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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选择 ...

  •   看着眼前人,很久,很久,张先生艰难地开口,嗓子竟然是哑的:“可以容我想一下吗?”
      “好!”赵公子爽快地答。
      他总是如此。张先生说什么他都一个字:好。干脆利落地像是怀有无限宠溺,又像是在保护他强大的自尊,担心若不果决结束这个话题下一秒便会生出更多折损尊严的话一般。

      赵公子缓缓站起身,把怀捧的玫瑰递向了张先生身后的小雨:“兄弟,帮我把这花分了吧。剧组人人有份,每人三支。剩下的,你看着处理吧!”
      小雨两只手接过这一大束花,人宛若陷入了这红色海洋,炽焰的颜色让人眼晕:“仁哥,放心,交给我。”
      玫瑰散去,人尽皆知我爱你。

      小雨一声“仁哥”,才让龚先生恍然大悟,眼前这位姓“赵”的公子,名字里含一个“仁”的,难道便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赵嘉仁吗?
      赵公子点头冲小雨笑笑,又低首看向张先生。沉思了片刻,从包里拿出一张机票递给他:“小谪,这是三天后上海飞纽约的机票。我会等你,直到飞机起飞的最后一刻。”

      张先生接过来。那机票薄薄的,情意却重重的。几乎快成了他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赵公子冲他温柔的笑笑。转过身要离开,却突然又转回身,将头轻轻靠向了张先生的耳畔与脸旁。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个吻别时,赵公子却在三公分的距离稳稳停住,俯在张先生突然红了的耳畔说道:
      “小谪,你很好。但可能并不像你自认的那般强大。别做别人的哥哥。余生,让哥哥我保护你。”

      张先生的耳朵、脸颊瞬间红了。赵公子永远是这样啊:在他面前,会有足够的安全感和优越感,但也会有过分的自卑感和无力感。他,永远那么高高在上,清醒练达,也,不可违逆、无法琢磨。

      张先生不能确定的正是这一点。他要认真考虑的,正是这无法言说的情愫之中,是感恩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余生这份残余的爱,是对赵公子多一点?还是对面呆立的那只“傻狗狗”多一点?

      赵公子站直了身子。这回是真的要离开了。当他走到龚先生对面时,停住了脚步:“宫先生,请让一下,你挡道了。”
      就无语。化妆间那么大。五个八百斤的胖子并排走,都过得去,你说我挡道了?!
      龚先生正要反唇相讥,张先生的声音从身后飘来:“阿仁,别欺负俊俊。”

      听到这话,赵公子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最终微微一笑,绕过龚先生离开了。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一边嘴角上扬,给了他一个警告似的笑。
      之后,小雨也抱着花出去了。整个化妆间瞬间安静了,只剩下张先生和龚先生两个人。

      龚先生再没犹豫,迈开步急急走到张先生面前:“翰翰,别答应他,这人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好。”
      “?”张先生疑惑地笑笑:“何以见之?”

      “我说不好,就是直觉。就冲他对你对我,人前人后这两种样子,我觉得他不是真善,是伪善。”
      “傻子!他是把你当情敌了呀。态度能好么!”

      “你这是向着他说话。”龚先生撅着嘴拉下了脸:“你俩两年前认识?两年前,正是你最难的时候。其实,那也是我最难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
      “两年前,你出事,品牌方一夜之间全部解约。翰翰你知道你为啥能全身而退,一分钱违约金都没收吗?”
      “不是品牌方仁慈。而是因为,我接过了你的所有代言,补上了你的缺口。”

      “因为这个,那段时间我被粉丝喷成了筛子。骂我无情无义,骂我见利忘义。骂我情不比金坚…”
      “我差点被骂得退圈。但我咬牙坚持了下来。我要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将来但凡有我龚先生一个角色演,就必须搭上你一个角色。”

      “两年时间,你身边还有一位赵公子陪你走过来!我身边又有过谁?我心心念念只有你,你却不接我电话把我微信删了,把我从你的全世界彻底踢出。”
      “你说你这几年是死里重生,我又何尝不是一样抽筋拔骨?!”

