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华》陆时影

9、长风

　　殿外还是好看的，因为无华她不喜欢吵闹，殿内只有几个侍卫与丫鬟，在外人看来很是凄清。
　　他在殿中摸索着……
　　他突然注意到了那剑兰上的那柄剑，他从未见过她带过这把剑，觉得很陌生。
　　当他触摸到此剑时，却感觉很熟悉，好像他从前摸过似的……
　　目光触及到剑的剑柄处，上面的青鸟图案很是好看。
　　他暗暗想:为什么我没见过亦从未碰过，我会对它这么熟悉？
　　“我试试看应该没事吧……”
　　他从剑兰上取下此剑，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可接下来它好像变重了？
　　“不是，刚刚它好像没有这么重吧！”他轻轻嘀咕着，生怕被上神听去了。
　　他正要将剑放回剑兰，这剑直接像是有千斤重的，他没拿稳，掉地上了……
　　声音很大，无华与容影都听到了。
　　“上神，你休息吧，我去看看。”
　　无华还是执意下床，“不必了，我得亲自去看看。”
　　只见殿中的箫玉满脸通红的在提地上的剑，却始终提不起来。
　　容影不知道原因，抿着嘴，明显就是在憋笑。
　　他抬头看到了居高临下的她，立即站起身来，不知所措。
　　本来无华觉得自己挺高的，但当箫玉站起身来的时候，他比她高。
　　“你……你怎么乱碰我的东西呢！”
　　她施法将地上的剑放回了剑兰。
　　这场面……他看了看容影，容影也无济于事，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意思是对他说：你摊上大事了，这是她的宝贝。
　　天苍苍，野茫茫，今天小命丢于此。他心里默想着无数个惨死的画面，挫骨扬灰？魂飞魄散？变换的脸色都被眼前两人看去……
　　无华轻笑一声，“本神在你心里就这么可怕？”
　　他被吓得一激灵，他恨自己为什么忘了眼前这个人会读心术！
　　他摇摇手——“不是不是，这只是我看的话剧里的剧情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去……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
　　“哦……原来如此，无事，你继续吧。”——转身准备回寝殿。
　　“等等——”
　　他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口。
　　刚刚他连把剑都拿不起来，那是剑灵的原因，其实他力气很大，一下就让无华停住了。
　　容影看着这……不免心里高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乖乖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怎么了。”
　　“你既然无事了，那不妨……带我到你殿东的桃花林走走？”
　　无华推辞道：“这……你让容影陪你不就行了，我还要参悟九十三重天，实在没空啊！”
　　“哦……原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容影……你陪我去？”
　　没拉上上神一起去看桃花，他肯定失落。
　　“啊！上神，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还是你去吧！”说完她便朝外跑开了，愣是没给她一丝反驳的机会。
　　只留两人殿中尴尬。
　　“额，那我先告退了，上神专心攻九十三重天吧，不打扰了。”
　　无华思虑片刻，“等等，既然你这么想去，那我就带你去吧。”
　　箫玉不知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愣在原地。
　　“你还站着干什么，要去就快点的！”
　　“哦！”
　　别无洞天，花开花落，桃花林需要无华的变幻才能显现，平日一般不会现于天地间，风景独特，让人痴醉。
　　“这……这真的是您的桃花林？”
　　“当然，难不成还是我给你使的障眼法？”
　　“并无此意！”
　　无华站在桃花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倒是听过一个人间的传说，从前有一个小姑娘，一心想要成仙，认为小男孩是她的累赘便与他撇清了关系，跟她青梅竹马的小男孩放心不下她，便一直默默在她身后保护她，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了！殊不知明明就是那个男孩一直在受伤！”
　　“然后呢？”
　　“她及笄之年便去找了山匪，想要试试自己是否真的功法大成，结果法术什么的根本就使不出来，差点就被山匪抓去了，那男子及时出现替她挡了一剑死了，她悲痛欲绝，将自己藏在心底的男子葬于桃花林中后便踏上了佛门，不顾世间红尘，也再也不想成仙。”
　　“哼！这就是她活该，自己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害得他死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藏在心底干什么！”
　　无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些空虚，做贼心虚的那种。
　　“是啊，她活该，哪有这么容易成仙？这男子真是可怜极了，为了维护她的尊严隐忍这么多年……可惜了。”
　　说罢，他唏嘘不已。
　　“轮回有道，命有福祸，莫说你我，就算是天神也拿不定其中法则。”她无奈地摇摇头。
　　他看向无华，没想到上神也有这么无奈的地方。
　　不知不觉中，桃花林看遍了，两人交代几句便各自离去了。

