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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魔头还怕鬼? ...

  •   悠悠长夜,月至中天,一名白衣男子急匆匆穿过小院,毫不客气地闯进了还亮着灯的屋子。他一进屋就看见已经散下发髻的男人坐在案前,眼神戏谑地看着面前兀自剑拔弩张的少年。

      “怎么可能……你不可能没有中毒!”少年手里拿着灯油,因为不甘满脸通红,眼神中流露的疑惑里难掩愤怒。

      男人轻笑一声,“你要是不相信,大可往你手中的灯油里再添上些毒,说不定是剂量不够呢?”

      话语里的鄙夷让少年握着灯油瓶的手不由得又用力几分。

      男人的嘲弄并未就此罢休,他看似不痛不痒地又补上一句,“我说过,你毒不死我。”

      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将手中装着灯油的铜瓶朝男人砸去。男人衣袖一挥,铜瓶被拂向一边,哐当一声,灯油撒了一地。

      少年气愤地跑出屋子,留下一脸无奈的白衣男子和案前神色满足的男人。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地上的灯油,“我去叫人过来打扫。”

      男人道:“不急。你要再不替我解毒,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白衣男子一惊,连忙上前替男人号脉。片刻,他惊讶道:“你真中毒了!”

      尽管体内五脏翻滚,男人面上却依旧毫无波澜,“不然呢?”

      白衣男子这才注意到男人微微泛白的唇,埋怨道:“中毒了你还有心情在那儿跟他瞎磨蹭!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难道你不就是为了替我解毒过来的吗?”

      “我是听说那小子竟然主动请缨来给你送灯油,觉得事情不对就过来看看,哪能想到你真种了他的招!”

      “少废话,此毒能解不能解?”男人脸上闪过一抹不耐。

      “解是能解,但这回有些麻烦,你得给我点时间。”

      “你有一个时辰。”

      白衣男子一时语结,半晌问道:“这回他把毒下哪儿了?不会真是灯油里吧?”

      “墨。”男人道。

      “什么?”白衣男子没听清楚。

      男人解释道:“他把毒下在墨里,遇水逸散。”

      “原来如此。”白衣男子拿起桌上那块研了一半的墨,“有长进啊!”

      “人是你教的。以后少教他些稀奇古怪的毒,省的连你都解不了。”

      白衣男子一半喊冤一半抱怨,“用毒靠天赋,我教不教他都能自己琢磨出来,我哪里管得住?你也是,既然知道他在哪里下毒,能不能别每次都往套里钻?再好的底子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他看男人似要张嘴,立即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抢先一步将那话说出来,“是是是,只有他知道毒不死你才不会想再给你下毒!放屁!多少年了,那小子放弃过吗?从前你还能预先用我制好的解药防着,现在防不住了吧?改日他要真弄出个什么无解的毒,我看你怎么办!”

      男子未理会白衣男子的一通数落,用拇指轻轻擦去溢出唇角的血,长眸冷冷望向对方,“莫说改日,你要再不快些,可就真要如他所愿了。”

      ********

      上官黎突然吐了口血不省人事,荒郊野岭的又入了夜,楚旭实在别无他法,只能抱着人与冷雨潇回到之前马车停留之处。所幸方才被冷雨潇迷晕的“镖师”尚未清醒,楚旭便干脆“借”了对方一身衣服,也不至于一直穿着中衣到处晃荡。他将上官黎抱上了马车,三人直奔官道。

      楚旭不知他们身处何处,只能沿官道一路向前,期盼很快能遇到城镇。等真的看到了城门,已近子时了。

      楚旭抬头望见城门上的大字禁不住一愣。这里竟是锦州城!他原本以为那些绑走他的人是东尧人,必然会带着他一路往北,不想他们是往东边来了,反倒离皇都愈发近了。

      城门紧闭,他摸着上官黎滚烫的额头,怕他等不到天亮开城门的时候,于是想去与守城的卫兵交涉。他还未下车,却被冷雨潇一把拉住,“师父,我去。”

      楚旭不知冷雨潇与守卫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有一名守卫小跑着离开。没过多久,城门就开了。

