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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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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鸣玉院。
宁昶匆匆而来,一进宁熹的院子就发现气氛不对,院子外头的丫头们个个放轻了脚步,唯恐惊动屋中人,就连听风和枕泉都站在屋外两旁,见着他来也只是略微福了福身体,并未出声。
宁昶脚步一滞,然后看着手中的信,挥退跟着自己的宁风,轻手轻脚地进了宁熹的屋子。
宁熹正端坐在梳妆台前,为晚上的宫宴做准备。只见她面带寒霜,眼睛下垂,盯着自己敲击膝盖的左手,一身鹅黄襦裙活生生被她穿出几分肃杀之意。她身后,梳头丫鬟正拆散了原来过于繁复的发髻,重新梳了一个飞仙髻,轻巧地缀上几枚宝石。见着宁昶来,给他见过礼,匆匆下去,跪在门外。
宁熹不说话,大有思考到地老天荒的意思。宁昶憋不住,率先发问:“妹妹心情不好?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
“没什么。”宁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取下华贵的山茶珠花步摇,换了只山茶花样式的绢花簪,叫来枕泉,“给哥哥上壶茶来,顺便把剩下的茶叶打包给宁风带回去。”
这下宁昶是万分惊讶:“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喝上这鸣玉院的茶,得好好品品。”
宁熹没好气的打断宁昶:“得了,别说的这么凄惨,我得的好茶,哪次不是进了你的肚子?”
枕泉给宁昶送来茶,又给宁熹重新上了杯花露,宁熹才平平板板地说:“叫坠玉起来,交给枕泉处理吧,让她好好学学怎么说话。”
宁昶很少见到宁熹生气的样子,鸣玉院里面的也都是人精,在听风和枕泉的约束下几乎从未出错,这个叫坠玉的丫头,似乎已经给宁熹当了两三年的梳头丫鬟了。好奇之下,宁昶凑到妹妹旁边:“怎么了?说出来让哥哥给你排忧解难。”
宁熹端着茶杯的手顿住,身体后仰看着宁昶,以一种奇异的语气说:“这茶是新到的,不能把人喝出问题来吧?”
不待宁昶回答,她自己接着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让枕泉管管她的嘴巴罢了。”
一大早,坠玉居然当着她的面提到沈庭光,言语之间还隐约提到了谢和鸾,挑拨之意溢于言表。
昨日宁熹和沈庭光吃饭只带了听风,听风的人品她是信任的,坠玉从未出府又是从何得知?一个小丫头,背后到底是牵扯到了谁,又有谁在暗中观察沈庭光?问题太多了,索性一起交给枕泉处理。
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得让他们现出原形,摸出幕后指使。
宁熹天生吃软不吃硬,遇水搭桥,遇山凿路,他们选错了人。
宁熹喝了一口花露,润了润嗓子,看向宁昶:“你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情?”
宁昶二话不说,将手里捏着的信递给宁熹:“有两封信都是给你的,一封是三公主寄来的,一封是从北边来的。”
听到他称呼谢和鸾为三公主,宁熹笑了笑。
“怎么,你还和鸾姐姐闹别扭呢?你们俩怎么还和小孩子似得,这次时间可有点长。”拆开信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宁熹合上信纸握在手中,“鸾姐姐写信来说她回洛京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初三,让我们去接她,至于另外一封信……信中说二皇子的舅公让人给告了,恐怕最早下月底朝中要派人去衮州一趟。”
这消息可有点大,宁昶难掩疑惑:“二皇子的舅公,也就是卫国公被人告了?这么大的事,洛京城中怎么没人知道?”
宁熹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证人还在路上,没出衮州,二皇子居然派了刺客想去杀告状的人,衮州那边是瞒不住了,估计洛京城中很快就有反应了。”
衮州那么远,一上任就碰上大案,宁昶毫不客气:“真是一步臭棋,二皇子行事居然如此鲁莽,亏得朝中那么多人为他摇旗呐喊。”
“最近皇帝的心思都在诸侯的事情上,他想小事化了,只能挑这个时间出手,可惜手段不甚高明,反而溅了自己一身臭水。”宁熹笑着说,“本来卫国公的事情说起来也扯不到他身上,可惜他自乱阵脚,这下子很难让人相信他在卫国公的事情里面没出力了。”
一旦涉及到皇子母族,皇帝也得谨慎对待,消息传得这么快,大皇子、三皇子在其中肯定也掺和了一脚。想来想去,查案的人里面,宁昶算得上是最佳人选,丞相之子,皇帝的外甥,轻不得重不得,又能恰好表明皇帝的态度。
说完这两封信,宁昶看到宁熹右手边的一封帖子,拍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件事,前几天李淀给我下了帖子,邀我们去小灵山赏桃花。不日外放的名单出来,大伙也该出洛京奔赴四方,以后再难相见了,这次也算是给他们践行。“
宁熹摇头:“李淀怕是没有邀我,你又拿我当借口。”
宁昶:”那你想错了,这次是青州郡主于大小姐让李淀给你下的帖子,李淀央我一定要带你去。”
“这可真是稀奇了,不知道于秋词想玩些什么花样。”
宁昶还在和宁熹说着话,枕泉引着宁夫人房中的秋虹进来:“小姐,夫人已经在大厅等着您和公子了。”
“好,你和娘说,我和哥哥马上就来。”
宁熹理了理袖口,上了一层薄而淡的口脂,“走吧,哥哥。”
哥哥在后面叹气:“今晚是免不了血雨腥风啊。”
“我送去的那只金步摇怎么没戴上?”
