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星》略也

9、暗物质

　　陆子轩刚刚老远就看见初祈背起书包要走，没想到她刚到后门又跑去前门，在那儿傻站着，眼睛还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
　　其实他本来没太当回事，这句话也就是开玩笑的随口那么一说。

　　谁知道初祈整个人似乎怔了怔。
　　她脸色有些苍白，低马尾松散地落在肩上，无辜的眼神中还透着几丝惶恐。

　　这个反应太过明显，陆子轩以为她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抓到现行，他试探着问：“小老板娘，干坏事儿了？”

　　干坏事儿。
　　初祈宁愿干了坏事儿被发现，也不要干那么一件尴尬的事儿的时候被人撞见。
　　偏偏这个人还是林骁域。

　　初祈收起刚刚那副表情，酝酿着摆出一张“关你屁事”的脸对着陆子轩破骂两句。

　　然而下一秒，离她不远处。
　　林骁域斜睨了陆子轩一眼，往前走，语气没什么温度：“管这么多。”

　　-

　　月考第二天，考完最后一门化学后，楼道里满是庆祝的声音。
　　今天这几科，初祈没有特别短板的，考完觉得还行。
　　唯一不行的就是，昨天的尴尬到今天还没散，不受控制地重温了不知道多少遍。

　　林骁域坐她后面，她一整天都浑身不自在。
　　在镜子里和他对视的那一眼屡屡跳出来。
　　紧接着是自己怎么看怎么猥琐的动作。

　　放学后，初祈和攸珈两人去公交车站等车。
　　马路上鸣笛声不断，初祈仰头：“杀了我吧。”
　　攸珈劝道：“活着才有希望。”

　　初祈长叹一声：“可我真的好尴尬，换个星球都忘不了的那种。”
　　“下次你就反应快点，别傻不愣登的，”攸珈侧着身拉了拉裤子，“这样了。”

　　初祈抬腿踢过去：“滚蛋啊你。”
　　攸珈笑了会儿，挽着她的胳膊：“没事儿，天蝎男口风很严，不会到处乱说的，这件事儿将成为你和他之间的小秘密。”

　　初祈拒绝：“我不想和他有小秘密。”
　　攸珈：“天蝎男也不会多管闲事，估计他都没怎么在意。”

　　初祈狐疑地看了攸珈一眼：“照你这么说，天蝎男有不好的吗？”
　　“有啊，比较自我，占有欲强，还有非常多疑。”攸珈看她，“怎么，想了解？”
　　初祈摇摇头：“唯物主义，只信科学。”

　　放学的时间车比较多，路也堵，初祈到家门口已经差不多快七点了。
　　她掏出钥匙，还没插进孔里，门就被打开了。
　　祈清一脸笑意，接过她的书包：“可算回来了。”
　　“今天考试，所以放学比较晚。”初祈解释。

　　“初初。”
　　一道算得上久违了的男声。

　　初天平端坐在餐桌前，他手边坐着一个大眼睛，长发微卷的年轻女人。
　　两人都微笑地看着她。

　　初祈愣住。
　　她以为自己差不多要忘了的画面又被翻了出来。

　　半个多月以前，奶奶七十岁生日，她妈破天荒地同意她晚自习请假回家庆祝。宴会结束后，她妈补习班还有事，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
　　走出电梯的那一刻，她看见家门口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她爸，另一个是她没见过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小声说着什么，她爸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初祈看着两人相握着的手，躲在拐角处不敢出声。

　　女人说了几句，她爸张手揽住她。
　　两人抱了很久。

　　初祈呼吸加快，她甚至怀疑是昏暗的灯光让她看错了。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反而更加盖棺定论。

　　那个就是她爸。
　　是她以“学校有事不能回家”为由没能陪奶奶过生日的爸爸。

　　像是被人从背后敲了一下。
　　茫然但又清醒。

　　“初初，别站着了，快去吃饭，都在等你呢。”祈清催道。
　　初祈慢慢走到餐桌前。

　　初天平慢条斯理地挽起白衬衫袖口，问：“这两天考试了？”
　　初祈没说话，看了眼年轻女人。

　　“噢，”初天平介绍道，“这是黄雨，我同事，来这边出差，刚好我也在，就顺道邀请她来家里吃顿饭。”
　　黄雨笑着和她打招呼：“嗨，初初是吗？”

　　“是，叫初祈。”祈清笑着说完，让初祈坐下，自己开始忙着盛饭。
　　初祈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

　　她对面是她爸和黄雨，旁边是她妈。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初天平说：“初初，你叫她黄阿姨就好了。”
　　黄雨笑意不减。

　　初祈轻扯嘴角：“爸爸，阿姨是叫结了婚的，这个一看就是姐姐呀。”
　　初天平脸上的笑似乎顿了顿，有些疑惑地说：“是吗？哈哈，是爸爸大意了。”
　　黄雨依然笑着，看了看初天平：“叫姐姐显得我多年轻呀。”

　　餐桌上的三个大人相谈甚欢，举酒碰杯，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
　　初祈不想说话。

