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弥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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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我还不太能够适应奥德丽的身份落差。我是说，我记得在在一个多月前，斯塔基案告破当晚，我父亲因挺身而出受重伤躺进了圣芒戈魔咒伤害科，魔法部众多官员忙得虚脱，无暇他顾，阿不思不得不前往部内场外援助。
如若将这案子激起的连锁反应比作一场海啸，欧洲就是巨浪中嗡鸣不止的岩礁，在黑暗中越跌越深。伦敦形势瞬息万变，名为霍格沃茨的象牙塔依旧不可撼动，我们尚在拉文克劳东塔楼安然入梦，对即将到来的某个未来一无所知。
也是那个星光熹微的夜晚，重要嫌疑犯的独生女、奥德丽·斯塔基人间蒸发了。
她消失得太过干脆利落，如果不是信任学校自十世纪便积威已久的安保，我几乎认为她被绑架了。过后我和奥利凡德、范科特那群狐朋狗友稍微提了几句，他们对她的态度不咸不淡，仅是猜测畏罪潜逃和被布莱克开除哪个可能性更大，不过我们的渠道实在有限，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人们热衷讨论他者，不外乎是缘由他者具备颖悟绝俦的才华或超凡脱俗的美貌，可惜奥德丽·斯塔基二者都不搭边。是以，虽说因为亲生母亲犯罪的事儿在学校出了回名，可随着热度渐渐退去，没人再关注拉文克劳少了个学生。
总而言之，这个八字眉、长着灰斑鸠一样尖削脸蛋的三年级女生，过往成绩中等，爱看人下菜碟，常常盈着些泪水，但不怎么懂得眼色，宛如被橡皮擦掉的一条铅笔线，无声无息淡出了风暴中心。
直到今天。
“求求您！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此前说过，博克算得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斯莱特林世家，虽然我们老是将坎坦克罗斯·诺特计划编撰《纯血统名录》一事引为笑谈，但他的眼光勉强算是毋可置疑，博克们交游甚广，血统纯净，只对麻瓜眼高于顶，看起来就是那种随时随地准备好为巫粹主义效命的佞臣。
奥德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说，身份如此敏感的她怎么可能出现在不折不扣的蛇窝呢？博克家竟然低调地收留了她？我攥紧了双手，升起一阵无缘由的、奇异的危机感——关于政治派别，关于案件进展，更关于行踪成谜的阿不思。
他们到底在说父亲的什么事？这事又和斯塔基案有什么关系？阿不思在这中间扮演了何等角色？难道和格林德沃有关吗？
我听见阿不思又问：“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好像来错了。我不禁萌生退意。我自诩有些做人原则，因而，小打小闹的花边新闻是不妨碍的，但这类艰深的苦难话题就显然超越闲事范畴了。无论其中有怎样的内情，都并不是此时此刻的我能够负担的：需知求知欲如若无法成为恰到好处的添彩，便只会化为源源不断的麻烦本身，能鹰隐爪，这是每个拉文克劳一早就明白的哲理。
我想得有些入神，手指一个用力，没钉牢的珍珠领扣就掉了下来。本来硬币一样毫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掉在寂静的街道上简直像钟摆报时那么响。
“谁在那？！”
一束凄厉的红光擦着我的头皮飞过。
“不管是谁，请你站住！”
“博金？”
这下可完了。我顶着六道可怕的视线，闭了闭眼，硬着头皮露出一个假笑：“日安，叔叔。邓布利多...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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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克收回魔杖，惊疑的目光好像要在我的脸上打出两个孔：“你不是和马尔福去贝德福德巡庄了吗？”
怎么还有这事？
我心中惨叫练练，掩饰性掸去袍角不存在的尘埃，竭尽全力仿照斯莱特林少年怏怏不乐的阴郁神情，冷笑：“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行动的自由都不复存在了，想来这里已经变成斯塔基家族的产业了。”
博金·博克，抱歉，这会儿只能借你的脸用用了。
是的，我没忘记自己是个易容马格斯。实际上，我能安然无恙地跟踪两个成年人一直跟踪到黑巫师的地盘，所仰仗的不过就是这点天赋罢了。但你知道的，像我这么大的青少年身上总是有些膨胀的自信心，我压根没想过自己真的会被发现，也似乎很难承担被当场抓获的后果。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刚学会按弦就被架进女王大厅的小提琴手，只能冷汗直流地继续表演——对游手好闲的叔叔，傲慢点儿准没错吧？虽然还没摸清奥德丽·斯塔基到底是怎么来的，但是想来身为剥削阶级，博金·博克少爷一定对罪犯之女颇有微词，那么我应该表现得残酷冷血或者不屑一顾才对？
道理虽如此，但在转身之后，当我看清奥德丽·斯塔基的脸时，还是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她瘦得像是只有十二岁，双颊没有一丝血色，不健康，遑论此前的可爱动人。曾黑得发蓝的眼睛变成两个塌陷的洞，脸部所有肌肉都在持撑一种充满仇恨的瞪视，刀刻般的颧骨能令人割伤。
