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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释怀 ...

  •   “俊俊怎么了?”张先生一惊,急切地看向龚先生。
      “没,没啥……”龚先生俏皮地眨眨眼睛,坏坏一笑将身子前倾,认真看住张先生戏谑道:“怎么,张老师,担心我天不假年、英年早逝吗?这么舍不得我的吗?!”

      “少自作多情!”张先生冲天翻个白眼儿,脸上却仍是挥不去的关切:“到底怎么了?”
      “看张老师这么关心我,我倒情愿自己快死了!”龚先生哈哈一笑,“若能用张老师的眼泪来葬我,那可真不枉此生了。”

      “少咒自己啊!”张先生斜了他一眼,心里莫名浮上怪异的担忧,他掩饰着咚咚乱跳的心,慌乱低头去喝酒。
      在他低下头的间隙,龚先生转头深深地看了眼黄宥明。黄宥明无奈摇摇头,撤回了按着他的手,闭了嘴,也端起了杯中酒。

      龚先生没再说话。自顾着往自己的杯里斟了半杯酒,又扔了几枚冰块儿。冰块入杯,溅起浅浅酒花,莫名让他心里一荡,悸动且,温暖;陌生,又熟悉。

      “第一杯酒,我想敬,张老师。”龚先生抚抚心口端起酒,将杯子举起来,伸过去碰张先生的杯。
      张先生头一歪将酒杯移开:“For what?”

      “敬你哪:奔四的人了,头还没秃、人还没胖,还是这么好看。行了吧?!”龚先生笑着摇摇头,捉住他在逃的手,将酒杯轻轻一碰。“铛”~,那声音不大,却清脆地如同小鹿乱撞,龚先生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继续说着那没宣之以口的话:“是的。你还这么好看,一切宛如初见。而我,还是那么爱你。”

      “你才奔四!我有那么老吗?”张先生装作生气地瞪他一眼,一仰脖把酒干了。
      龚先生“嘿嘿嘿”笑笑,一抬首也干了杯中酒。喝酒的时候,眼睛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张先生一厘一毫,一时一刻。

      “哎哟,我酸了…”黄宥明在旁边乱叫。
      龚先生闻言,周到地笑向黄宥明:“我这第二杯酒,敬叶前辈。”
      “咦~”黄宥明夸张地装作抖落一身肉麻:“你这人今天怎么这么怪?自家兄弟喝个酒,整的跟商务接待似的。”
      “酒壮怂人胆。有些话,只有喝着酒才能说出口,才敢说出口。不是吗?”龚先生又拿眼看张先生。张先生却没看他,认真地夹了筷猪肚鸡入口。

      这一幕再平凡不过的饮食日常,落在龚先生眼里,心里却暖极了。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龚先生笑笑,这才又看向黄宥明道:“明哥,我敬你,你是个十成好的月老……”
      黄宥明得意:“那是,我可是坐主桌的。”
      “以及九成好的灯泡……”龚先生接着说。
      “什么,什么?为什么只是九成好?”黄宥明追问。

      “奈何灯泡会说话。如果是只吃饭不说话那种,就十全十美了。”龚先生自己说着都不由笑出了声。
      “呸!你懂什么是灯泡?我这可是夜空中最亮的星。”黄宥明也笑出了声。

      人和人的交情深浅,往往不是看彼此有多夸赞,而是看有多损。
      损亦深,交亦厚!

      张先生琢磨着眼前的两个人: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呢?正失神间,龚先生的第三杯酒又到了张先生的面前。
      “这最后一杯酒,还是敬张老师。”龚先生眼睛迷离,看起来似乎已有些不胜酒力。
      “好好好。最后一杯也好。”张先生声线温柔地像哄孩子。

      谁知龚先生在听到他一声“好好好”后,眼泪顿作飞花雨。他一下子想起了当年那场盛大的演唱会彩排,以及为爱降key的张老师。

      龚先生:“这首歌我可是练过的。”
      张先生:“好好好。练练练。”
      龚先生:“这个调我唱不上去,可以再降一点?”
      张先生:“好好好。降降降。”
      ……

      一个字是宠。两个字是殊宠。三个字么,那便是,宠的没边儿了。
      往事历历,龚先生唏嘘半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先生道:“你说过:人的一生只需要三次好运:一次是遇见你,一次是让你爱上我,一次是永远陪着你。以前我一直在想,遇见你,让你爱上我,可能已经花光了我的所有好运。所以,可不可以,用我的往后余生,来换这最后一次好运:留下来,好吗?”

