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番外 僵尸岛民的茶话会（下） ...
-
此刻，从蛤蜊软肉的凹陷位置冒出袅袅白烟，在半空聚成一个虚幻的女子模样——这女子长着吊梢眼，柳叶眉斜飞入鬓，是一个泼辣不好惹的面相。
不过，泼辣女子和刀灵都神情恹恹。刀灵还好些，除了眼皮耷拉着，眼窝底下挂着硕大的黑眼圈，看起来也只是没什么精神。蜃妖看起来就不太妙了，组成身体的蜃气行将崩溃，她的身形也随之动荡，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几乎无法稳定住。
王婶抱着孩子，本想关心一下蜃妖，结果转念又想起了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体，全都怪这个破妖怪偷工减料！
她便没有去管蜃妖的异常，转身去问刀灵：“这是怎么了？”
“那个小兔崽子！”刀灵吹胡子瞪眼，手指颤抖地指着女娃娃，“昨天哭了一晚上，哄也没有用，在地上打滚好半天，跟那个徐家闺女一个德行，气死我了！”
王婶吃了一惊，低头望了望怀里的小姑娘。
对方乖乖缩在她怀里，身娇体软，像个小猫崽。她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此刻咯咯笑着，伸出手来咿咿呀呀地叫着。
刀灵一脸嫌弃地凑上来，戳了戳小姑娘的脸：“她在讲什么？”
王婶：……你觉得我能听得懂吗？我只是一个僵尸，你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虽然很难，但王婶绝不服输。
凭借几百年前带孩子的经验，王婶猜测道：“可能小丫头饿了？”
刀灵惊讶：“昨天刚给她吃过虾，这才一天不到，就饿了？”
王婶瞪大眼睛：“虽然我也不是人，但是我记得人一天要吃三顿吧？这个丫头……”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突然在王婶怀里奋力挣扎，趁着王婶没注意，她找准角度，直接跳进了锅里。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小姑娘就跟石头落到池塘里一样，一瞬间就沉到了水里。
更确切地说，那是咕嘟咕嘟冒着泡泡、能把蜃妖煮得香气四溢、连妖怪都爬不出来的一锅汤里。
王婶当场尖叫起来：“快去捞！她要死了！！！”
“你在教我做事？”刀灵瞪了她一眼，“别叫，吵死了，她又死不掉。”
王婶怒气冲冲，很想攥住刀灵肩膀，狠狠晃出他脑子里进的水：“这么热的一锅汤！小姑娘怕不是当场就死了！”
“不会的啦，昨晚她已经跳进去过了，还啃了蜃妖一口肉，”刀灵突发奇想，“我看话本里讲，花果山一个猴子在太上老君的炉子里熬了七七四十九天，练出一双火眼金睛。我要是把她丢到锅里也煮上七七四十九天，说不定也能锻体入道，我就不用给她找东西吃了。”
王婶听了简直要昏过去。
好在小姑娘真的没事，很快就从锅里冒出了头，快快乐乐地扒在蛤蜊壳子上，两条小短腿蹬着水花，然后亮出一口刚刚开始长的小尖牙，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那团白雾立刻就混乱起来，蜃妖的身影也不见了，只留下一团急速变化的雾气来。蛤蜊拼命想合上壳子，但是刀灵拿锁链穿透它的两瓣壳，在锅上锁得紧紧的，它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把链子扯得叮叮当当响。
小姑娘没咬动蛤蜊肉，撇了撇嘴，眼中蓄起泪花，当即开始哇哇大哭。
哭声震耳欲聋，根本不像是饿了一天的小孩，反倒像是八尺高的醉汉在嚎叫。
王婶头昏眼花，承受不住这股声音中的灵力震荡，一时间心神不稳，倒在了地上，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小姑娘不会是吃了蜃妖肉变异了吧……
***
数月后，一只体型饱满、羽毛蓬松的仙鹤落到了岛上。
它左顾右盼，没见着有人，于是仰天长笑：“哈哈哈，本仙姑偷了乔城主的小鱼干，没想到命不绝我，我居然又碰到这个幽灵岛啦！哼哼，她怎么也抓不到我……‘”
它没高兴太久，鸟爪子下方的泥土突然滚动，鹤仙姑原地踉跄了一下，直接顺着土坡滑了下去，摔了个两脚朝天。
她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突然感觉脊骨一寒，脖子上的羽毛都炸开来：“谁！”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仙鹤脖子一紧，随即就被一股大力拔了起来。
“乔城主？”那人裹在斗篷里，此刻微微笑着，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轻声细语地问仙鹤，“不栖城的乔城主？你认识她吗？”
仙鹤悬在空中，脖子被掐得生疼，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拼命挣扎，雪白的羽毛撒得满天飞，有一些直接拍到了那位少年的脸上。
