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银河》冷平·晴天

5、故人

　　在米达麦亚所见的荧幕彼端出现的，并非如他所想是一个精明干练的‘费沙人’,反到更像一个从未体验过人间疾苦的贵族般的青年。
　　这让米达麦亚稍微吃了一惊。
　　挂着令人心愉的微笑，蓝发青年首先开口：“很荣幸见到您，帝国一级上将——米达麦亚阁下。鄙人是拉尔杰•瑞奇华，现任费沙商协协会的会长。”
　　米达麦亚脸上的表情介乎于不喜不恶之间，让在脑中的印象里将费沙人定位于‘狡猾’与‘唯利’的一级上将对面前拥有同样身份的人——即使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不错——便露出久仰之类的表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请问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吗？”米达麦亚口中的回应是出于基本的礼节。相信对方也明白，这完全是客套之辞——双方所能交换的条件事实上少得可怜。
　　蓝发男子脸上的表情是很平静的，他微微一笑：“阁下，我希望您能允许我们继续中断的旅程……当然，我们的目的地是与费沙相反方向的贵国帝都——奥丁！”
　　米达麦亚一听之下便明白对方已经听见自己刚才面向全军的通话了——以此说来，对方拥有比己方先进许多的通信设备——他脸色冷厉起来，便是言语中也透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你不想先回费沙做好充分的准备吗？瑞奇华先生。”
　　没有刻意而为，蜂蜜色头发的英俊男人周身自然生起了一股令人心寒的气势。
　　这，便是令敌方闻风丧胆的‘疾风之狼’！
　　自己何其幸运，竟接连让两个帝国军的高级将领对自己展现了他们处于战场时才具备的风范之后，亦不虑性命不保！（无论是红发的‘齐格’，还是眼前的疾风之狼，在平日可都是温柔（和）出名的人。）
　　并不认为有令自己觉得自傲的地方，虽然心里在想着，之前脸上的表情也并未褪去。
　　“已经来不及了，而且——”
　　选择直言以对的蓝发男人脸上的笑容里出现了苦涩：“虽然鄙人对自己未来的葬身之所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但是，若以在宇宙永久漂流的方式的话，就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以其过人的阅历（注：这和某名花XX者的‘阅历’可不一样……）看出对方并无说谎的意图，米达麦亚也缓和了脸上的表情。
　　“那么，这次旅程的目的是……？”
　　“阁下知道在贵国境内的‘理华’商业集团吗？”
　　没有直接回答，蓝发男子这会到是开始反问起照道理说来仍对他有着强力威胁的一级上将来了。
　　该庆幸的是米达麦亚不像一般的贵族军官有不容侵犯、高高在上的意识，他只是微微一笑：“‘理华’是——”
　　一旁瘦高的军官上前一步，十分清楚自己长官那装满了珍贵无比的作战方案以及精妙战术的脑中没有多余的空域来装载此等小事，他微躬身：“阁下，‘理华’是在我国首屈一指的‘非军事’商业机构——”
　　“哦，我知道，艾芳就很喜欢用理华的料理素材。”
　　疾风之狼迅速作出了回应。[某人（冷笑）：果然，乳酪骨头汤的魅力……]
　　“……”
　　年轻的副官拜耶尔蓝不认为有纠正长官这种以偏盖全的小错误的必要，所以他安静地退回了原位。
　　“……贵夫人也喜欢亲自动手制作料理吗？”
　　同样也不认为有纠正对方错误观念的必要，瑞奇华并不是一个会对此耿耿于怀的人。他心知多数地位较高的军人多少都会有些‘不知世事’——更何况，对方也不是现在的他所能说教的人物。
　　所以，即使对方严格说来已经侮辱了自己身为一个商人的骄傲，瑞奇华也谨报以一笑。
　　“也？”具有亲和力的一面被引了出来，米达麦亚笑道：“贵夫人也喜欢自己动手做料理吗？”
　　“……”没有回答，瑞奇华向右方微微侧身，柔柔的笑意在眼底浮现。
　　看见对方不意的动作，米达麦亚已经了然，想必在自己所能看见的范围之外的地方——有一位美丽可爱的女性吧——也难怪能这么决断的作出站在帝国这边，也可以说是同时背离了祖国的选择。
　　恍然理解了对方作此不得已抉择的苦衷，有着‘帝国第一爱妻家’之美名的米达麦亚这时已经完全放下了也许在之前还存在的疑虑。
　　两个在不同领域处于尖端地位的男子，因为对方拥有与自己相同的一个方面，在金绿与淡灰相会之后，脸上同时出现了微妙的表情[某拜：我知道现在会做菜的XX夫人变少了，你们也不必这么刺激（？）我啊……]
　　“阁下……”很快地便正色，瑞奇华接续刚才岔开的话题：“我这次便是去和‘理华’再度协商——”
