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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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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宁熹还有些恍惚,没想到自己和沈庭光居然还有这样一番渊源,怎么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起过。
可惜她脑海里面仅剩下模模糊糊的印象,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一个少年沈庭光的轮廓。
沈庭光竟然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他那日在牡丹园子里面有认出来这是他曾经救下的小姑娘吗?
宁昶下了马车,见宁熹没有跟着下来,掀开马车帘子:“发什么呆呢,快下车。”
很快有宫人过来,引着宁家几人往宫墙深处走去。
宁昶特意落后一步,拉着宁熹说话:“是不是在想你的那位救命恩人啊?李淀说他也请了沈庭光去小灵山,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随我去小灵山玩两天?”
“堂堂宁大公子,怎么这么八卦?”宁熹不耐烦起来,拍开宁昶的手,“说起来,这个事情也要怪到你头上,爹让你去接我和娘,结果你和李淀出去玩的忘记了时辰。我和娘久等你不来,决定自己下山,正好碰到土匪。”
当妹妹开始试图胡搅蛮缠来岔开话题的时候,宁昶通常是自动闭嘴的,然而不知道今天他是被什么蛊惑了心神,孜孜不倦地问宁熹:“你不过见了沈庭光两面,就觉得他人挺好,他人好在哪里?比我还好?”
宁熹转头问枕泉:“带针线了吗?”
枕泉一本正经地回答:“今天没带,不过下次若是和公子一起出门,奴婢一定记得。”
宁昶无端觉得嘴唇疼了一瞬,看着宁熹,摇摇头:“妹妹你和鸾姐姐学坏了。”
兄妹二人在后面拌嘴,宁丞相和宁夫人相视一笑,宁夫人笑过以后,脸上的神色顿时淡了下去。那时宁熹太小没有什么印象,但她是亲眼看着那个孩子如何挥剑杀人,脸带煞气的模样的。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已经令她心惊肉跳。
再加上后来宁沈两家政见不合,晋国公府的人避嫌,她也就顺其自然地断了和沈家的来往,宁熹不记事,她在宁熹面前也刻意忽略了这件事。
宁夫人分出心来留意宁熹和宁昶说的话,如今沈庭光在京中声望很高,赞誉之声不绝于耳,在边关待久了,浑身的锋芒亦有所收敛,她试探过宁知源的想法,宁丞相对他的印象也不错,亲口夸了沈庭光。
她也要寻个机会提前看一下沈庭光,毕竟是赐婚给谢和鸾了,她作为舅妈总得亲眼看看。
行至西二门,宁夫人和宁熹与宁家父子分开,宁家父子先去太和宫,母女二人被宫人带往长春宫见贵妃娘娘。
走时宁昶偷偷给妹妹塞了个小荷包,眨了眨眼,示意她藏好,才跟在父亲后面走远了。
宁熹将荷包拢在袖子里,伸手捏了捏,大概知道是什么了。这是属于兄妹两人的小默契。
宁昶知道宁熹吃不惯宫中食物,每逢入宫,总会记得随身带点小零食,糕点、肉脯、果干之类的,交给宁熹。虽然听风枕泉也会记得备着,但宁昶的这份心意,与别人不同,宁熹永远记得。
她飞快的从荷包里面摸出一片牛肉干,低头浅笑,眉目流转之间自有一番顾盼生姿的意味。
一路行来,眼见着雕栏画壁,朱瓦红墙,处处精致。
前朝末帝爱好风雅,穷奢极侈,倾国之力数十年重修皇城,以十万白骨为基,才铸就了这样一座美轮美奂的洛京城。
宁熹小时候常常随父母一起进宫,长大后也被皇帝姑父召进宫见过几次,这人人向往的皇城,她再熟悉不过了。
惠风和煦,春日难得。宁熹跟着宫人穿过长长的回廊,宫墙两侧挂满了绿色的藤蔓,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她看到掩映在绿叶下的小白花朵,向母亲提议:“这样好的天气浪费了多可惜,娘,我们过两天去踏青吧。就我们一家人,顺便去静慈庵住两天。”
这想法和宁夫人不谋而合:“好呀,最近你爹有些咳嗽,正好去山上散心养病。还得去庙里给昶儿还个愿,这次考试这么顺利,一定得去和静安师太说一说,再算一算他的姻缘。”
转眼之间,宁夫人已经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去山上,该收拾些什么东西了。
长春宫在宫城深处,饶是宁熹走的腿也有些酸了。
几人路过一座宫殿时,看到宫人们正扛着材料进进出出,几个不看路的小宫女差点撞上宁熹,幸好带路的宫人及时拦住,见宁熹没事,才大声训斥小宫女们:“今天可是宴请的大日子,你们动作都小心点,仔细惊扰了贵人,不然谁都保不了你们的小命。”
那宫殿位于角落,位置像是给公主们准备的,宁熹看清墙上有一只彩绘的金色青鸾,翩然欲飞,心里有了猜测:“这位姑姑,前几次进宫时这座宫殿还荒着,怎么突然就翻新了?”
