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窥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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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丽痕书店二楼深紫色的短帷幕后，挑起窗纱一角往下瞥，果然看到那个身量高挑的红发男巫正站在廊柱下。他在一堆东倒西歪的旧椅子和地毯中间，距离我的位置大约五十英尺。
胡椒盐花小夹克，明黄色切尔西靴，袖子全部卷到肘弯，手插在明贴袋里，与其说这装束夏天得不像样，倒不如说更像一支库肯霍夫旁若无人的凯旋郁金香。如此时髦的审美，除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阿不思·邓布利多不作他想。
但我更在意的是他的同伴，身材中等的男人把半边身子龟缩在阴影里，邋遢的白色小胡子，掩在眼睑后的小眼睛精光四溢，体态活像一只出没于马厩或者羊圈的有害动物。
是博克。克里斯提·博克。斯莱特林学院博金·博克的叔叔，我能记起他的原因是这位博克先生最这周刚刚吃过一场威森加摩官司，从神秘事物司降进国际魔法贸易标准协会，父亲形容他是“穷尽浑身解数败坏巫师议会的蛀虫”，想来把这种尸位素餐的员工裁掉是每个领导的职业目标。
“玛格丽特？”纽特掀开短帷幕朝我走来，腋下夹着几本精装书，“你在这儿。我可能找到了一本莫佳娜·潘德拉贡的人物传记，你没准会喜欢...等等，那是邓布利多吗？”
“恐怕还有克里斯提·博克。”我补充。
“他们怎么...呃，我想不出来他们的交集。不过，博克兴许算是危险人物。离他远点，我确定忒修斯这么警告过。”纽特和我一道把脸贴在玻璃上，盛夏季节的玻璃被烤得暖烘烘的。
“我知道。”
“别这样，他的话听听就行。”
“这我也知道。”我愉快地把胳膊肘搁在窗台上，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瞧他。
被阳光漆得金光灿灿的赫奇帕奇少年，头顶垂下来的窗纱轻搔着鼻翼。这些纯白的纱上转圈刺绣着坦尼克玫瑰，把他衬托得像一道极其浅淡的掠影，有片刻光景，被凉爽的微风吹拂得若即若离。
纽特又犹豫地说：“他们在的地方是翻倒巷街口...最好别去。”
“就是这样我才不会觉得他俩在聊天气，今天太热了！”我重新把目光调回楼下，“我想起来了。你前些天看过《预言家日报》吗？克里斯提·博克被指泄密，有人举报他向巫粹党兜售部内情报，因为这事，博克家主宣称要和他断绝兄弟关系。”
“也该改改了，至少别让坐办公室的都是这种人。”
“一点不错，”我停顿住，忽然感到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哈！可真到了开庭那天，阿不思竟然亲自出席为博克担保，这样一来威森加摩根本没法动他。你知不知道这届巫粹党领导人是盖勒特·格林德沃？”
“呃，什么？”
“格林德沃格林德沃格林德沃。”我重复三遍。
“预先申明，”我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脑袋，“我不惦记这事儿，是加里克非要拉着我聊的。你也知道他妈妈表姑的姐姐是巴希达·巴沙特，巴沙特又是格林德沃的姨婆。英国巫师就那么两三千，大家都是实在亲戚...”
“唔，这有什么糟糕的吗？”纽特认真地看我。
“很糟。如果你指的是全校女生都知道了的话。”我意味深长地摇头，“你想知道吗？戈德里克山谷的不传之秘，阿不思·邓布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青葱岁月——纽特，小纽，拜托！别让我一个人承受这份煎熬，告诉我你想知道。”
纽特好像哆嗦了一下，“其实，相比知道还是活着更好？”
“嘿！”没有赫奇帕奇精神的家伙。我痛惜得不行，踮起脚顶他的肩膀。我早说过纽特·斯卡曼德的危险感应太准不是啥好事，就像现在，他错过了一个得知真相的大好时机。
“你能料到这个。”纽特的笑意隐没入眼尾。
“好吧，好吧。”我知道他只是在调侃我，于是长叹一声：“你觉得我们应该和阿不思打个招呼吗？”
“如果你想，”纽特不自在地摸了一下后颈，“但是，不要紧的话，请把我留在这儿。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和人打交道...在霍格沃茨已经见得足够多了。”
话说回来，阿不思是我的朋友，但我一点儿也不想和克里斯提·博克打交道，我满不在乎地想，且不说他和我父亲兴许有仇，长得太有碍观瞻也是一个问题。
对角巷行人稀稀落落，泰半因为阳光太毒，伦敦的雾天已经够招人烦的了，但艳阳天更难以忍耐，顺便提提，这会儿轻便的遮阳伞在乡下已经很风靡了，去年夏天去格洛斯特郡和波佩共度暑假时，我早就发现她有一打各种颜色的帝国伞了，就是不知什么原因没传进魔法界来。
七月底的空气像烤化的奶油，本来我预备在书店门口稍微站站，就用手在前额上搭了个凉棚。结果还没过两分钟，我眼睁睁看着阿不思和博克开始争论——还挺让人惊讶的，我鲜少见到格兰芬多院长露出那种严峻的神态，湛蓝的眼睛闪射出冰冷的怒焰，最后竟然结结实实揍了博克一拳。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倒是不怎么恋战，且吵且退，可我觉得自己就跟听到花衣魔笛的小孩似的，被一股魔力推着朝他们走过去。