　　“好吧。我答应你的请求，瑞奇华先生。”米达麦亚爽快地做了答复。
　　“——万分感谢。”似乎没想到这么快便得到了许可，瑞奇华下意识地往右方看去一眼，才出口致谢。
　　没有为对方稍显奇怪的举动产生联想，米达麦亚接着仅是严正表情肃然开口：“当然，若是你作出不明智的举动，相信你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
　　待荧幕一关闭，瑞奇华先生便迫不及待地转向了右方‘美丽可爱的女性’：“我说——齐格！”
　　一直在通话中保持沉默的红发男子闻声收回了停在荧幕上的视线，将暖蓝的眸子放低与一双金眸对上。
　　“你觉不觉得对方答应得太快了啊？”害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米达麦亚他——是那种可以商谈的人，而且你又做出了让他完全能够放心的表现……”
　　什么表现？
　　蓝发男子一回想，眉头便皱了起来“你——”
　　……难怪要自己在最后做那种足以引人疑窦的举动！
　　帝国第一的爱妻家对于一个同样深爱着‘妻子’的‘同道中人’想毕是充满了好感吧！
　　原来眼前一眼看去只能用温和善良来形容的男子还有这等计较！被这么简单的愚弄的赫赫有名的‘疾风之狼’以及不明原委的自己……
　　复杂的心绪虽没有表现在脸上，但瑞奇华这一刻相信自己内心的动摇决未逃出那双柔和而且清澈的暖蓝双眸！
　　——‘不败提督’果然名不虚传！
　　犹如丝毫不曾注意到同行者的震慑，红发男子平和的开口提醒：“杰尔夫，我们该起程了。”
　　恍然回神，蓝发男子下了加速前进的指示。
　　***
　　墓地——对人类来说，是一个永恒的存在着不存在的死地。
　　这里装载着沉凝于天地之间的回忆与伤痛。
　　这里给人们带来的除了永不能接近的过往时光，便只有无止尽的孤寂与悔恨。
　　所以，不愿打扰了已逝者的安眠，墓地总是宁静的。
　　所以，为了维持内心平和的假象，墓地里少有人迹。
　　——尤其，在这里安眠的多数都是葬身于战火之中的……
　　会来到这里的人，是来向死者忏悔的吧……
　　会来到这里的人，是捺不住噬心的痛的吧……
　　会来到这里的人，是寂寞满心的吧……
　　会来到这里的人……
　　修长的身影在日暮时分踏上了以洁白的大理石所铺就的小道。
　　金色的发丝在夕阳的余辉之中散发着比之灿烂的黄金更为耀眼的光芒。
　　在悼念亡者的时分，只有他踟躇而行。
　　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般，犹如没有明天的朝圣者向圣域前进，缓慢地、坚定地前行着。
　　金色的身影在一方因其主人本身拥有的品行而比之脚下洁白的道路更要洁白万倍的墓碑前停下。
　　“……My friend。”低沉的、压抑的声音，伴随着投注在碑上的染上了落日余辉之伤痛的苍冰色视线由金发貌美的青年发出。
　　“吉尔菲爱斯……”
　　不由自主地，尊贵的青年自然地向前倾倒，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抚上了那浅淡的痕迹。
　　“原谅我，这么久，才来看你……”
　　低低到喃念着歉语，手无法察觉的颤抖着，在红发的挚友离他远去之后，这是金发青年第一次前来挚友的安眠之地。
　　能触摸到的只有比手的温度更低的冰凉而坚硬的石碑而已。
　　再也无法感觉到那比自己略高的体温了。
　　再也无法感觉到那柔软却蕴含力量的双臂了。
　　再也无法感觉那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了。
　　这样想着，金发青年内心不可自抑地，有一种尖锐的痛楚划过。
　　……早已该明白的，不是吗？
　　为什么，心还是会这样揪紧般的痛……
　　阴暗的表情同样覆盖了青年端正秀美的脸庞。昏沉下来的暮色有效的掩去了在平静表象之下的脆弱。
　　“……你看，我就要取得属于我们的宇宙了，吉尔菲艾斯。”
　　将脸颊贴在了石碑上，立言称霸银河的青年安静地闭上眼睛。
　　“我定要将宇宙置于掌中，一定！”
　　与霸气的内容全然相反的，那纯澈的声音此时竟是如斯空洞、虚无。
　　“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最好的，我唯一所能做到的了……”
　　吉尔菲艾斯……
　　我唯一的……朋友。
　　***
　　十二月二十四日，米达麦亚舰队抵达行星费沙的卫星轨道。
　　十二月二十八日，第二批帝国军在奈特哈尔•缪拉率领下到达费沙中央宇宙港。
　　十二月三十日费沙标准时间十六点五十分，帝国军最高指挥官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在幕僚们的陪同下踏上了费沙的领土。