      “俊俊…”
      张先生被龚先生一番话震得七零八乱。身体里那个叫做“心”的地方,就像被谁的手狠狠攥住、再攥住,疼的他五感尽失,疼得他唯剩怜惜……
      “抱歉…我不知道…我卸了微博、卸了ins、卸了所有社交平台,我真不知…”

      张先生伸出手,轻轻搭在龚先生背上,稍稍一用力,便将他揽入自己怀中。
      久违的拥抱,迟来的告白,令龚先生满身颤栗,他的身体在张先生怀里不自觉抖个不停。

      张先生拍拍他的背,像哄着一个满心委屈的孩子。自己的泪水也不争气地夺眶涌出,一滴、两滴、无数滴…像断线的珍珠,洇透了龚先生的戏装,打湿了龚先生的肌肤。

      龚先生感受到了这略带滚烫的冰凉与尚余温热的潮湿,他迟疑地,一点点伸出双臂,抱向了张先生的腰。在将要环住又还没环住时,他顿住了。张先生感受到了他的停顿与犹豫,轻拍拍他:“抱我。抱紧我。”

      龚先生瞬间破防。他再没遮拦地紧紧拥住了眼前人。那腰一如往昔的不盈一环,但却坚韧得令人如此心安。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张先生微微踮踮脚尖,将下巴抵在了龚先生的肩上,声线温柔得能淌出水来:“我一直在。哥哥一直都在。”
      听到这句话,龚先生的眼泪也若决堤的洪水汹涌流出。他抹抹遮住了视线的泪雾:“你若一直在,我便一直爱。”

      “咔嚓。”这两位的世纪相拥,被门后一只悄悄伸进的镜头定格。
      那镜头不是一只专业相机,而是来自一个普通的手机。

      门外,几个化妆师小姑娘头碰在一起,围观着这张神仙级路透:这该死的氛围感啊!

      镜头里,日光斜斜地洒进来,照在张先生和龚先生身上,穿着戏装仙气飘飘的两个人,被陇上一层淡黄色的光,就很温暖,说不清是剧中的神仙眷侣,还是生活中的如仙美眷。

      “所以,三天后,你会走吗?”龚先生问。
      “三天后,我要走吗?”
      “三天后,我要留下来吗?”张先生看着近在咫尺的龚先生也在心里默默问自己。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张先生的心似要碎成两瓣:老天,为什么要让我做这般难做的选择题?张爱玲都不会选的呀。一个是白玫瑰,曾像白月光般照耀无数个狂热肆意的纯情过往;一个像红玫瑰,生生把自己宠成了那人心头的一点朱砂痣。

      “俊俊,别逼我现在就做决定。”张先生哑着嗓子道:“我要想想。你知道我从来就有选择困难。”
      选择困难。这四个字把原本一腔哀怨的龚先生生生给逗乐了。

      是啊,他的章老师哪儿都好,就是从来不会做选择。曾经,两人手拉手漫步在罗马街头,在街角一家中世纪贵族古衣店,相中一件衣服,白色和灰色都喜欢,张先生手指移来摆去,很难选择。
      “那便两个颜色都买。”龚先生不想让他的章老师有丁点儿为难;

      又看中一款极奢的首饰,星星款的耳钉和月亮款的耳钉,好难选择呀,章老师又歪起了头思考。
      “那便两个款式都买。”龚先生咬碎牙齿和血吞,因为,真的好贵!

      “俊俊,你待我真好。让我想起一句话: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不做选择,我们都要。”张先生歪头笑着逗他。
      “是啊。我们都要。”龚先生摸着极速瘪下来的荷包“强颜欢笑”。

      现在,不得不做选择题了。他和赵公子,张先生必须二选一了。
      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旧爱。都是张先生不能割舍的一段人生。他要怎么选?他会怎么选呢!
      正尴尬难为间,剧务过来催:“两位老师,得去拍定妆照了。”
      “好。”张先生和龚先生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不能马上决定的,暂且先搁置吧。

      定妆照拍的极其顺利。顺利得令场边“督战”的成导也是叹服:这二人前一日还若相见的仇人分外眼红;甚至前几小时还像陌路的过客视若不见,怎么一扮上妆一穿上戏服,就分分钟与角色共情了呢?
      不愧是顶流!成导暗挑大拇哥:这颜值这身段也真是漂亮!漂亮得都不像实力派!