宫人暂时放过那群小宫女,轻声细语地回答:“那是给三公主准备的。”
宁熹点点头,宁夫人听到了问她:“鸾儿要回京了?这次去静慈庵,我还打算去看看她呢。”
“今早鸾姐姐刚送了信过来,大概下月初七她就要回京……”
“我道是谁,原来是宁大小姐。”
前边突然拐出一行人,高声打断了宁熹的话。
于秋词身穿紫色华服,衣角用金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发上一只垒丝镶宝牡丹步摇,花朵栩栩如生,垂在耳后的花瓣随着她行走之间轻微晃动,华贵逼人。
看这身打扮,和跟在她身后的七八个侍女,青州郡主这段时间在宫中应该过得很是舒服,做派俨然皇家正统公主。宁熹虽没和谢和榕正经说过几句话,却也知道谢和榕气量并不算大,看来和于秋词的确是真心相待。
宁熹不动声色地看着于秋词,没有应声。
于秋词站定,十分刻意地挡住宁熹的路,眼神轻飘飘的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地打量一番,轻蔑极了。
上次在茶楼是她初到洛京,贵女圈还没有混熟,满心愤怒之下只能记得青州侯的叮嘱。洛京遍地权贵,不清楚人家底线之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当时见宁昶隐隐以宁熹为首,胸有成竹拦下鞭子的模样,还以为是哪个公主微服出宫,轻易的放过去。后来问了谢和榕才知道宁熹的身份。
不过区区一个丞相之女。
她更是没想到,宁熹竟然还敢让下人大摇大摆地送上银两,宣扬得满洛京都是,所有人都在看她于秋词的笑话。只是丞相之女,身上无半点封号爵位,竟也敢折辱于她。
奇耻大辱,这口气,她于秋词忍不了。
“上次匆匆一面,我就见你眼熟,一见如故。晚宴还没开始,不如和我去园子里走走?”于秋词侧开身体,示意宁熹跟上。
这明摆着挖了坑等着宁熹往里跳,未免有些迫不及待。
宁熹慢走了两步,在于秋词的笑容里停下脚步:“我却是忘记问郡主了,上次让人送过去的银两,可够郡主买一只新鞭子?我知道城东有一家马具店,它那里的马鞭都是用上好的细牛皮制作的,洛京城找不出第二家,郡主可以去瞧瞧,说不定能看到顺心如意的。”
于秋词心头火起,但见着上次拦下她的侍女也在,再加上又在宫中,四周都是宫女,到底有所顾忌,不敢闹得太难看,傲然道:“难为你还记挂着这件事,不过我习惯用青州产的马鞭,比洛京的坚固很多,里面掺杂了我青州的精铁,普通刀剑是劈不烂的,日后自然让你见识见识我青州马鞭的威力。”
宁熹面色不改:“那我拭目以待,郡主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于秋词在袖中握紧拳头,冷冷道:“这两天也该到了,到时我一定让你好好感受一番,你可千万记的来。”
眼看着太阳就要西沉,带路的宫人姗姗来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郡主,宁小姐,时候不早了,贵妃娘娘素来守时,再耽搁下去,恐怕宫宴要迟到了。”
“那就麻烦姑姑前面带路。”
宁夫人默默听完,感受到这对话里强烈的恶意。看着于秋词的身影慢慢远去,才问宁熹:“怎么和青州郡主起了冲突?”
宁熹回望夕阳下那只金碧辉煌的青鸾,恍惚间见它轻轻振翅,轻叹一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平是她,拔刀是我。”
一听这话,宁夫人眼底的担忧似乎要溢出来了:“你爹曾说过青州崇尚武力,青州人个个强壮。她是青州郡主,身边厉害的护卫不在少数,你以后出府一定要小心注意。宁昶知道这件事吗?有事就交代给他办。万一真遇上了,他破糙肉厚的,让他帮忙挡着。”
“好,我听娘的。”
在宁夫人眼里,女儿就是那易碎的珠宝。虽然自从遇上马匪劫道以后,宁知源迅速招揽了一批身强力壮的人手充作府卫,但是宁夫人就是放心不下,私底下耳提面命了好几次,让宁昶好好照顾妹妹。
她拉着宁熹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人心险恶,处处危机,不如你和那位说一声或者让鸾儿暗中调些人来?”
“娘,你放心,有听风和枕泉在,她伤不了我。”宁熹一脚踏进长春宫的宫门,撞上于秋词的目光后不经心地看向别处,“再说了,区区一个青州郡主,我还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