少年仍然面上带笑，眼神变得幽深暗沉，手里的力气越来越大：“快说，我耐心不太好。你偷了她的小鱼干？她会很生气的哦……她生起气起来，真的是，非常可怕……”
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少年身上溢出，如数九寒冬里最阴冷的一潭水。以少年为圆心，周围的草木瞬间结上一层厚厚的霜。
仙鹤当场就冻得邦邦硬，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少年抓着仙鹤，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认真地想：这玩意儿怎么这么不经吓……
他嫌弃地丢下仙鹤，想了想又弯下腰，从仙鹤尾巴拔了两根最长翎毛，然后随便把仙鹤往海里一丢，拍了拍手上的绒毛，转身就变成一个圆滚滚的企鹅，一摇一摆地走进了山神庙。
他已经在此潜伏了好几周，掌握了刀灵和那堆僵尸的行动规律。
这段时间，他们应该正在岛上搭房子，山神庙里除了小姑娘和蜃妖，就没有其他人在了。
果不其然，那个小姑娘正在折腾蜃妖，东戳戳西戳戳壳里的软肉。她身边还堆了杂七杂八的石子、树枝和虾壳之类的玩意儿，她掰着手指跟蜃妖说：“你看你这个大洞，多不好看，我给你找了好多宝贝，等会儿我就给你搓个小球球，堵住你这个洞……”
蜃妖死气沉沉，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块石头。
小姑娘耳朵一动，听到身后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于是一回头，看见一个半人高的怪鸟。她兴冲冲地跑过来，蹲下身子，用细嫩的手指去戳怪鸟毛绒绒白花花的肚子，一边戳一边惊叹：“胖鸟鸟你来了！你又肥了！”
怪鸟：……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怪鸟气哼哼地丢给她两根鹤羽，叫她一边玩去，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蜃妖面前，用扁扁的翅膀拍了拍锅：“小妖怪，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我给你提供灵药，你帮我……”
半柱香后，怪鸟拿到蜃妖的承诺，当即给了她一堆灵药。
蜃妖神情复杂地望着他：“……你，你究竟是何人？”
“不该问的就别问。”怪鸟头也不回，蹦跶到小姑娘面前，拍了拍她的脑袋。
小姑娘正把鹤羽塞到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口齿不清道：“李们宅讲什么呀？”
怪鸟一扇翅膀，故意逗她玩：“不告诉你，你这个小屁孩。”
小姑娘果然怒了，伸手就要去揪怪鸟的尾巴。
然而没等她碰到，怪鸟突然一声长啸，古怪而干哑的鹅叫声如同魔音贯耳，小姑娘当即就两眼发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嗯哼，僵尸鱼混在僵尸中，也算是合适。”怪鸟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你睡吧，醒来就不记得我啦，我们以后有缘再见。”
下一刻，怪鸟的身影原地消散。
远在岛的那头，刀灵抬起头，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但那气息转瞬即逝，就好像是他的幻觉。
日暮时分，他终于搭好房梁，宣布僵尸们可以自由活动了。
小姑娘在锅旁边睡觉，蜃妖依然一动不动，锁链很结实，没有任何变化。
下午的异样感似乎真的是幻觉。他想了想，还是去问蜃妖：“下午有什么怪事吗？”
蜃妖有气无力地回答：“你闺女今天没啃我算吗？”
“胡说，这是我孙女，哪有老头子养几岁的女儿啊！”刀灵摸了摸胡子，仍然不放心，继续警告她，“你别搞事情，我跟你讲，你的小命在我手里，你要是不闹幺蛾子，咱俩还能和平共处，我能把你放出来溜溜……”
“真的没有，”蜃妖不耐烦地吐了口蜃气，“你好啰嗦。”
刀灵勉强放下了心，转身去哄孙女玩了：“起来起来，爷爷搭了个房子，带你去看看！”
同一时间，仙鹤终于从海上一路飘到不栖城。
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死，正准备庆幸自己命大，结果一睁眼就看到怒气冲冲的乔木。
乔木一张俏脸气得发白，只有眼角眉梢泛上一层薄红：“你把我的小鱼干藏哪里去了？”
仙鹤默然望了望自己的肚子，然后一脸无辜地看向乔木。
下一秒，她就扑腾着翅膀一阵乱飞，拼命去躲乔木的剑锋：“没必要这么凶吧！这样，我跟你讲个秘密，你还记得上次我说的幽灵岛吧，我今天又碰到了，上面住了个虎背熊腰的黑面罗刹，专门吃我们这种小妖怪！啊啊啊你别打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番外 僵尸岛民的茶话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