宁夫人直接略过走在前面的儿子,拉过宁熹,看着她的发饰,不满地叫住宁昶:“我叫你给熹儿送过去的金步摇呢?你是不是偷偷拿出去送给哪个红颜知己了?”
宁昶:“我好冤啊,您送给妹妹的东西,我哪里敢昧下。”
宁夫人睨他一眼,眼神凌厉:“你的舅母刚来找我哭诉,麒儿那孩子叫勾栏里面的人拿着衣服找上门来了,气的你舅舅卧病在床。你平素和他玩得好,若有一天,也被人找上门来,我就直接请出家法,将你一棍子打死,给列祖列宗赔罪。”
作为一尾无故被殃及的池鱼,宁昶申冤:“儿子的人品如何,娘您还不清楚吗?若是真有红颜知己,肯定瞒不过娘的火眼金睛。”
宁熹挽住宁夫人的手臂:“那金步摇哥哥早就送来了,我很喜欢,只是想起今日诸侯的子女们才是主角,女儿安心当个陪衬所以就换下了。”
她看到管家引着宁知源出来了,再接再厉:“哥哥一向谨小慎微,您放心,绝不会干出让您伤心的事情来。”
宁夫人点头,严厉的眼神盯着儿子:“那就最好。”
宁夫人名周叙微,年少时也是引得无数风流才子为之心驰神往的人物,和宁知源青梅竹马,长大后自然而然地嫁入宁家。夫妇二人婚后育有一子一女,琴瑟和鸣,甚是相配。宁知源在外是威风凛凛的丞相,在内从未对夫人红过脸,也从未纳妾,夫妇二人是洛京城中有名的神仙眷侣。
宁昶知道,母亲生平最恨人朝秦暮楚,行事放荡,刚才请出家法打断腿的这番话,绝不是开玩笑,认真的应下了。
“夫人,咱们出发吧。”宁知源走过来,指了指宁熹,“昶儿,熹儿,扶着你们的娘上马车。”
拉着马刚走过来的宁风愣住,看着宁昶扶住宁夫人的手臂,随后也上了马车。
昨天管家还吩咐老爷和公子要骑马去参加宴会的,怎么临时又变卦了,宁风摸摸头,自己默默把马拉回马厩了。
上了马车,母亲一开口,宁昶就知道为什么父亲母亲要拉上他了。
宁夫人握着宁熹的手,轻轻拍着:“听说昨天你请沈家那位公子吃饭了?”
宁熹目光如电,唰地看向宁昶。
宁夫人轻咳一声,打断兄妹二人的眼神官司:“不是昶儿说的,是……你爹。”
宁昶和宁熹对视一下,宁昶试探着问:“这种消息怎么会传到父亲那里去?”
宁夫人:“是你父亲的学生,来过府中几次,恰巧在街上认出了你,又知道沈庭光,下朝后和你爹隐晦的提了一嘴,人家也是一番好心。”
宁昶嘟囔:“我看是不安好心才对。”
“瞎说什么呢?”宁夫人打断宁昶的自言自语,问宁熹,“你怎么和沈庭光在一起吃饭?这洛京城中多少双眼睛盯着看呢。”
宁熹无所谓地说:“恰好碰上了,他也算是送了我一个人情。”
宁夫人笑着说:“那你瞧着他怎么样?和你鸾姐姐配不配?”
宁熹恍然大悟道:“原来您是问这个呀?”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大家都说他人品极好。”
宁夫人从她脸色上看不出什么,追问:“我问你呢。”
“我觉得沈庭光人的确很好。”
马车一路向宫城行去,宁熹和宁昶打打闹闹的,宁夫人嘴角含着微笑看着一对儿女,许久才拦下宁昶:“也不知道让让你妹妹。”
说罢,她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宁熹额角微汗,“娘也觉得沈庭光不错,人品好,家风清正,说起来,他还是我们娘俩的救命恩人呢。”
说完这话,最震惊的是宁昶:“什么救命恩人?”
宁熹很快反应过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静慈庵那次是他救的吗?”
七岁那年,宁熹和宁夫人一起去静慈庵给三公主谢和鸾过生辰。没想到回城途中,在天子脚下,竟有一小伙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劫了宁家的马车。幸好当时沈庭光带着几个侍卫经过,砍伤了贼人,及时救下宁家母女。
后来宁夫人还亲自上晋国公府上去送礼道谢,可惜宁知源和沈鹰互相不对付,后来宁沈两家也就没有什么来往了。
宁熹当时还小,又一直被母亲捂着眼睛保护着,对救她们的人印象并不深刻,如果不是宁夫人提起,宁熹根本不知道那人竟是沈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