      “留下来,好吗?”龚先生喃喃重复着,一仰脖,又自顾自干了第三杯酒。

      黄宥明心疼地咧咧嘴:“我珍藏的好酒呀。就这样被你一杯一杯当水,给牛饮了。”
      龚先生笑笑,全当耳旁风。

      那酒是上好的香槟。初入口甘甜也泠冽,待及入到胸口时却是火辣辣的灼热,那灼热随着血脉游走全身,紧接着全身也灼热起来,待这灼热行走到头,人便如坠入云里雾里,彻底醉了过去。

      “我…”,张先生这边还在埋头酝酿该如何答复,便听得对面那人“扑通”一声,跌到桌上醉过去了。
      眼见他浪形骸,眼见他爱嗔痴,眼见他人醉了。

      黄宥明疼惜地摇摇头,嘴却是一如既往地损:“有情饮酒饱,是吧!一口东西都不吃,空着肚子灌自己酒。还连灌三杯。身子不要了是吧?”
      又是身子。张先生闻言再难做壁上观。他一把拉住黄宥明的手,郑重道:“老黄,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老黄?这口气咋就像喊你家路飞似的。”黄宥明甩开他的手,冲着已不省人事的龚先生努努嘴:“喏,他不让说。”
      “他不让你说便不说啊。叶神仙啥时被鬼主牵着走了!”
      “……”一句神仙,把黄宥明捧得支棱了起来。他瞬间宛若开了上帝视角,看向二人的眼神也悲悯起来。

      “罢罢罢。你们这对冤家,自己情路走的坎坷,折磨自己还不够,还要折磨我们这些身边人。”黄宥明烦恼地挥挥手。
      “从哪儿说起呢?你知道龚先生差一点死了吗?”

      “啊?!”
      “是。差一点。就是两年前。你被骂得退圈之后。龚先生接了你的所有商务。他自己的商务本已排得满满了,再额外背上你的商务,你想想,那是什么样的工作量!”

      “那段时间他基本是007,白天晚上一天24小时的连轴转。白天做他自己的;晚上做你的。大家心疼他。他还笑笑说:星星和月亮终于可以一起闪耀了。”
      “星星和月亮终于可以一起闪耀了。”张先生喃喃重复着,被这句话撞的心口疼。

      黄宥明继续道:“身体上的累还不算什么。关键压力才是不可承受之重啊。你当时背负了多少罪名,他当时就承受了多少骂名。一点都不少。你还可以躲起来消失掉,不闻不看不听;他呢?每天面对公众,当面承受这些,更不堪重负…”

      “任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那天深夜,他病急被送到医院。因为劳累过度,气血攻心,郁结太深,肝脏受损了。再拖下去会恶化,得马上手术,切去三分之一。”

      “啊……这么严重的吗?!”张先生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看着眼前醉过去的人。长睫毛覆在脸上,遮住了他的所有心思和曾经的难奈。

      黄宥明的回忆也回到了那年。

      那是个雨夜。接到电话后,他急急赶到医院。龚先生躺在病床上,一张脸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已经做完术前的各种繁复检查,单等着被推上手术台了。
      几个工作室的小姑娘围着。黄宥明拨开众人来到床前:“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龚先生虚弱地摇摇头:“明哥,我担心我下不了手术台…将来你见到他…帮我转告他一句话…”
      “呸呸呸!说这么晦气!想说什么,你自己好了,当面去和他说啊。”黄宥明嘴上骂着,眼角却不听话地有泪流出来。

      龚先生拉过他的手。那手上已绑满了胶带固定着输点滴的针,像极了眼前这人遍体鳞伤的心:“我联系不到他。他恨我。你是我俩共同的朋友。我只能找你…我想告诉他…”
      说到这里,龚先生的腹部传来一阵绞痛。痛得他皱紧了眉头。他深呼吸几下,略略平复后,缓缓说道: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怀里,
      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说到最后,龚先生肚子又是一种剧痛袭来,豆大的汗珠沿着面颊滚落下来,他五指紧握死命攥住床褥的一角,似乎唯其如此才能把身体的疼并心里的疼无声隐藏……

      忆及这里,黄宥明的声音也已哽咽。
      张先生更是泪流满面。眼泪从眼角涌出,滚落成一滴滴珍珠似的泪,叮叮咚咚掉落满怀。
      “疼吧?当时一定很疼吧?”哭了半晌,张先生心疼地问。

      “手术一连做了六个小时。中间一度大出血,又做了抢救…他在里面那么久,那么久,久到我们守在外面的人,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俊俊…”张先生手指微颤着一寸寸摸向他的发际、鬓角、面颊。

      “从此后,他便再不能喝酒。一滴酒都不许沾。今天他这三杯,是在用生命留你哪。”
      张先生抹抹眼角又再笼上的水雾,站起身将龚先生扶起来,柔声道:“走,哥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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