　　与忘我地欢呼皇帝万岁的帝国士兵不同，当金发统治者的冰清之姿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伴随强烈的视觉冲击之后而来，彻底的绝望同时也冲跨了费沙民众最后的坚持。
　　“费沙不是一向都握有情报吗？为什么连帝国军要来侵略的消息都不知道呢？真是不可思议！”
　　“这些吃公家饭的能做什么事？每天不外乎是报点气象啦！报点庆典活动的情形啦！根本靠不住嘛！”
　　“其实这也难怪。姑且不说别的国家，我们费沙政府所任的官员本来就是些没才能的人，怎么会掌握到准确的情报呢？”
　　青壮年的商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骂得很是难听。
　　而老一辈的费沙人都保持了沉默的态度。
　　毕竟在经历上有所差别，况且他们比年轻气盛的后辈们有着更为敏锐的观察力。
　　早在第一批帝国军抵达之时，他们便已经明白了其中的不对之处。
　　但这并不应怪责政府，一切的问题出在比之政府掌握了更多有效情报的‘联盟’。
　　是‘联盟’没有将这么重要的攸关费沙存亡的情报通报政府，而且‘联盟’在伊始便采取了完全的合作态度。
　　——一直以来支撑着费沙的瑞奇华家族要放弃费沙！
　　意识到这一点时，大胆无畏的费沙商人也尝到了恐惧的苦酒。
　　失去了这一一直以来隐在暗处的有力屏障，他们无力做任何有效的反抗。
　　可是，瑞奇华的家主为什么要做这种决定？
　　难道是不再满足于‘地下皇帝’的……
　　当这一念头浮现时，老商人们无不面面相觑。
　　***
　　在临近这一年的尾声之时（以帝国历来算），费沙联盟的主事者来到了与费沙相隔几万光年之遥的帝国首都奥丁。
　　随同者除了向来忠心耿耿的一群管事者之外，还有一个笑起来令人心暖的红发青年。
　　为了尽早与帝国的‘理华’协定，杰尔夫•瑞奇华几乎在踏上地面的同时便坐进了前往在几天前已经预定好的宴会场所的地上车。
　　“齐格，我们好象错过了‘虚空的女王’起舞的盛宴哪——虽然要去的舞宴及不上女王陛下的，可是，一样有令人难以想象的价值哪！”
　　这段发言唯一的倾听者只是淡然一笑。丝毫不曾露出遗憾或追悔的神情。
　　的确，他们与莱因哈特的座舰错身而过。
　　但是——
　　“如果不是你突然要我们改变航道，就不会——”突然惊醒似的，他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瞪向车中唯一的同行者：“难道你是——”
　　知道自己的意图已为聪明的同伴识破，红发男子脸上的淡然亦未褪去，只是浅浅一笑。
　　“不会吧……”
　　把视线拉回了正前方，蓝发男子发出了含在嘴里的模糊低语。
　　他只能再次为身边这位平和青年的强韧的意志感到叹服不已。
　　——想见之人明明已近在眼前，却……
　　这需要什么样的自制力？
　　天！
　　自己亲自选择的合作者究竟——
　　看来……
　　***
　　因为已有了连续百年的坚固无比的合作关系，与‘理华’之间的和约签定地相当顺利。
　　然而瑞奇华在之后的发言几乎激起了千层浪。
　　“——我来为大家介绍，这位便是未来主导费沙‘联盟’的最高主事者。”
　　与厅内贵族们比之毫不逊色的蓝发青年面带微笑，将一直跟在身后的红发青年带往身前。
　　进入大厅以来，被所有人忽视的认为是随从的红发男子，这一下，身上集中了所有的视线。
　　虽然为突然而来的转变而有些发愣，但却清楚现在不是表现疑惑的时候，吉尔菲艾斯平静地迎上大厅中投射而来的审视目光。
　　这一打量，精明而兼具眼力的人们，无不赞赏这个年轻人所具有的泱泱风范。
　　‘理华’的负责人们当然也具有这种看人的眼光，他们更在意的是“那么，这位在瑞奇华家族是——？”
　　这些贵族最在意的显然还是合作者是否具有对他们来说相当的身份。
　　‘这位’所具有的身份，可比你们所有人都要来得显赫啊！
　　心里为这些贵族百年未改的恶性好笑，脸上则维持了礼貌的笑容：“——他以前不是瑞奇华家族内的人——但是，”他刻意地一顿，别有深意的眼神环视四周。
　　“现在是齐格•瑞奇华。”（喂喂，你怎么可以乱改人家小吉的名字？）
　　“什么？”众人一致地将视线再一次集中在了红发青年的身上。
　　“……难道他是入赘到瑞奇华家——可是，瑞奇华这一代的直系不是没有女性吗？”
　　带着疑惑的目光又回到了蓝发青年身上。
　　看着等待解释的年长于自己的人们，瑞奇华这时的微笑来得突然而且充斥着难言的意味。
　　“这位是我杰尔夫•瑞奇华的终身伴侣齐格•瑞奇华。”
　　…………
　　………………
　　…………………………
　　这句话无疑有着和在这个豪华的、商界龙头齐聚的大厅突然发现被人同时投下百枚杰服粒子炸弹一样的威力！
　　一阵沉默之后，因为受到冲击而呈现一片空白的复数的大脑中，高登巴姆‘四恶’之一的，‘同性恋’这个禁忌词汇在不断跳动着。