      锦州城所在地域算得上是渝国西境与中原的分水岭。锦州以西以山陵为主,过了锦州便进入了河道发达的中原。锦州城中亦有两条河流自东向南穿城而过。因为水路便利,又位于西境与中原交界之处,锦州城就成了这一带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大城镇不比他们途径的那些边远小镇,一行人进城时虽然已过子夜,街上却仍有行人。特别是河道两岸,许多小铺都还未收摊,灯火辉煌的,倒是一片玲琅景象。

      然而楚旭丝毫没有心思去领略城中的不夜风景。多亏冷雨潇在进城时就向守卫打听到了医馆所在,三人径直就奔医馆去了。

      多悬壶盖世的郎中此时也已进入梦乡。医馆大门紧锁,敲门前,冷雨潇特意偷偷凑到楚旭耳边说道:“师父,在锦州城内,千万莫要泄露身份。”

      楚旭不知所以却也点头答应。

      大半夜的被敲门声吵醒,一位小官揉着惺忪的睡眼前来开门。万幸是位心肠好的,听明来意就将三人迎进了医堂,还很快找来了大夫。

      大夫是位年过六旬的老人。他让楚旭将上官黎放到医堂的木塌上,伸手摸了摸上官黎的额头然后开始探脉。片刻后他拉起病人的另一只手再探。随着时间流逝,大夫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楚旭的心绪也随之下沉。

      又过稍许,大夫蹙眉呢喃,“实在奇怪,实在奇怪!发热至如此程度,脉象虽乱却不虚,反而气血汹涌。老夫从医四十余年,从未见过这样紊乱的脉象!恕老夫医术不精,实在看不出是何病症。”

      来时楚旭就有预感,他探过上官黎的温度,脸颊都到了烫手的程度,怕是并非普通伤寒。此时闻言,他心中那丝侥幸也落了空,愈发心焦,问道:“不管如何,能不能先开个方子试试?”

      大夫摇头,“此病怪异,若不对症下药,只怕越来越糟,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楚旭看了眼床榻上双眼紧闭的上官黎,后者面色苍白得不像活人,那前几日还趾高气扬的样子恍如隔世。他心中一团乱麻,再次恳求大夫,“先生,求求您,您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大夫想了想,“如今也只能先想办法给他降温……”

      大夫的话似是提醒了楚旭。他回想起前日早晨在客栈房里听到门外上官黎与店小二的只言片语。那时他并未在意,如今想起,才觉出个中关联。他急忙问道:“请问这里哪里能弄到冰?”

      大夫一愣,面露为难,“这……”

      冷雨潇虽心中亦是着急,但也清楚方才楚旭所问实属强人所难,“师父,整个渝国,除了北境,就只有皇家和极少数的皇都贵胄能在这个时节用上冰。且不要说这里并非皇都,就算是在皇都,冰也不是那么好弄到手的。”

      楚旭眉头皱得更紧,忽然他想到什么,“井!这附近可有井?越深越好。”水源越深温度越低,虽比不上冰,但也比河水要好。

      大夫苦笑道,“锦州城之所以能昌盛,全赖这河水的福祉,锦州城的百姓也是世世代代被河水养大的,这一般人家里还真没有井。何况这大半夜的,也不好每家每户敲门去问啊……”

      楚旭正失落,方才给他们开门的小官却道,“我……我知道哪里有,就是……”

      “哪里?”楚旭燃起希望。

      “可是……”小官迟疑着。

      楚旭:“小兄弟有话尽管直说。”

      小官稍稍犹豫,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可是那里闹鬼……”

      闹鬼的是城西的一座废宅。说是废宅看来却没有想象中的破落。若不是因为废弃多年所以大门上布满蛛网,从外观上看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雄伟气派。

      宅子所处之地周边没有其他人家。如今野草疯长的开阔荒地还残留着它曾是清净闲园的影子。这样看来,这座大宅颇像是大户人家的别苑。

      楚旭救人心切,方才并未询问废宅来历。比起闹鬼不闹鬼,他怀里的人再烧下去怕是要成鬼了。

      “师父,真要进去吗?”大宅前,冷雨潇手放在门上,偏偏不敢去推,只能回头可怜兮兮地望向了自己的师父。楚旭抱着上官黎双手不得空,自然是由她去开门。

      楚旭:“不然呢?不是说这家后院里有井?”