      要拍最后一个主题了。不奈和若何手执奈剑与何剑相爱相杀的场景。

      在戏里,天界几万年来口耳相传一句名谣:“仙界至尊,中天长风。奈何不出,誰与争锋。”说的便是中天帝君手中一柄长风剑,来去如风,能在片刻间无声斩妖伏魔于剑下。天地间,唯一能与长风剑一较高下的,便是奈何剑。

      奈何不是一只剑,而是一双剑。剑柄上小篆刻着“奈”的剑,是张先生饰演的不奈帝君配剑;小篆雕刻着“何”的剑,是龚先生饰演的若何帝君配剑。

      他们的师祖是同一人。是武痴,也是剑痴。为了炼出一柄震古烁今的神剑已在九千九百九十九度高热的剑炉前熬了九九八十一天。
      眼见马上就要开炉了,仙剑却依然尚未成形。师祖急的眼睛泣血。一旁的师娘实在心疼,奋身一跃,跳入炼剑炉,助夫铸剑。

      “梓潼!不可!”师祖一只手没拉住,只抓下来师祖母一角衣裳。“不!”老人家仰天长啸,哭哭笑笑一番,也是纵身一跃,跳入剑炉。

      火苗瞬间便舔没了二人。炉内迸发出从未有的蓝色剑光。天地间一阵电闪雷鸣,炼剑炉中分裂开,一对神剑破炉而出。那剑便是奈何剑。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虞姬奈若何!”

      因着剑仙夫妇这一段悲壮情事,这对剑从此便被命名为:“奈何剑”。

      剑的故事令人唏嘘。当初读剧本时,就将张先生的眼泪骗去不少。如今手执这柄剑,他的心也不由感伤。
      许是剑真有灵吧,他和龚先生的剑穗在打斗间,竟然缠在了一起。就像拍摄《天涯客》剧照时,温客行的扇子穗缠上了周子舒的酒葫芦绳儿一样。

      “连我的剑都舍不得你走呢。”龚先生笑着在张先生耳畔低语。
      “牵强!”张先生翻个白眼儿给他。说话间用力一扯,想要荡开这纠缠的剑穗儿。没成想,那穗儿不扯还好,越扯反倒结得越紧,结成了死结。

      “哈哈哈”。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大笑。张先生与龚先生同时回首,那人却是黄宥明。他在这部戏里饰演中天帝君——仙界排行榜名列第一的大牛人。
      “哈,叶前辈。”龚先生笑着上前,《山河令》都拍完三年了,龚先生还是爱喊他一声“叶前辈”。

      “老黄。”张先生也笑着过来,亲昵地拍他肩膀。
      “老黄?!你这一声,咋这么不是味儿呢。”黄宥明嫌弃地撇撇嘴,“学学人家龚先生,多尊老。”
      “哈哈哈,你也得当得起才行啊”。张先生笑。

      龚先生也笑了,“叶前辈,以你现在的咖位,来这里演三番,委屈了。”
      “客气啥。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来和兄弟们聚一聚。”黄宥明谦词,“一会儿收工了去我那里喝酒啊。”
      “求之不得。”张先生和龚先生相视一笑。

      他们知道,黄宥明在横店有间小酒馆。布置得极雅致,餐食也极精致。可惜的是,平时并不对外营业,唯有他在横店拍戏间隙,才常来这里和兄弟们聚聚。
      “俊子,你多吃。”黄宥明热情地张罗着,“谪翰,咱俩喝他个一醉方休。”

      “这倒奇了!俊俊为什么不喝?”张先生纳闷。
      黄宥明忧虑地瞟瞟龚先生,然后才搪塞说:“他常见。和你却少见。你说咱俩不得多喝点儿?”
      “哦…哈哈哈…怪我喽。”张先生久违的大笑,那份爽快就像回到了三年前的《天涯客》。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今天高兴!我,也喝点儿。”龚先生说着也拿起了酒杯。
      黄宥明一把按住,沉声道:“你不要命啦?你现在这副身体,还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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