“带我去见她。”
两人背对着我，只听阿不思怒意隆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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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让我们谈谈情况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是指，一名十四岁的魔法学校普通在校生一拍脑袋，决定跟踪疑似格林德沃前任和疑似格林德沃商业间谍，在英国魔法界最大违法犯罪窝点展开校外实践活动——它最好是实践活动，不是野外求生。
我没来过翻倒巷，我对这地方的印象停留在之前魔法部年会那些老油条的经验之谈：“年底业绩不够就去那儿抓点黑巫师”“xx店的女妖老板可以让你偷偷摸摸揩点油”之类的。
凌乱的砖墙之间挤满黑色，小巷闪着铁红的光，宛如正在流血的叠影。空气里浮游着什么东西发霉的气味，一些不知名动物的尸体直挺挺摊在污水沟里。这里幽暗得像是地窖，我须得屏息凝神才不至于跌倒。靴子接触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两个男巫远去的脚步声也变得清晰极了。我警惕地捏紧魔杖——似乎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古怪的热风，像是数百只在天棚上跑动的老鼠，令人汗毛倒竖。
“Disillusionment!”我悄声说。
好像没有什么效果。我盯着毫无变化的身体，不甘心地撇撇嘴。就没指望一次成功，但总以为全校第一会有点儿意外之喜的。说起来，此前我只在傲罗手册上了解过幻身咒，这种魔咒之所以未被教科书采用是有因可循的，未成年巫师的魔力根本无法支撑均衡的隐形，我自然也不例外。
“Disillusionment! Disillusionment! Disillusionment! Disillusionment!”这种时候，以力破巧是最简单的方法，四发假幻身咒之后，我满意地看到的左手和袖口正在渐趋透明。虽然根本没做到书上那种杰出的隐匿效果，但往开处想，这种秘密跟踪的八卦活儿本来也不该属于一名十四岁花季少女——虽然我的表现真挺不赖。
两人的目标是一家古董商店。阿不思悄无声息地率先进入，博克则隐晦地环顾四周，我闪身到一个挂着巴伐利亚刺绣飞毯的旧活板门后，心脏砰砰乱撞。今天的我颇有些运气，破绽百出的幻身咒得到了黑暗的遮掩，博克什么都没发现，旋身隐入店门。
翻倒巷13B号，我在心中默念。
这是博金·博克家的店。他们这种传承有序的封建大家庭总是和黑魔法难舍难分，例如在翻倒巷购置一些不动产。我努力不把匾头暗金色的“BURKES”译成秘密谋杀，那个“U”字太像一个俗气又过时的绞刑架了。由于上魔咒课时博金·博克和加里克·奥利凡德的座位在我身后，我就老是能听到博克吹嘘自己家的金街旺铺，坐拥邻水生态景观之类的，这倒没说错——这地方阴森得犹如吸血鬼老巢，不但没阳光照进来还到处漏水。
我小心翼翼提起袍角，背靠墙壁一点点向前挪动。时值盛夏，几乎所有商店都敞着窗，隔墙有耳变得很方便。由于我是以一个不太雅观的马步姿势蹲着（已经很好地代入了贼的角色），仰头便能看到脏兮兮的玻璃上挂着一个同样脏的大吊钟铃铛。带着苦橙花叶的科隆香水味幽幽冒出来，平台摆的大花瓶里插着烧焦的薄雪火绒草，如完全成熟的豆荚那般发出“扑扑”轻响，除此以外，一把没柄的雨伞悬在半空，莹着不祥的绿光...
我和纽特清晨出门时，考虑到今天的活动需前往公共场所，我穿得十分正式并且符合传统，男女不辨的深紫色便袍，在高年级超级流行的巴斯克圆帽，可惜现在给自己一个凉爽咒动作就太大了。所以，这地方又湿、又热、又挤，我感觉到有汗水顺着鬓角滑进了领口，颇为不适地扭了扭脖子。
很遗憾，我在听力上没有什么天赋，也不像法律执行司似的，他们专门培训窃听咒。室内的声音隐隐约约，两个男巫谈话的动静像是阻隔在一把烟雾缭绕的大茶壶里。
我听见克里斯提·博克用魔杖头敲击柜台，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邓布利多！你还想让我怎么样！现在的形势根本不...魔法部...”
“可你至少不能这么对待这孩子，无论如何我们应该...斯塔基...”有点出乎意料的是，阿不思这会儿情绪冷静得多，要知道他刚才还在气势汹汹地挥拳，现在却在非常诚恳的劝诫了。
“你明知副部长...防备...伴随风险...我哥哥...派别...”博克嘶嘶回敬道，他似乎站得更远了。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坠落到地上的碎裂声。有一个女孩惊惶失措地哭喊：“不，不，先生...求求您！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这可真是...
我怎么也想不到，阿不思·邓布利多要见的“她”竟然是奥德丽·斯塔基，我销声匿迹日久的室友，一只被亲生母亲卷入血案疑云的、麻瓜出身的、可怜的小羊羔。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窥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