一句，“……被……我自己。”

　　缇菲娅眨了眨眼，“唔，那好吧。我的魔力还没恢复，精灵空间里的收藏品也都没有恢复，没法给你治疗。只能先进城，看看能不能把你的伤治好。”

　　缇菲娅没有对小奥的回答产生任何反应，似乎只是问了个“今天天气如何”那样无关痛痒的问题，不管小奥回答好还是不好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带着小奥想进城的缇菲娅理所当然地被拦下。

　　兽人士兵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兽人守卫，并且着重强调了小奥那时候恐怖的眼神，不厌其烦地告诉自己的长官这个恶魔绝对不像他的面目那样无害。

　　“我已经和他签订过契约了啊，他会听我的话的。”缇菲娅转头看小奥，“小奥，对不对？”

　　小奥站在离缇菲娅一步远的身后，看见缇菲娅转身立马收回黏在她身上的目光，低下头，十分乖顺无害地点了点头。

　　“看吧，他真的是一只好恶魔。”

　　兽人守卫还是摇头，“不行，无论如何，恶魔不能进城。”

　　缇菲娅歪着脑袋想了想，妥协了。

　　“那好吧，那我把他留在城外，自己进城，可以么？”

　　兽人守卫思考了一下，正要点头，就看见缇菲娅身后的那只恶魔慌乱抬头，伸出手似乎想够缇菲娅的衣摆，却又闪电般缩回去，转而恶狠狠地瞪了守卫一眼，眼里又泛起了红血丝，好像守卫只要敢点头，下一秒他就敢把整个鲁西城踏平。

　　兽人守卫被吓得硬生生转了个话头，“可……当然不可以！你既然和他签订了契约，那就必须看住他，怎么能让他离开你的身边呢？”

　　兽人守卫试探性地看了一眼小奥。只见他眼中的红血丝慢慢淡去，又恢复了平时那样的黑，目光也重新粘回了缇菲娅身上。

　　守卫松了口气，恍然之间好像明白过来。如果这只恶魔真的想要出手，那不管他们怎么预防和反抗都是无济于事的。只有让他呆在缇菲娅的身边，才是真正的安全。

　　“这样吧。”守卫思考片刻后说道：“他可以进城，但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还要给他带上能抑制魔力的手铐和脚镣，确保他不能做出任何伤人的举动。”

　　虽然他也并不知道鲁西城这些可怜的手铐和脚镣对这只恶魔能不能真正起到作用。

　　“可以。”在某些方面，缇菲娅总是会做出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她答应得异常爽快，甚至食指轻轻在空中一点，亲自给小奥下了一道禁制。

　　淡金色的光圈分成四道落下，小奥的身形肉眼可见地垮了一下，甚至难受得皱起了眉。但他很快适应过来，恢复原样，脊背重新挺直，对缇菲娅的做法没有任何不满，甚至将右手凑到脸旁，轻轻地蹭了一下那道光圈。

　　“这是我作为契约主人下的禁制，比你们的手铐脚镣更有用。有了这道禁制，他不能使用任何魔力，只要他稍微有异动，我就能察觉到。”

　　兽人守卫松了口气。

　　“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他朝身后挥了下手，示意拦在城门边的士兵放行。

　　总算得以进城。缇菲娅暗自盘算她目前需要的东西。

　　首先，要给小奥治伤。精灵一族擅长酿酒，但不仅仅是酒，魔药、疗伤药、各种不同功效的药水等等，她们都很擅长。甚至鲁西城中泼洒的驱魔水，那也是精灵一族流传出来的配方。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年，配方中的材料多多少少有些遗漏和错误，功效不如之前那么强大了。

　　疗伤药的配方缇菲娅知道很多种，她目前需要的就是在鲁西城里寻找原材料将适合小奥的那种配置出来。还有小奥的骨翼，她要想办法让骨翼重新长出来——她并不喜欢她的收藏品有任何瑕疵。

　　其次，还有伊斯梅拉树。挂了她两百年，重新化为种子的伊斯梅拉并不能立刻重新种回去，她也需要大量的魔力滋养和修复才行，同样需要寻找原材料为她调配修复药水。

　　最后，她自己。精灵的魔力之源大部分来自法奥斯树，小部分靠吸收大陆上自然散发的游离魔力。只是她的魔力已经干涸了两百多年，法奥斯树也被夺走，光靠吸收游离魔力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她也需要为自己调配恢复魔力的药水才行。

　　理清楚思路的缇菲娅带着小奥来到鲁西城的冒险者工会。

　　冒险者工会并不仅仅是一栋建筑，而是一片区域。所有来到鲁西城的自由冒险者都会在这边暂住、办理各种手续、接受赏金任务以及交易。不管在哪个城市，冒险者工会都是整座城最热闹的地方。

　　随便进了一个名为地精材料铺的小店，缇菲娅埋头寻找自己想要的原材料。

　　为小奥治疗很简单，这个铺子里就能找到所有缇菲娅需要的东西。只是想让小奥的骨翼重新长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更别说用来滋养伊斯梅拉和她自己的药水——寻常材料根本无法提供那么庞大的魔力，说不定需要她自己出去寻找才行。