这不是属于少女的目光。我们都知道，在文学作品中，无声的绝望远比轰然坍塌要响亮。我这位不讨人喜欢的前任室友，不堪重负的隐忍甚至令我感到一阵难言的压迫，像是被什么极沉重的巨物压住了心脏。我自然感到怜悯、感到同情，可在这些人之常情以外，我没法不疑窦丛生。
她真的对母亲的罪行毫不知情吗？
“斯塔基，我想你应该对博克的收留抱有感恩，”我慢吞吞地说，“而不是在这里用食尸鬼那么大的嗓门赶跑我的客人，或者引来执行司那些只会摆弄魔杖的莽夫。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奥德丽猛地抖了一下，好像面前忽然有阵强风刮进来似的，她精神恍惚地倒向柜台，哆嗦得像一片离枝的树叶，“你...可是...对不起，我真的非常抱歉，博金。”
她看起来实在太无辜了，我暗自皱眉。作为朝夕相处三年的表面室友，我不认为以奥德丽·斯塔基小姐的头脑能将演技修炼到天衣无缝的水准。但你一时让让我相信她是个即将家破人亡的倒霉蛋，我甚至有一点委屈。好像只要她的遭遇比我更加悲惨，我就必须原谅那些莫名其妙的针对，因为青少年间的打闹不能构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博金，”克里斯提·博克迟疑地唤住我，像是要估量我是否可信似的，这么正派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委实有些荒腔走板的滑稽，“你...没必要故意摆出这种姿态，我和阿不思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女孩儿另有所图。”
这么说，应允奥德丽一份工作的疯点子竟然也有博金·博克的授意？我诧异极了，虽然我和博金交情泛泛（指一起泡图书馆糊弄论文那种），我能确信这人是货真价实的少爷脾气，秉持血统偏见，也富有很斯莱特林式的狡黠...难道中了夺魂咒？看来开学以后要好好问问他。
“克里斯提。”阿不思风度翩翩地解围，“我们确实不应该在别人的地盘上争吵，请谅解，小博克先生。”
克里斯提·博克有点不解地看向阿不思。阿不思轻轻摇头。
我一下子醒过神来。
看看，什么斯塔鸡斯塔鸭的，玛格丽特，你还在自顾不暇呢，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易容马格斯能不能骗过这位变形术大家，他淡兰色的眼睛正探究地瞧着面前的“博金·博克”。
向梅林起誓，我七岁那年被一条幼年澳洲蛋白眼在屁股后狂撵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我尽量自然地欠身，留给阿不思一个侧脸，“没关系，教授，请您自便。赛普蒂默斯遣我回来取些东西，我过会儿就离开。”
我绕过他向店内更深处走去，能够感觉阿不思的目光如芒在背，只能对陈设表现得更加熟记于心。这些柜台上摆放着正在搏动的人手、血迹斑斑的锯齿机械、仿照铁处女刑具的黑色立柜、水兔毛一样闪闪发光的媚娃头发...我敢说只要不慎碰到任意一样商品，都会被上面附着的黑魔法诅咒十年八年。
最后我拿走了书桌上的小瓶子。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一瓶乌不利牌忘忧膏。这可能是这家店里最不值钱也最没有攻击性的东西了，看在博金·博克借鉴我不少论文的份儿上，索取不到1加隆的报酬应该无伤大雅。
我把东西揣进怀里，回头，“恕我招待不周，邓布利多教授，改日我会和父亲前往戈德里克山谷拜访。”
“博克先生。”阿不思懒洋洋地打断我，“请等等。”
糟糕。
我维持着僵直，宛如一尊沉默的石像。
过了几秒钟，我延迟地感觉到胃部一阵痉挛。这就是被资深傲罗团队包围的感觉吧？想起我的格兰芬多同学总是说，假设院长当年有意进入执法部门，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不可能轮到阿彻·埃弗蒙德来做，因为阿不思可以同时是演说家、决斗大师和侦查专家。
我屏住呼吸，故作困惑地眨了眨眼，“教授？”
阿不思投来一道若有所思的探视。
我懵懂、迷蒙地瞪着两只眼睛，希望他能看出来我脸上写着“酒庄十万火急马尔福危在旦夕我必须立刻就走”，再不济也是“拜托我要去盥洗室”。
不过，我是指一种假如，假如忽略眼前的情境，他的确是个非常英俊的英国男人。也正是因为这份英俊，人们往往会忽略阿不思性格中那些富有侵略性的特质：当那双典雅的湛蓝色眼睛稍带冷感之时，过分漂亮的眼睫扫下一痕朦胧的阴影，仿佛能够穿透易容马格斯伪装的皮肤，直接照射到人的灵魂上。而在这种锐利的倾注下，一切伎俩似乎无所遁形。
“请别紧张。”他忽然笑了。
阿不思·邓布利多笑的时候，唇畔轻轻吐出一口气，让人疑心到底是要有多温柔多无奈，才会听起来和叹息没什么区别。
他凑近一些，亲昵地按住我的肩膀，“我和奥德丽都很感谢你的宽宥，博克先生。人在何等时刻都有权坚信自己的正义。我想这是因为，决定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的，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我们的选择。”
我如释重负，沉默片刻，不知道应该答些什么，“...这是一个忠告？”
“不。”他说。
“这是朋友的偏爱。”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弥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