　　吃完晚饭后，三人又坐在沙发上闲聊了半小时。
　　初祈坐在单人沙发上，挺直腰，有种在别人家做客的局促感。

　　没聊多久，九点一到，初天平就抬手看表：“我们得走了，十一点的飞机。”
　　祈清默了会儿，问：“就不住一晚？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初初今天也回来了。”

　　“学校那边实在太忙了。”初天平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看向初祈，“初初，好好学习，要听妈妈的话。”

　　黄雨站在初天平身边，帮他拿公务包。
　　初祈视线移开，轻轻点了点头。
　　黄雨说：“祈老师真幸福，有初初这么乖的女儿。”
　　祈清摆摆手：“哪有，过奖了过奖了。”

　　送走了初天平和黄雨，祈清在厨房里碗筷收拾碗筷。
　　初祈走到她妈身边，想帮着一块洗。

　　“不用，我来。”祈清挤开了初祈，边洗碗边问，“这次考得怎么样？”
　　初祈：“还行吧。”
　　祈清皱着眉：“每次问你你都说还行。”

　　祈清把碗洗完，手背在身后擦了擦：“别杵在这儿了，看见对面那栋开着的灯没有？和你一届的就有四五个，都是你的对手啊，人家都赶着学习呢。”

　　以前初祈听到这种话，心里总想着反驳她妈，但碍于她妈的威严，她不敢顶嘴。
　　后来长大了，虽然还是不太敢直接顶嘴，但是多多少少会表现出自己不满的情绪。
　　但今天，这种情绪很淡，淡到她听到这话心里并没有什么起伏。

　　“妈。”初祈开口。
　　祈清正在擦桌子，抬头看她：“怎么了？”
　　初祈：“……没事。”

　　“奇奇怪怪，”祈清笑着问，“是不是就想拖着不去学习呢？”
　　看得出来她妈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
　　初祈抿着唇：“妈，你认识那个黄阿姨啊？”

　　“你刚刚不还说要叫人家姐姐，转身就喊阿姨了。”祈清思考了一下，“之前你读初一的时候她也来过，不过那个时候还是你爸的学生，现在都成同事了。”

　　初祈：“初一？”
　　祈清点头：“来的时候你上学呢。”

　　她接着说：“所以你看看，人家多优秀呀，短短几年，靠自己的努力当上大学老师，现在好像在评什么副教授了，你也……”

　　祈清颇有一些老师的语言风范，三句不离说教，任何事儿在她嘴里都能拐到学习上。
　　初祈赶在长篇大论前开口：“知道了，我现在去学习。”

　　-

　　周末假期一天，眨眼就过了，周日晚上返校。
　　各科课代表拿了一堆卷子答案发下来。
　　桌子上全是灰青色的纸。

　　初祈从答题卡里抽出最下面的那张，拿起刚发下来的物理试卷答案。

　　攸珈说：“你要不就先对别的科目。”
　　初祈：“不行，我要先有最低的心里预期。”

　　初祈先扫了眼试卷答案，后面大题有几个熟悉的数字。
　　她拿出答题卡，果真对上了。

　　莫名其妙的自信让她翻到前面，开始对选择题。
　　选择题一个三分，差不多占了总分的一半。

　　前五个全对，越往后越对不太上。
　　她数了数，一共错了六个。

　　十七个选择题，错了六个。
　　初祈开始慌了。

　　她一口气把答案全对完，按着答案给的得分点，最后东凑凑西凑凑估出自己考了67分。
　　“完了。”

　　攸珈全科答案都对完了，每一张答题卡上都写了小题分。
　　她拿起初祈的物理答题卡：“多少分？”
　　“勉强及格。”初祈叹了口气，“物理一点儿也不爱我。”
　　攸珈安慰道：“哎呀，考试又不是单看一门，其他科爱你啊，怕什么。”

　　初祈把全部答案对完，和攸珈一比对，发现两人总分差不多。
　　初祈问：“咱俩，不会一个倒一，一个倒二吧。”
　　攸珈似乎也不太确定：“真没想到，我们两个这么共患难。”

　　陆子轩从前门进来，一屁股坐在初祈前面：“考得怎么样？”
　　初祈手盖在桌上的答题卡上，往自己胸前收：“不告诉你。”

　　“啧，搞什么神秘啊？”陆子轩又问，“你呢？”
　　攸珈：“你猜。”
　　陆子轩一脸不解：“小姐们，我怎么又惹到你们了？”

　　上次门口那事儿初祈还记着：“因为你很烦。”
　　陆子轩问：“我怎么又烦了？”

　　前门讲台边上，周瑶拿着试卷拦住林骁域，看样子像是在问题。
　　林骁域低头，说了句什么，然后走了。
　　初祈没搭理陆子轩，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东西，起身往角落那边走。

　　角落里靠墙的那张桌子上全是刚刚发下来的答题卡和答案，几个男生拿着卷子围在旁边讨论。
　　林骁域靠在椅子上，手搁在桌子底下玩手机。

　　初祈走过去，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他桌上。
　　几个男生见状，一个比一个惊讶，全都无声地看着她。
　　初祈长话短说：“这个魔方，手工费十万，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