　　“玉儿？快来陪父神喝几杯酒，来来来！”清因招手让他过去。
　　他有些不愿。
　　“这……父神，我刚刚才喝完好几瓶蟠桃酒，现下怕是不便再饮酒了，抱歉啊……”
　　清因仍是笑着看着他道：“无事，既如此，那你便好好休息吧，父神自己一人独饮！”
　　“好。”
　　今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怎么，去哪了这么高兴？”姜谢空用冷冷的语气跟眼前他的儿子说话。
　　“去找时景了。”
　　“哦？找时景？”他的声音愈发强烈，马上就要将他吞并。
　　“是。”只有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心虚。
　　坐在位置上的男人把玩着手里的玉瓷金杯，强忍着心里的愤怒。
　　“可据我所知，你去的是长生殿吶……”
　　姜中手指微动，却也被姜谢空看在眼里。
　　“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觉得她就藏匿在那里。”
　　他捏着杯子的力道越来越大，早就将杯子当成了倾泻愤怒的工具，果不其然，杯子碎了。
　　他看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场面僵持了片刻……
　　“罢了，若再让我知道你去见那谁，我保不准你被关禁闭！嗯？！”他站起身来又转身，拍了拍手。
　　姜中现在也不敢惹他，若是现在就惹怒了他必定没有好果子吃，至少下次的果子就会苦。
　　他仍底气十足，“是。”
　　这一个“是”默认了自己就是去找无华的，不是去找什么蛟龙的。
　　“退下！”
　　“儿告退。”很快他便消失在了这个地方。
　　姜谢空此时是崩溃的，为什么他不肯听自己的，不要与此人纠缠在一起，他说了多少遍了？可姜中就是不听！果然是儿子长大了，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这就是他的命劫了吧……他始终不敢相信。

　　六沅神殿今日灯火通明，六沅神君与宗海神君相约下棋，聊的是不亦乐乎。
　　一蓝袍，一白袍。
　　“你输了。”宗海看着他说道。
　　他微哼出声，嘴角带着笑容。“宗海神君还是这么喜欢下棋，只是我这棋艺不太精进还望见谅啊！”
　　“哦？”他有丝好奇上头……
　　“为何我感觉六沅神君好似不太喜欢下棋这门学问啊？”
　　他喝了口茶水，道：“嗯……是啊，只是你我今日好不容易一聚，陪你尽尽兴还是要的，既然你现在察觉了，那这盘棋……我看是下不下去了。”
　　宗海扯着嘴角尬笑——“你倒还真是实诚，说吧，为什么？你知道的，我最爱听这些了。”
　　他无奈说道：“你啊……唉！”
　　他思虑片刻，示意宗海凑近点。
　　“此事乃与我的故人有关系！”
　　“嗯？故人？”他愈发好奇，认真的在听每一个字。
　　“想当年我也是镇守无尽奘的副将，大将军是谁？成青天！他是我最要好的兄弟！本来好好的一个生龙活虎的大将军，一日之间惨遭剑灵屠戮，我啊！至今不能释怀！……”他有些哽咽。
　　“成青天？这我倒是听说过，只是那个时候的我还在无晶宫闭关，这我当真是错过了什么大事啊！”
　　六沅无奈的看着他。
　　“我知道，成青天遇害之事，乃是与无华有关。你可千万不要与别人说，我怕她灭我口！”
　　无华二字从他嘴里蹦出的时候，他心头一震，他不相信无华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差点把自己呛到。
　　“当真？”
　　“千真万确，我记得成青天那日带着棋出去的，结果再也没有回来，天帝陛下也十分惋惜……可是能怎么办，只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为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不是被剑灵杀了么？无华不就是剑灵出身嘛！而且就在小雀山！这就与成青天去的地方吻合了！她飞升上神当日，万水河都颠倒了过来，你说有多厉害？天帝也害怕啊！不知是敌是友啊！”
　　他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可她现在不也归于天界了吗？我看清因对无华挺恭敬的……”
　　“我估计她杀了成青天，就是因为自己想要坐上上神之位，成青天神性特殊，她自然需要他的灵气滋养，至于天帝陛下对她恭敬，那是礼数问题，毕竟人家是九重天上神……”
　　他的语气带着戏谑的意味，多少有点瞧不起无华。
　　“话不能说满，这只是你的猜测，就算是真的，恐怕那成青天也早已遁入轮回了。那他功德应该很圆满才对，现在也是过得幸福的。”
　　宗海看了看殿外的菩提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此时他最担心的，还是无华，他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她说是的话，那往后又该如何与她相处，他不知道现下该干什么。
　　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六沅不禁笑出了声。
　　“你就这么关心她啊，眉头都拧一起了！”
　　他回过神来，赶忙解释。
　　“不然呢，毕竟无华是我的老朋友了诶，我总不能一点都不关心吧。”
　　六沅不知道，如果有一日他自己跟无华拼个你死我活，那宗海会帮谁，都是老朋友，他也很难做出抉择吧……
　　他现在很后悔一吐为快，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宗海，这件事只会让宗海神君也徒增烦恼……
　　还会给他添麻烦……