      “可……”冷雨潇表情纠结。

      若是往常楚旭大概也没那么大胆子,可此刻他比起害怕心中焦急更甚,“你太师父不是说过,神鬼之说都是胡扯!”他抱着人上前直接用脚将门踹开,边向里走边催促道,“快进来!”

      冷雨潇一脸无奈,又抬头看了看这座无名大宅,神色异样,但一咬牙还是跟了进去。

      偌大的宅子昏暗而空旷。一进门先是前庭,要去水井所在的后院需要先后绕过大堂和厢房。

      走在木制的长廊上,脚下的木板因为年久失修而吱呀作响,月光下能看出廊间的棱柱都裂了漆,瓦楞也都褪了色,漂浮着尘埃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凉风袭来,饶是刚才大言不惭的楚旭也觉出几分阴森。冷雨潇更是紧随其后,最后甚至扯住了楚旭的袖子。

      来到后院,果然如那医馆的小官所说有一口井,井口上方是卷着井绳的木架和绑在上面的木桶,一旁是控制井绳的摇杆。

      楚旭将上官黎依着井边放下,朝井里望去。明晃晃的月亮映在井水里。

      冷雨潇一兴奋就忘了害怕,“师父,有水!”

      楚旭未做回应,而是在一旁草丛里捡起一颗石子扔下井去。听见石子落入水中的声音,才安下心来。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冷雨潇好奇问。

      “我想听听水够不够深。还好,应该够。”毕竟这口井已经废弃多年,就算已经枯竭也不足为奇。

      “师父你好厉害!”冷雨潇满眼放光。

      楚旭倒不觉得自己厉害,他只是庆幸有些本能他还未忘光。他将摇杆上的木桶拉过来,用力拽了拽井绳发现还算结实,于是放开绳子在上官黎身前蹲下,然后转过头来对冷雨潇道,“你转过去。”

      “为什么?”

      “要用井水降温,还是脱去外衣的好。”楚旭解释道。

      冷雨潇眨巴着眼,不以为然,“又不是要脱光,有什么关系?听风阁那帮师兄们光膀子我都看过!”

      楚旭很想告诉这个丫头,看男人光膀子并不是什么多值得与人炫耀的事情。但此时还是正事要紧,他耐心解释,“你太师父是个讲究人,他醒来以后知道我在你面前给他脱衣服,总是要不高兴的。”

      冷雨潇觉得他这个师父实在太怂。天知道地知道,师父不说太师父哪里会知道。但她还是“哦”了一声乖乖背过身去。

      楚旭将上官黎外衣褪下,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掉了出来,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楚旭一看,竟是自己的落在客栈的那把匕首。

      他并非贪恋物件之人,再贵重的东西,弄丢了虽然可惜但也不至于耿耿于怀。可这把匕首却有些特殊。除了他自己,这是唯一一件他从忘却的过去带来的东西。他捡起匕首默默收入自己怀中,目光投向那个仿佛知道他心意的人,心中除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有些许感动。

      上官黎仍未有丝毫苏醒的迹象,眉头皱着,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他本就清隽,隔着单衣能依稀瞧见他瘦削的身形。

      楚旭记得,他第一次见上官黎的时候对方就是穿着这件单衣,整个人像是被从河里捞出来似的,连发梢都滴着水,却依旧风姿绝然。那时候他觉得他真好看。此时他不省人事,依旧好看。只是那俊美的面容在月下犹显苍白,叫人心生怜惜。

      楚旭将冷雨潇拉到控制井绳的摇杆处,吩咐道:“你抓紧摇杆,这边有能卡住绳子的铁扣,待会儿我带上你太师父下井,你一点点放。”

      冷雨潇仔细看好卡扣的位置,又上手试了试,点头应承。

      “啊!”

      楚旭转身正要去照料上官黎,忽听冷雨潇大叫一声,随即腰就被小徒弟从背后抱了个紧实。

      虽说隔了个辈分,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楚旭艰难转身,好不容易将冷雨潇从自己腰上扒下来,“怎么了?”

      “师、师父,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冷雨潇一脸惊慌,颤声问道。

      楚旭仔细侧耳听了听,“没有啊。”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阴风一声似有若无的呜咽从空气中飘过,隐约还听见铜铃声响。

      “哇!”好不容易从身上扒下来的徒弟又尖叫着贴了上来。

      这回楚旭也听见了,他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心中骂娘。

      我了个去,不会真闹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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