　　偏投下炸弹的人，到是嫣然一笑，众目睽睽之下，以极亲密的方式环上了红发青年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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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惊吓最深的也许便是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红发青年。
　　——就不知有多少人注意到了他的僵硬神情？
　　***
　　“哎，杰尔夫，你可将我家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们吓得够呛了——”
　　布路•冯•理华脸上带着奇妙的表情，语气说不上是责怪还是赞同“老人家身子骨不好，要让你给吓出心脏病来我可该向谁算帐？”
　　“别装了，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最高兴的不就是你这个不肖子孙吗？”
　　瑞奇华睨视着和自己同龄的朋友。
　　“这种话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人家可是会不好意思的。”‘理华’的继承者不以为意的一笑。将满是好奇的眼神转移到了留在大厅内的红发青年身上。
　　“——到是，你怎么钓上那位迷人的、无价的‘阁下’的？”
　　话语中调笑的意味一听之下便可知晓。
　　“——我的魅力可哪里及得上全宇宙最耀眼动人的那位？”
　　瑞奇华配合地作出了一付自怜自艾的模样。
　　年纪相当的两人相视而笑。
　　理华笑着摇头：“虽然事前已经告诉过那位一切由你来安排，但敢和‘不败提督’开这种玩笑，你也真有胆子。”
　　“最后的下场顶多不过在足以淹没整个银河的‘醋’里淹死而已——”
　　同样用明显开玩笑的口吻，瑞奇华此时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以后的事情，转而将话题带到了比较严肃的层面：“怎么样了？”
　　“——你不是没有见到我那‘权威’的父亲吗？”
　　“——哦？”
　　“放心吧……再过不久，你便能参加一场别开生面的葬礼了。”
　　交代着至亲的亡去，作为人子的理华口气里完全欠缺了名为‘悲痛’的成分。
　　“那可真是令人遗憾——令尊是一位相当值得尊敬的爱国者。”
　　瑞奇华应对的口吻同样显得虚伪。
　　“是啊，父亲的确是一个十分彻底的爱国者，愿意为了高登巴姆王朝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居然看不到这个帝国的落日余辉，径自沉溺于那已经远去辉煌之中。
　　理华回应的口气里嘲笑的意味大过哀伤“就让这位爱国者以死来回报王朝的恩情好了……”
　　***
　　墓地里举行了一个豪华到夸张的葬礼。
　　虽然据称棺木里的死者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商业家理华，墓地的看守者们依旧一死不苟地对棺木中的人施行了彻底的检查。（而且检查之仔细、严格，检查时间之漫长，直让人怀疑在墓地中是否存在一位会招人以这种利用死者的方式来加害的身份崇高者。）
　　好在葬礼的参与者都具有良好的教养，所以保持了相对的平静。
　　“实在抱歉，但这是由军部上级传下来的命令，我们必须严格遵守。”
　　这便是墓地看守者的解释。
　　难免忐忑地相看一眼，由理华提出了疑问：“这是什么时候有的规定？”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在吉尔菲艾斯提督的葬礼之后吧。”
　　年迈的看守者抛出了不确定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
　　两人几不可察地同时松了一口气。
　　把这看作了金发霸主对于朋友的又一项追悔的举动。
　　没有再追问下去。
　　看守者也就没有说出下达这种烦琐指令的人，其实是公爵大人身边的首席幕僚奥贝斯坦。
　　“我家的‘齐格’当真有着无人能及的魅力哪！”
　　瑞奇华摇着头，道出了他早已，而现在再次体认到的存在于红发青年身上的巨大影响力。
　　这个谦和的青年究竟无声无息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改变了多少事情？
　　***
　　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的眼中是何等重要的存在，吉尔菲艾斯顺着他的金发挚友所曾踏足的大理石小道，来到了自己墓前。
　　“……My friend.”