　　缇菲娅一边从铺子里拿出自己所需的材料一边沉思着。

　　一个冒充精灵的傻子美人契约了一个重伤恶魔的故事早就传遍整个鲁西城。地精材料铺的主人看着光顾自家铺子的两个人立马缩进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缇菲娅找了好久才找到。

　　地精的个子都很矮小，只有五十厘米那么高，皮肤是淡淡的橄榄绿色，穿着由柔韧的树叶缝制而成的衣服，戴着树皮卷成的帽子，帽子上还晃悠悠地长着一根小嫩苗。

　　她将手中的东西堆在地精面前，“我想要这些。”

　　地精又往角落里缩了缩，眼神飘忽地偷偷看了一眼沉默跟在缇菲娅身后的小奥。黑发，立耳，黑眸。他和冒险者口中描述的恶魔长相一模一样。
　　只是冒险者口中的恶魔大多面目可憎，满身长包、四肢流脓，为什么这个恶魔长得这么好看？还有，和他契约的这个女孩也长得好美，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种干净、纯洁，让他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气息。

　　地精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小奥刀子似的眼神紧跟着地精的动作送来。地精委屈地瘪了瘪嘴，又缩回了原位。

　　好凶！
　　果然恶魔都是坏蛋！

　　没有得到回应的缇菲娅再次指了指她面前堆着的材料，“我想要这些。”

　　地精这才反应过来，扫了一眼地上堆放的东西，双手抱膝坐在角落里委委屈屈说道：“一块初级晶石。”

　　“……晶石？”缇菲娅听着这陌生的词语，犹疑地从精灵空间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币，“这个……么？”
　　“这种金币两百年前就不用了。”

　　自从两百年前法奥斯树被连根拔起，精灵族日渐灭亡，整片大陆上的魔力就越来越少，包含魔力的各种宝石也越来越稀有。金币没有了原本的价值，人们也就不再用金币交易，改成含有魔力的各种晶石了。

　　听完解释的缇菲娅愣在原地。

　　由于精灵族爱好美好事物的特性，她们向来是所有种族中最富有的，缇菲娅也不例外。富含魔力的宝石是她的最爱，平时看见了就要收到精灵空间里成为她收藏品中的一员。只是……

　　精灵的空间和所有的空间系魔法都不太一样，它不是靠施法者施展出来，而是本身就独立存在的，所以需要大量的魔力去维系放在里面的东西。

　　正如她的小破木屋，她所有需要魔力维系的收藏品也都……

　　缇菲娅看着她精灵空间里那一大堆形状各异，又黑又瘪的小球球忍不住又蹦出了一大段谁都听不懂的话。

　　“好吧。”说痛快了的缇菲娅无奈收回金币，“抱歉，我没有晶石。”

　　从没为钱忧愁过的缇菲娅第一次感受到了穷带来的窘迫，又在她所有的计划之上增加了一条当务之急——赚晶石。

　　“等……等等！”地精壮着胆子喊住正要出门的缇菲娅。那种不可抗拒的亲近感让他忍不住为缇菲娅目前的处境担忧。

　　“你……你很需要这些材料么？其、其实、我可以送给你的。”

　　看着地精崇拜和留恋的目光，缇菲娅这才回忆起来关于地精这个种族的一些事情。

　　地精虽然有“精”字，但却不是精灵，而是妖精，很胆小，是精灵族的附属种族之一。这个种族最擅长种植各种植物，他们种出来的材料，品质总是要比野外生长的好上许多。
　　他们以帮助精灵种植需要的材料和果子来换取魔力为生。也不知道精灵一族灭亡后，胆小的地精们只靠游离的魔力，会过上怎样艰难的生活。

　　“谢谢。”缇菲娅的眼神柔软了一瞬，轻轻拍了拍地精的树皮小帽子，“是借，不是送。等我赚到晶石了，会把晶石还给你的。”

　　地精唰地一下脸色爆红。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客气。”

　　小奥刀子一般的眼神再次刺中地精，地精浑身一抖，又委屈地缩回了角落里。小奥收回目光，眼神在缇菲娅触碰地精的那只手上停留了很久，被刘海挡住的脸上闪过难以掩盖的愤慨和嫉妒。

　　地精目送缇菲娅和小奥离开后总算放松了下来。
　　冒险者们没有骗他，恶魔真的是这片大陆上最恐怖的种族了！

　　从地精材料铺出来的缇菲娅看着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店铺若有所思。

　　兽人打铁铺、矮人矿石铺……
　　凭借她高超的酿酒和制作药水的技术，她是不是也能开一家商铺来赚取晶石？

　　开商铺需要在冒险者工会登记。闻讯赶来的兽人守卫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商铺申请。

　　“不！不行！冒险者工会是整个鲁西城人最多的地方，你决不能把商铺开在这里！”他握着大铁锤已经接近疯狂的边缘，“不能让恶魔长住城中，绝对不能！”

　　“没有问题啊，那我不开在城中，开在城外。”缇菲娅答应得非常爽快，甚至给自己多加了一个条件，“我会管好小奥，尽量减少进城的次数的。但只能是尽量，我偶尔也需要进城采买一些材料。”

　　兽人守卫犹疑了许久，最终还是在小奥逼迫的目光下接过了缇菲娅的商铺申请单。

　　“既然如此，也不是不可以……你的商铺叫什么名字？”

　　缇菲娅甜甜地笑了一下。

　　“精灵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