　　在温暖的阳光下，红发的青年藏在墨镜之后的眼睛因为复杂的情感而显得暗沉。
　　“莱因哈特大人……”
　　碑上所铭刻的字迹，是自己熟悉到完全可以模仿出来的秀雅。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刺眼呢？
　　好想抹平了它！让它完完全全地消失！
　　无法自制地，红发青年握紧了紧贴在碑上的手。
　　“——齐格！”
　　不会让人错认的，属于高贵的女性的柔和嗓音，虽然这时带着明显的颤抖，但吉尔菲艾斯还是立刻知晓了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他静静地站起身，然后转身。
　　在捧着洁白百合花的脸色苍白的女性身影映入眼帘之前，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是我，安尼罗洁小姐。”
　　***
　　数十秒之后即将进入宇宙历799年，帝国历490年，莱因哈特仰望夜空，他第一次看到的数个星座在深蓝的夜空中闪灿着光芒。迈入新的年度之后，即将迎接第二十三个人生寒暑的年轻征服者，自他那冰蓝色的瞳孔中，朝着夜空放射出如冰箭般的犀利眼神。那是一种无言的宣告。他透过硬质玻璃制的天花板向宇宙宣告，在他视线的彼方，连成一气的星群，只许作为被他征服及支配的对象之身份而存在着。当莱因哈特摇曳着他那灿烂如黄金般的金发回过头来面对聚集在大厅里的帝国军众将帅之时，从四方镶嵌着音响系统的墙壁上流泻出一阵钟声。似乎告诉人们旧的一年的日历已完成了它的使命。莱因哈特走进自己的桌子，高高举起手上倒满香槟酒的水晶杯，将帅们也回应着他的动作，以水晶杯中反射的光波交换着彼此的视线。
　　“干杯！”
　　“干杯！为心的一年——”
　　“干杯！为所创下的功勋——”
　　在充满霸气的干杯声交错当中，一个格外响亮的声音强烈地震撼着全座人的耳膜。
　　“干杯！为自由行星同盟最后的一年——”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声音的主人一边看着莱因哈特，一边高高地举起酒杯。他的声音和表情就介乎于昂然和傲然的一线之间。莱因哈特端正秀丽的嘴角漾起一抹微笑，也同时举起了酒杯，这时，四周响起一阵叫好和拍手的声音。发言者则因为获得此一殊荣而兴奋得脸色潮红。
　　身为主君，有这类锋芒毕露的部将在莱因哈特眼中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看到这种类型的人，总会让他联想起那个绝对不会去刻意去引人注意的人来。
　　……如果是吉尔菲艾斯的话，一定不会赞成用这种方式来引人注意。
　　莱因哈特知道不能这样做比较，但是，意志及理念所不能控制的心灵悸动却使得他情不自禁地这样想……
　　***
　　身后发出的骚动不足以引起莱因哈特的注意，但当中的称谓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转身，看向被称为‘杨’的黑发男子。
　　林杨重新拿稳手上的托盘，松口起的同时，笑着向一旁出手相扶的军人道谢。
　　作为一个冒牌的‘退役军人’，他自是不知道身旁和自己身材相当的蜂蜜发男子有着如何高的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